藉助“燈廬”之光和桃花桃果的微光,陳至、南宮尋常帶領其餘三人在桃林中走向偏僻方位。
既然不知道這片桃林到底多大,陳至的煉覺途威能就是衆人的依仗,只要不走向他直覺怪異的方向,最多也就面對少數追兵而已。
走了不到一刻,南宮尋常第一個停下喊起休息。
他被那枚鐵針射穿的左臂仍然不方便動武。
南宮尋常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甚至還踏着樹幹一躍而上,夠了兩顆所謂仙桃果的果子下來。
果子既夠下來,沒等其他人說什麼,南宮尋常就已經咬了一口仙桃果,招呼其他人:“你們誰嚐嚐?倒是甜美多汁,蠻好吃的。”
脫險之後廖冾秋就負責背起趙洞火,他可不敢勞動“三不治郎中”張鄲。
南宮尋常首先把另一顆桃果遞向陳至,陳至推掌而拒,口中開啓新的話題:“你不必強作心情很好,南宮大哥。
我們的處境確實仍然危險,你如果有其他疑慮問題,可以直說。”
南宮尋常把桃果塞給廖冾秋,揹着陳至走到一邊道:“我?我很好啊,我心情沒有不好。”
“三不治郎中”張鄲此刻諷道:“剛纔還跟我說別裝了,南宮大俠,你纔是別裝了。
你如果心情真的很好,或者毫無疑惑,以你的本事和這點小傷不至於走了沒一刻就要大夥兒休息。
這裡數你武功最高,如果你真沒情緒,反正在場有我這個郎中和這位‘陽陵密醫’,該馬上讓陳小子給你用他的‘異能’轉移傷勢纔是。
可你也沒提出這點。”
南宮尋常回身看了張鄲一眼,又轉看陳至:“好,我情緒不佳,我心情怎麼好的起來?
就算你們兩個不希望我和‘天童子’合作,那通譏諷又是怎麼回事?
我們帶着趙洞火,這裡又是人家地盤,真有必要弄出這麼一出,好讓我們立時陷落險地?!”
這點也是“三不治郎中”張鄲所不理解,不過這一鬧翻,百花谷這夥人倒是到了張鄲想要的立場上,他雖然也想知道理由卻不以爲意。
陳至倒是在場最爲輕鬆之人,他方纔脫險之戰也只是反覆使用子刑卯、卯刑子的“信權刑無禮”無招之招,連體力消耗也最少。
所以他甚至能帶笑迴應南宮尋常的不滿:“理由我自然有,不妨先從南宮大哥心緒不佳的原因開始吧。”
南宮尋常裝作毫不在意,好像自己的情緒隨手就可揮之而去般:“我心情差那也是脫出之後的事情,關你搞這麼一出什麼事?”
陳至的一副“閉眼”樣子仍是有如古井無波般平靜:“自從我道破‘天童子’不適合醫治趙師範的理由,就知道南宮大哥必然情緒不佳。
南宮大哥掛心百花谷南宮世家內部之爭,如果依照‘天童子’的‘醫治’手段,趙師範即使痊癒,也必然達不成南宮大哥的期望,能夠回到百花谷後爲家族之爭說上話。”
原來這裡還牽扯南宮世家內部之爭?“三不治郎中”張鄲初聞此說,轉念一想這“閉眼太歲”這麼極力引導自己跟定南宮尋常也許也有其他用意。
只是論動歪心眼搞陰謀耍詭計,自己是任人擺佈的那款,張鄲自己心裡清楚,也難免對話題更加上心。
廖冾秋則是覺得這個話題橫豎沒自己事,乾脆把那顆桃果餵給了遊劍“燈廬”。
那“燈廬”張開劍身底下藏着的血盆大口將之一口而盡,
吐出桃核後合起劍身連着閃耀三次微光,好像是表示自身開心情緒。
南宮尋常聽完陳至這套皺起眉頭,心中揣不定陳至此時當着張鄲袒露此事用意,卻要駁他幾句顯示自己對他的不滿:“陳兄弟這話就不對了,就算有些不便,大不了我索要些這所謂仙桃果打包帶走。
如果這裡的人要錢,我給他們錢也可以,大不了定時派人來買或者採,你怎麼會認爲我一定不能接受這種方式?”
陳至又好氣又好笑,他可沒想到南宮尋常掩飾心緒不佳時的表現會如同小孩耍賴:“當然是因爲在‘水月仰天’之會中,南宮大哥並未顯露對那位六合寨寨主的興趣。
修羅道佔據‘秘境’不知多少,南宮大哥不可能沒聽過他們佔據的‘秘境’凶地‘洗心池’。
‘一沐重生二沐死’,‘洗心池’的名聲就在一沐之下無論殘疾傷病,都可不再掛心。
如果這種方式能可治好趙師範,而南宮大哥可以接受,最簡單的辦法是通過萍水連環寨而求助那位明顯和南宮世家、修羅道關係必然都深切的六合寨寨主,那麼‘水月仰天’之會中,南宮大哥至少會設法給予六合寨寨主暗示,等待對方來人聯絡。
可南宮大哥卻沒有那麼做,已經說明此法無法滿足南宮大哥的所需。
趙師範如果經過‘洗心池’改頭換面,百花谷南宮世家其他人未必不能以你找人冒名頂替,栽你一個居心不良。
換到此處‘天童子’的做法來說也是一樣,哪怕是偷偷食用,其他南宮世家中意見相左者也能同樣以可疑之由讓趙師範出局,或者起碼減少他的表態可信程度,不是嗎?
所以南宮大哥的需求之處,在於趙師範以一個最爲不可疑,能被大多數人接受的狀況迴歸百花谷,也可博得愛護下屬之名。”
南宮尋常可沒法從這幾句中找到話駁他,乾脆扯開話題:“好,算你這點說對,我也乾脆承認就是因此情緒不佳。
那這又和你後面挑釁‘切利支丹’有何關係?”
陳至於是繼續自己的說明:“這是基調,調子定下,我就是以此爲根據展開行動,包括挑釁‘切利支丹’。
我們要和‘切利支丹’翻臉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我們路上就已經知道玄衣衛派奇禽監視,已經明瞭我們的動向,一旦明白這裡是‘切利支丹’的據地,他們很可能馬上展開行動。
且不說和玄衣衛廝混在一起的殊勝宗無我堂堂主對我個人仍有報復想法,萍水連環寨大船之上一番戲耍,這兩夥人一定很樂意撞破我們和‘切利支丹’的友好場面。
如果事情如此發展,且不說我們更難脫身,脫身之後必然會有其他這兩個組織的人前來追究,南宮大哥此行事後更是有其他南宮世家之人能可栽贓的口實。”
光是這個理由南宮尋常已經能夠接受,不過陳至卻有更多理由:“第二點,既然‘天童子’的神奇本事達不成南宮大哥的期望,趙師範的安康就要着落張大夫之身。
我們不妨把話說開,張大夫已經對貴谷‘名鋒’引起身體病損產生興趣,加入貴谷是早晚的事而已。
張大夫知情‘桃源鄉地上天國’真相之後,對‘切利支丹’治病宣教之行爲也必然不可接受,不是嗎?
立刻針對起‘切利支丹’,纔是你們兩人友好合作的開始啊。”
“三不治郎中”張鄲給道破心事,皺眉怪罪道:“你小子真是搞陰謀的嗎?跟你私下談什麼就這麼跟人說出來,這叫什麼玩法?!”
陳至笑笑,並不接答這句。
其實如有第三點,就是陳至也想針對“切利支丹”,來好讓縷臂會入場,這樣才能他暗中操縱的畫屏門日後混入萍水連環寨頂掉“天空寨”一事裡,產生出可以插手的空位。
而這次挑釁之下,就有馬上可以試驗“燈廬”對“切利支丹”鹽人的作用,爲必然發生的衝突保留一張有用底牌。
揭破“三不治郎中”的心事,再去談下一點快速轉移話題,是在南宮尋常面前很好的掩飾。
陳至接着道:“最後,秦雋等人已經開始去準備揭開縷臂會的底細,相信南宮大哥也應該已經想到天空一寨很可能就是縷臂會。
而縷臂會投放蟲蠱引發揚州多疫的情形,很可能就是和‘切利支丹’合作,讓‘天童子’得到更多可用之人。
相信縷臂會是想把這些‘切利支丹’當做自己今後插手江湖事務的本錢。
萍水連環寨一寨這層關係一旦揭開,橫豎勝寒兄弟在縷臂會眼中必然是勢不兩立,相信縷臂會會同樣看待南宮大哥手下這批百花谷刀手。
到時候,也是和‘切利支丹’翻臉的局面,晚翻臉不若早翻臉。
此次只要逃出去,就和‘切利支丹’和縷臂會這番暗中動作說不定不是‘天童子’而是其手下人主使一般,‘切利支丹’私下必然有人按耐不住而尋來動手。
以我們所見‘切利支丹’核心人物‘天草十人衆’的實力,玄衣衛和殊勝宗未必能就此剿滅這股勢力,反而是我們有了和玄衣衛、殊勝宗合作的餘地。
即便趙師範不能在短時間醒來發揮作用,賣下這個人情,讓玄衣衛以此次義助從外入局,影響百花穀日後發生的家族之爭風向……
……這樣來作爲到時候的後備,南宮大哥屬意如何?”
南宮尋常聽得仔細,開始認真思索。
陳至見機補充最後一點:“或者說,南宮大哥本來的想法就是要從外尋求外力相助,比起神神秘秘而且未必這能出面的萍水連環寨,玄衣衛總是更好的選擇吧?
百花谷持有名鋒‘曉霜白刃’‘落影雕鋌’,玄衣衛以爲這兩口名鋒背書之名拜訪百花谷並且爲南宮大哥站臺,何其方便?”
南宮尋常皺眉再次看向陳至,好像又在奇怪這小子到底怎麼看出自己早有尋求外力打算?
南宮尋常看不到陳至的眼神,陳至卻很輕易能看出南宮尋常眼中的疑問,當即笑道:“在往萍水連環寨那次,勝寒兄弟曾經脫口而出南宮大哥安排他的雙胞胎小妹變裝替其接觸過萍水連環寨一次。
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位南宮勝男小妹應該不像勝寒兄弟,是南宮大哥可以仰仗的謀劃人才,南宮大哥正是動了尋求外力的想法,纔要作此安排藉助她的眼光,不是嗎?”
南宮尋常心中錯愕,不想原來是這段簡單對話透露這一點。
南宮尋常作此安排,的確是希望小妹南宮勝男對萍水連環寨的作風和安排有所瞭解,以此展開眼光評判日後拉萍水連環寨入局的可能性。
南宮勝男爲南宮尋常籌謀一事南宮尋常本來打算着力隱瞞,以便日後和“閉眼太歲”陳至合作後如果此人不能受控制,南宮勝男的智慧將成爲藏在暗處的針對手段。
沒曾想,只是因爲一段拉近關係的閒聊,南宮勝男的作用就暴露在“閉眼太歲”眼前。
南宮尋常錯愕之餘,臉上反而換上尷尬笑容:“原來如此,不錯,實在不錯。
得到陳兄弟的謀劃相助,今後大哥我事業有望矣!”
說完,南宮尋常哈哈大笑,走近陳至身邊拍起其肩膀來。
陳至心知肚明這時又是兩人默契的時間,是時候上演一處“君臣和睦”戲碼。
畢竟南宮尋常想要帶回谷中增加說話分量的條件還有一個在旁的遊劍“燈廬”主人廖冾秋,陳至同樣不會揭破這點,於是同樣回以微笑。
一個笑得夠假,一個笑得夠勉強,“三不治郎中”張鄲雖然聽不出那麼多道道,卻覺得這副畫面真是完美詮釋所謂“狼狽爲奸”,同樣在旁輕蔑一笑。
廖冾秋心事最少,看大家都在笑,乾脆也陪着笑。
又一陣大笑插了進來,打亂一行人歇息計劃。
“哈哈哈哈!”田宮小太郎甫從桃林中現身手便已經按上腰間刀上“密茨改打(找到了)!!!
口口袋奇米打氣他凹死,談豆烏薩瑪諾他賣你!!!(就在此處將你們打敗,爲了‘天童子’大人!!!)”
如果只是這人現身便還好了,可田宮的身後,另有一個身影手按頭頂“報童帽”,款款走來。
“浪風範客”一見目標,先停步掏出“菸斗”放在嘴裡點起來。
田宮小太郎顯然憤怒已盛,顯然是不論後果追來,南宮尋常皺着眉頭,心想明知“燈廬”在此這兩人追來還以爲自己能贏嗎?
廖冾秋此刻倒是反應快,大叫:“‘狗劍’!!把光往這兩人身上……”
“燈廬”早已蓄勢待發,此時只有兩人,怎麼也逃不過光的速度,它便是要以此功回報廖冾秋餵食仙桃果之恩。
“燈廬”光罩瞬間變形,直如波潮般撤去對周圍庇護,將前來的兩名“天草十人衆”籠罩在內。
“嗯~?!”田宮小太郎一驚之下,卻發現這光反而沒有效果:“……扣卡西馬塞?!(……沒有效果!)
哪啦哇,扣嗯哇口氣諾米塞路(看來,運氣在我們這邊!)”
陳至最快明白原因:“仙桃果!!廖大哥餵食了‘燈廬’的仙桃果!!
‘燈廬’之光的力量來自於轉化其食用的東西,‘切利支丹’長久食用仙桃果,所以此刻光罩失效!!!”
南宮尋常、廖冾秋、張鄲此刻纔想到這個可能。
“只有兩個人,應戰,我一隻手也夠了!!!”南宮尋常右手再度拔出“鬥角奇刀”,準備應戰。
“南宮大哥有傷在身,還請休息。”陳至卻挺身而出,同時還叫起另一個人:“‘浪風範客’交我,田宮……
交給你了,張大夫!”
“三不治郎中”張鄲不明白陳至此刻叫到自己是想讓自己顯露根基,還是另有用意。
不管“閉眼太歲”用意爲何,張鄲總是明白若是問了這小子自然能說出一大堆道理,還讓人無從辯起。
於是他嘆口氣,也同樣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