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疤面神”攔阻修羅道五當家手下之時,葉西風所能調動的高手主力已前往刺殺江麟兒。
這是陳至預想中的一戰,也是沒有“替桃行道”業無極這個變數出現時,陳至自己賣下的破綻。
然而變數橫生,陳至此時就只能指望江麟兒有足夠的手段自保。
至於葉西風方面,縱有邱公邱婆兩位高手作爲內應,南宮妙霖作爲同盟,自然也不敢在這方面做下太粗淺的安排。
好在葉西風自己雖傷勢仍嚴重到不能參與此戰,作爲修羅道二當家手下新晉紅人,他能調用的高手已經不少。
“疤面神”丁道頓的實力已經在葉西風本人之上,剩下邱公邱婆實力也自不凡,另有四名高手也已趁着夜色就摸到了棧道外後方顧守的簡易營寨周圍半里。
他們等待的時機是火光乍起,這是和邱公邱婆兩老約好的暗號,首要發難之人必是營中二老。
這夜江麟兒也自心緒不寧,他找人通傳南宮飛星,喚來裘非常才知道南宮飛星、南宮舞彩、南宮妙霖三人調動了他們手下的百花谷刀手前往棧道穩定局勢。
“嗯……古怪。”江麟兒對這種說法立刻產生疑心“兩個時辰之前,棧道方向通傳小安幫室自寬手下誤毀棧道之事,我不是已經託裘大人表達這應該是陳少俠或者法首座的策略,望各方面不要輕舉妄動盡力配合?”
江麟兒雖然年幼,確實有超過他年紀的智慧,他聽到棧道上傳來消息說小安幫幫衆借醉鬧事甚至毀壞棧道一部時已猜出一二,心裡清明定是“切利支丹”賊人採用要在“秘境”之內開戰的迎敵方式,所以法卻形或者陳至其中一人才做出這一手,讓“切利支丹”心亂而接戰。
所以,即使出了這樁“意外”後方之人沒有一股腦涌上棧道去攪亂前方局勢,實在是這位年幼的平安司問事把後方鎮住地及時。
然而事隔兩個時辰,南宮妙霖一行突然再以此爲由帶人私離後方,就顯得無端而突兀。
裘非常不以爲意,只道:“也許是南宮妙霖少俠掛心前方戰事,要帶人去儘快保證棧道得修復,好讓前方羣豪能夠安然撤退?”
這是一種說法,只是既然小安幫這手已經做出,前方或許已開戰,沒有消息在這種情況下才是最好得消息。
南宮妙霖一方百花谷刀手更加信賴殊勝宗居士,江麟兒倒是可以對他們這種脫離安排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前提必須是這舉動必須出於討伐“切利支丹”賊人的大局。
江麟兒突然有了巡營的衝動,這突發的變化讓他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細節。
可向裘非常提出之前,話語就噎在了他年幼的喉嚨,這舉動做出來等於不信任自己人,如果此時發生問題而且發生在自己所在的後方,必然是出於有熟識此戰計劃的人泄露消息才能做出的排布。
如果沒事發生,今晚巡營之事通過留在此地的玄衣衛和地魁門弟子流傳出去,顯得他這個主事者不夠胸有成竹。
反正即使有事發生,這裡走了南宮妙霖一方百花谷刀手仍有三四十人在,足以抵擋一時,再等因爲小安幫損毀棧道而無法策應前方的羣豪回援不成問題。
雖然念及此處,江麟兒還是對裘非常問了一件事情:“徵發後隨着到了這裡的民夫,如今是有多少留在這處臨時營寨,留下的又是怎樣安排?”
這個裘非常倒是知情,羣豪大多數人已經前往棧道,剩下的構成很好掌握:“民夫中大多數青壯的在小安幫室幫主鬧出那事後,
已經運送木材石料去加緊想辦法修補棧道。
餘下只剩下六七個年老的,仍在營寨中做些造飯和灑掃、整理。
因爲問事大人之前交代過此時最重要的是保證信號的傳達,就先安排這些人和幹狼糞堆積之處在一起,那裡也相對安全。”
“嗯……”江麟兒若有所思。
通常意義,確實這麼安排有利於玄衣衛愛護徵發來的民夫安全這層名聲,只是如果其中有人內通外敵,卻也可能發生以種種手段打溼或毀掉狼糞,干擾狼煙點起後遠處棧道上羣豪回援時機的鳥事。
而今夜,已經出現南宮妙霖一方百花谷刀手擅離營寨之事了,再當一切都在掌握,似乎反留破綻。
江麟兒於是再下了一道讓裘非常捉摸不透的命令:“請裘大人去挑選幾個絕對可靠的人手,爲他們備馬,避開營寨中民夫的耳目將馬匹系在木柵外的林中。
接下來,還要勞煩裘大人跟選出之人說清藏馬的位置,再把他們集中一處偏僻民房,告訴他們今夜勞他們費心不要休息,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分兩路奔去棧道和廬江城調集援手。”
裘非常心想眼下似乎真沒那個必要,嘴上仍是答應下來:“是!”
裘非常領命而去,江麟兒看着這個年紀怕是有自己三倍的玄衣衛試百戶的態度,心知自己的話在這位裘大人看來無異於小題大作。
江麟兒也希望自己是小題大作,裘非常一出主營,他就直接摸了一把短劍佩在身上。
如果真有人襲擊這裡,江麟兒雖然年幼,卻也要讓賊膽包天的賊人明白何謂“天下第一劍”的兒子。
江麟兒此時的警惕算是給南宮妙霖勾起,南宮妙霖此刻卻正按着自己的步驟遠離馬上要成是非之地的後方。
而且他另有所獲,他和南宮飛星、南宮舞彩本來是接着小安幫毀壞棧道之事爲名義前往棧道之上,還沒進入棧道之上,就先攔住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而南宮妙霖,其實挺樂於攔住此人。
此人正是南宮勝寒,他本來應該一早就從棧道走出,只是小安幫假戲真做,真的毀掉棧道一大截,讓他不由得跟着其他羣豪跑去找室自寬理論,到了後來纔想起自己另有任務在身。
所以他出棧道口的時候,正面迎上南宮妙霖一行人,有一半也是自己自找。
這無疑是最尷尬的場面,南宮勝寒既沒法說明自己要等“浪風範客”前來接頭之事,更不能說自己就是怕南宮妙霖一方心懷不軌配合外人在營寨搞事纔來防備。
南宮勝寒好在天然就是副混不吝的個性,妙目一轉俏眉一挑,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嘿,堂弟、兩位堂姐,實在是前方無事可做,於是我被遣回來看有什麼可以幫忙。”
南宮舞彩素知他的個性,先回酸他一句:“只怕是勝寒堂弟生性膽小,找了個藉口往後面退來的吧?”
南宮勝寒巴不得她上這一當,把自己的目的往這方面想,於是假戲做得更假,打哈哈乾笑道:“哈哈,哈哈……舞彩堂姐將我想做什麼人,哈哈……”
南宮妙霖確實也只想到此層,只是不管南宮勝寒來做什麼,他的主意卻更直接:“扣下他!”
這是南宮勝寒最想避免的展開,他立刻緊張起來,左手不自覺已經按上腰間鐵刺,同時慌忙道:“堂弟!你這是做什麼?!我沒任何給你們扣下的理由。”
南宮妙霖既已發話,南宮飛星、南宮舞彩馬上反應過來:無論這小子來做什麼,眼下南宮妙霖合作的那位“朋友”必然要藉機在後面生事,絕不能放這小子過去攪局。
南宮飛星馬上配合自己親弟接道:“臨陣退縮,丟我百花谷南宮世家臉面,光這一條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扣下你。
勝寒表弟,你就暫留此地!!”
南宮飛星一發話,她身後百花谷刀手中馬上站出來一名姓方的刀術師範向南宮勝寒拱手道:“勝寒少爺,得罪!”
南宮勝寒還記得,這名姓方的刀術師範不是正規憑本事當上,而是賄了自己二十五兩銀子那類。
這人倒是不難應付,只是對於南宮勝寒來說南宮舞彩也難言必勝,更何況還有個打十次自己會輸七八次的南宮飛星在場,自己是決計沒有對抗之力。
南宮勝寒見形勢不利,婉轉的嗓音也只用來發罵:“你得罪你爺爺……!!!”
話沒說完,已經給另一股喧鬧之聲蓋過去。
這股喧鬧之聲來自棧道方向,南宮勝寒不敢轉頭移眼,卻見一個人被拋飛過來,直跌過自己身前。
這個人顯然是被丟飛到這裡來的,這正是之前和南宮勝寒一起找小安幫理論的羣豪其中一人。
把這人丟過來的人正如鬼魅一樣,飛躍到南宮勝寒和南宮妙霖一行人中間,壓低頭上古怪“報童帽”輕輕落地。
“我聽說剛纔那個不差的胖子說想找姓南宮的,就要往這個方向過來。”
這個十足的怪人,目光透過他架在臉上的古怪“墨鏡”仍顯得冰冷而攝人。
“所以,你們誰是叫做南宮勝寒?”
再說回營寨方面,這時的營寨中民夫確實都被安排到了堆放狼糞和草料的倉庫附近,只是因爲沒人在意他們走動,其實反而醒着的民夫來去自如。
孫老漢並不想在這個陰冷的時候“來去自如”只是他被那位顏大人安排了項差事,要他看着一隻肥老的“走地雞”,說是要回來之後燉了慶功。
這雞雖肥,卻只有一隻而且看起來就知道這雞老得很,孫老漢怎麼也想不通怎麼這位大人非要用這一隻雞來事後慶功燉湯。
這雞還好像有靈性一般,還會偷跑,孫老漢就是半夜裡抓了它回來,又想尋些木條釘起來個木籠關它,纔會弄到這一晚。
忙完之時,已經是陰風嗖嗖,這臨時起的營寨周圍只有木柵沒有牆壁,風一見冷當然是在營寨裡暢行無阻。
這時本來該有那些大俠在營裡巡來巡去的纔對,只是孫老漢也沒見到。
所以他差點撞上一個人的時候,驚訝地差點叫了出來。
“老孫,你沒睡嗎?”
孫老漢是先認出這聲音,才顫聲問起來人:“老、老邱?”
“是我!”
孫老漢這才稍微放心,又覺得這會兒“老邱”的語氣怎麼和平時完全兩樣, 語帶魄力,好像搖身一變變了個大人物。
他這纔打量起來“老邱”,一打量,看到古怪的行頭,他不由得輕聲問起來:“這……怎麼了,難道……你家姑娘?”
不怪孫老漢有此一問,“老邱”——邱公——此時一身白麻衣,頭系白布,整像個做喪的孝子。
他的手上還有副通黑的鐵爪,如果連這爪也算上那就不像孝子,像個起屍的殭屍。
“我家姑娘沒事……”邱公語氣剛剛稍微放柔,又馬上轉冷:“老孫,你是個好人,只是怎麼今晚撞上不好的事?!”
孫老漢正欲問這什麼意思,只感到喉嚨火熱,手不自覺去捂,接到如泉鮮血滿溢。
這個老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這時邱婆才從另一處營裡走出。
這晚的邱婆,除了提着的蛇頭柺杖和攔截陳至時候一樣,一身裝束卻是通紅的嫁衣,臉也給塗得慘白。
這兩老如今的打扮在大晚上往一處湊着站,是會把走夜路的人嚇死。
江湖人也不例外,“紅白雙煞”本來就是江湖中成名一時的雌雄殺手。
修煉者中,並不是人人都會進入自己的獨有煉途,其中更稀少的,是多於一人湊在一起才共同進入一條獨有煉途的例子。
“紅白雙煞”邱公邱婆,就是這種特殊的修煉者,當日隨着“奪眼西風”一起去攔“閉眼太歲”時候,兩老只爲證實“奪眼西風”的話,並沒打算使出全力。
而這個晚上,絕跡江湖多年的“紅白雙煞”終於要再現塵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