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斧、“紅白雙煞”邱公邱婆三人在前,南宮尋常、南宮勝寒兄弟二人在後,一行五人給線人帶到一處山間轉低谷地,線人便不肯再帶路。
帶到這裡已經夠了,在場五人沒一個瞎子,這裡石塊紛亂,隱隱成陣似路,顯然還是人力設置而非自然形成。
若說這座石陣是設來給入侵者添堵,保護隱藏其後的據點,絕對說得通。
王巨斧所在前隊三人立刻等起來後方的南宮兄弟兩人,入陣之前也需要一些合計。
王巨斧心中仍對南宮尋常表現有所疑惑,心中記着要設法找到個合適的託辭讓南宮尋常不能首先越過石陣,達到其後縷臂會。
這卻是不容易辦到的事,當年“護花雲身”南宮尋常成名就是和修羅道三當家結下的樑子,王巨斧、邱公邱婆都是三當家手下暗樁,早對南宮尋常那奇詭身法“爆雲千變”有所耳聞。
“爆雲千變”身法奇詭快速,南宮尋常憑着這身法縱然石陣中有機關或者埋伏,或許也有統統無視之長驅直入的機會。
讓南宮尋常放着這種可能不去嘗試,還要不惹起他的懷疑,那這託辭實在難找。
王巨斧思前想後,決定反其道行之,要讓南宮尋常在定計之時做主導,於是道:“南宮少主,這處便是敵人所在。
老實說王某粗人一個,到了跟前也實在沒什麼好主意。
不如就由南宮少主策劃,我們執行,只要能佔有三分抵過之功,四當家絕對也不會認爲我們三人辦事不利。”
邱公性子更直些,此時插嘴道:“有什麼好說的?殺將進去,那秦少俠等人不是試過玄牝門深淺?縷臂會能夠用錢收攬的敗類實力應也有限,我們進得去起碼也退得出來。”
說得好,王巨斧感謝邱公這種直衝衝的意見,這個意見和他的說辭一合,倒是層挺自然的掩護,能讓其中的試探意味更加模糊。
南宮尋常一聽之下,倒肯十足耐心地反駁邱公的意見:“邱公莫要莽撞,秦雋、嶺掌門之前一戰也同樣試出起碼玄牝門以機關術爲傲,不知道有什麼其他古怪的手段。
我們此時找出這處據點,要做的與其說是要抓舌頭或者搗毀他們的據點找出藏身之人,不如說是製造壓力,試出此處對縷臂會或者玄牝門人有何意義。
長驅直入固然簡單,但是如果玄牝門的機關之術確有些門道,或者我們直接闖進去,他們早在另一頭備好密道之類消失不見,那我們找出來此處的意義也就沒了。”
邱婆也道:“老頭子,南宮少主此言有理。
來這裡要是來空,下次我們其他能動用的線索也會給走脫的人警覺,再找出來人難了。
你還想要我們在揚州每處都掘地三尺不成?”
“紅白雙煞”邱公邱婆爲了隨時接敵,早就分別換上特別的喪服嫁衣,邱公臉配祛毒的雄黃塗得蠟黃,邱婆也把臉上脂粉塗得煞白,爲的就是隨時可以進入獨有煉途忌途催動的最佳狀態。
一人藥味濃烈,一人脂香濃膩,南宮尋常尚且能故意無視,南宮勝寒卻沒這麼好的涵養不去在意,這兩老這會兒爲了議事靠得較近,他也就不客氣咳了起來。
南宮勝寒不咳倒好,一咳其他四個人目光一起投過來看,南宮勝寒知道自己得拿出點“高見”來掩飾自己失禮之處,可他哪有什麼“高見”?
南宮勝寒心思和妙目同時一轉,裝作自己在認真思考一般,用慎重的語氣道:“我就是在想,
別人設這石陣裡面道錯綜複雜,我們怕觸了機關打草驚蛇,會不會反而着了道?
你看,如果爲了小心不觸機關,那這石陣把彼此視野一遮,那是有借陣設防之人各個擊破的機會,又或者沿着別人布好的路走了半天,反而是給人用機關察覺入陣,我們走完人家設置的路人家早就從另一面走了。”
南宮勝寒所說的都是一眼即知的問題,其他幾個人卻沒有特地提出來的必要,而南宮勝寒既然提出來,倒是必要互相確認一下發生最差的萬一時是以進展還是全身而退爲主。
王巨斧點點頭,光憑這幾句他倒是覺得可以信任南宮勝寒,起碼南宮勝寒着眼之處乃是實打實的眼前問題,或許這兄弟兩人也不是都抱着其他心思。
那麼,南宮尋常縱有其他心思,王巨斧相信也不會讓目的太早浮出。
果然,南宮尋常接過話頭,主動說了自己關於這點的想法來統合衆人心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既然敵人肯佈下這個石陣,起碼石陣之後也有一探的必要。
我相信就算敵人要轉移,也不會是這次試探之中進行,或許他們察覺到我們進入石陣也會先退我們再謀轉移。
所以我們還是要盡力去找出這座石陣之後隱藏着什麼,這趟比起走空,還是損失人手更爲嚴重。
如果遭到強敵擋關,先退爲妙,之後就算對方轉移,也可以去買些鴿子籠禽之類塗灰放了,裝作玄衣衛在附近散出奇禽探查,故佈疑陣拖延對方轉移的進展。”
這倒是個實打實的好辦法,王巨斧也不能挑剔,只是心中感慨這南宮尋常倒是大手大腳,這個故佈疑陣可是要自掏腰包出一筆血才能起到成效。
只有南宮勝寒清楚藏真心在建安城中十日時間賺了上千兩銀子,在縷臂會相關的錢莊存着不用早晚讓銀票變了廢紙,不用白不用。
五人商定主旨,便不怕遭到石陣分兵,各自沿着石陣道路入陣,偶爾喚幾句給其他人報自己之位和狀況,也都是爲了彼此確認處境。
這五人一經入陣,就已經被人發現。
石陣畢竟不是白設,亂石之中,也有些透明的寶石,正如透鏡窺着各處岔路口,在這些寶石“透鏡”之後也有水銀爲底的明鏡和其他奇材不斷反射岔路口情況,最終是匯入石陣正下一處簡陋地宮之中。
十二面光滑如境的青石,映着從各處射來的光,在石面上投出不同的畫面,正是各處岔路口之景。
這處簡陋地宮唯一的出入口正在石陣之後,這十二面青石之前自然也有人輪替觀察着岔路口情景,準備隨時提醒他人。
所以南宮尋常五人入陣之事,也很快傳到了此處坐鎮者的耳中。
這裡坐鎮者,恰是不多不少五名玄牝門精銳,地宮中隱藏着縷臂會一些首腦人物的家屬,就是由他們提供保護。
這五人也是和之前在秦雋等人面前現身的林霹靂、燕五、詹家兄弟一樣,各自穿着那種寬袍大袖的淡青主色長袍,只有一人的長袍太過瘦繃,毫不合身。
也不怪這人身上的長袍不合身,這人身子九尺多高,身材極其壯碩,就連這深約丈許的地宮對他來說都有些低矮狹小,何況他身上的袍子?
除了他外,其他玄牝門弟子就真的和燕五、詹家兄弟一樣相貌堂堂,顯得如同人中龍鳳一般了。
五人之中只有一名女子,名叫鍾慕兒。她一雙妙目杏圓,生得是極爲標緻的瓜子臉,除了聲音低沉得不像女子外,身段也是極纖柔:“這種‘眠龍窟’地宮佈置起來本就麻煩,此刻來了不速之客,倒真是晦氣。
這裡還是人家特地設計,從上透光之後整個地宮連照明也不用,對貯藏些特別的貨物雖然合適,卻本來就不該用來藏人的。
這些縷臂會的家眷怕不是就是惹來麻煩的原因?你看,他們藏居此地需要的東西也多,難免讓一些閒雜人等也幫助運送物事出入,消息應該就是這樣漏的。”
“鍾師妹所言有道理,之前那些運送物事的腳伕也是這些人藏到這裡來時路上僱傭的,很可能就是其中有人走漏風聲,然而他們來的時候已經自己遣散了,此時便是想要滅口也尋不到該去滅誰的口。”
迎合了鍾慕兒的男子名叫薛研之,生得一對濃眉,雙眼卻極細,打遠處粗看之下分不出哪裡纔是眼睛哪裡纔是眉毛來。
薛研之說完,另一個玄牝門弟子叫段懷雲的便問道:“那我們怎辦,這些人武功也不會,落入敵手也是麻煩。
本來說讓他們藏上一兩個月,現在這……從他們搬來可有半個月嗎?”
答他的是那名極高壯的玄牝門弟子:“才十天多吧……我不記得了,我們在此看守也是吃了睡睡了吃再去周圍巡巡,過得太渾噩。”
最後一人公羊述也最年幼,這小子只有十六七歲,光從外表看來在五人之中最爲文雅,實際上嘴巴卻是最俗的一個:“劉師兄倒是過得省心,憑您這種心眼兒是怎麼成了‘玄牝十傑’之一的?
一個您,一個林霹靂林師兄,於機關術上不知道才通幾竅,讓我簡直對老師評出十傑的標準產生質疑。”
鍾慕兒掩口一笑,道:“公羊師弟這是把師姐我和薛師兄也罵進去了,同爲‘玄牝十傑’,標準有問題就是人有問題,也就是說我們有問題。”
公羊述忙道:“不敢,鍾師姐設計奇巧,師弟一直是佩服的,就只有林霹靂師兄和劉鵬師兄……嘿嘿,實在讓人有些不解。”
那大個子劉鵬也不惱怒,笑着接話道:“本來我們玄牝門就只有三十一名正式的弟子,選出十個本來就不見得比公羊師弟你們高到哪裡去。
也許老師再評,公羊師弟便會位列十傑,把我頂了下去。”
段懷雲倒是會打圓場,此刻道:“老師評出‘十傑’人選本就是表幾位師兄是本門嶄露頭角之時,可爲棟樑的人才。
劉、林兩位師兄就算機關術上有所不足,武功卻是可以信任,足以讓我們化解各自危機。”
公羊述不屑道:“說得好聽,林霹靂師兄還不是沒能順利達成任務,也沒能順利回門稟報?說不定已經死在那處荒郊野嶺了。
倒是詹師兄一共四位,心思又夠鬼巧, 更可能順利回來個誰告訴我們那批奇材最後是出了什麼事情。”
“夠了!”薛研之一聲喝止公羊述,然後道:“現在有人侵門踏戶,讓他們發現這些家眷事小,如果讓他們從地宮中發覺到什麼倒是可能會連累枉死城。
不要忘記,蝶門枉死城有恩老師,也就是同樣有恩於各位,十年前揚州大澇之後,老師艱苦收留養活我們若無枉死城多年照應,今日也無我們玄牝門。
侵門踏戶的五個人裡,有個人很像那描述中的百花谷南宮世家之人,吩咐下去讓那些僕人處理一下昔日存放怒界花種花苗的庫房,我們至少也要迎擊敵人爭取一下毀滅這條線索的時間。”
“那這些家眷……”劉鵬不禁問道。
“管他們去死,恩主比較重要,其次就是我們自己。
林霹靂等人可能已經不幸,不能再失去同門兄弟,迎擊之時如發現不敵,即刻設法撤退捨棄此處。”
薛研之主意已決,其他幾人各自答應下來。只有鍾慕兒仍四處看着她親自設計的反射外界光源照明的廳堂,露出明顯的不捨表情。
薛研之將這點看在眼裡,也沒寬慰之意,這裡除了劉鵬就是他年紀最大,更爲明白玄牝門的存在到底承了背後的蝶門枉死城多少恩情。
玄牝門的最初本就是揚州大澇之後失去親族的孤兒,再由玄牝門門主“絕世老人”收養調教。
玄牝門弟子的十年,本來就是領受恩情才能生存下來的十年。
薛研之相信等到同門師弟師妹再成熟些,也會同意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