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蕊忙得滿頭大汗,她把裙子剪開來才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會做褲子,設想是好的,但一遇到沈蕊這種只能縫上個三針兩線的半吊子裁縫一樣實現不了。
她拿着剪開來的天鵝絨布在身上比劃了半天也還是沒想出怎麼剪怎麼裁,明明看的時候挺容易的呀。
褲管什麼的拼起來縫結實就行了,可褲腰該怎麼辦,總不能繫個帶子吧,萬一逃跑的時候散開來了呢?光想沈蕊都覺得這樣的做工太粗糙了,可又不能不做,她皺着眉頭苦思。
兩名女僕拉開一整塊的料子等在那兒,卡爾坐在躺椅上喝茶,看着沈蕊繞着料子團團轉,簡直像是個給洋娃娃做衣服的小姑娘。
卡爾笑笑任由她胡鬧:“親愛的,你可要留下今天晚上出席晚餐的那條裙子。”她要是喜歡剪衣服,那就是把所有的衣服都剪了他也不在乎。只要到了紐約艾倫會把一切都準備好,包括最新款式的衣服和鞋子。
沈蕊聽出了他語氣裡的調笑,轉過頭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做的事她的精神頭正高着呢。
“小姐想要做些什麼呢?”特蕾西看沈蕊煩惱的樣子主動問到。
“我想要做一條褲子。”沈蕊說完房間裡更加安靜了,就連卡爾也停下了喝茶的動作,面色古怪的說:“你想要,穿褲子?”
“當然了,那本書上……”沈蕊還沒再一次列舉船會撞冰山這樣的話就被卡爾打斷了,他看着那些女僕命令道:“出去,找船上的裁縫,告訴他們小姐想要新裙子。”
所有的女僕都退了出去,卡爾向愣在當場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發脾氣的沈蕊伸出手:“過來,寶貝。”
沈蕊皺着眉頭看他,站在原地不動。卡爾從躺椅上站起來走過去拍她的肩膀:“親愛的,你知道船長通常會怎麼對待那些些觸黴頭的海員嗎?”她的這些話在他面前說說就算了,如果真的出去宣揚,艾梅斯和所有持有白星股票的富翁們不會高興的。
沈蕊搖搖頭,接着她打了個冷顫,不會是真把他們扔下海吧?沈蕊小時候聽了許多諸如狼外婆啊貓婆婆啊之類的嚇人故事,爲了這個還曾經做過噩夢,海龍王就是其中的一個,但她一直以爲這些故事都是國有特色,跟民俗一樣源遠流長,難道國外也這樣?
她結結巴巴的問:“把他們扔下海?”
卡爾意外了,他本來只想說關起來之類的,露絲的想像力總是能讓他吃驚,卡爾抿了抿嘴巴,看着沈蕊害怕的樣子繼續哄騙她說:“對。所以別再說這些了。”
昨天夜裡露絲的害怕肯定是真的,她的發抖緊張沒有辦法假裝,這已經很讓卡爾意外了,他沒想到露絲還有這樣精神纖細的一面。但這又讓他覺得可愛,女人當然是柔軟弱小的,之前他沒有發現,現在他知道了露絲也是這樣的女人。
可他不太相信現在的露絲說的話,哪怕她乍看之下受了驚嚇,也不可能惦記那麼長的時間,露絲不是一個沒有智慧的女人,相反的她非常聰明,心算能力和分析能力都曾經讓卡爾刮目相看過。
所以,這肯定又是她的新遊戲,卡爾像所有自大的男人一樣,覺得沈蕊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獲得他的注意力,而他已經很關注她了,她大可不必再幹這些看起來有些傻的事。
“我不會出去說的,”沈蕊向卡爾保證,在船上說沉船似乎是不大吉利。接着她又可憐巴巴的要求:“我只在自己的房間裡準備,行嗎?”
卡爾饒有興趣的看着她眨巴眼睛哀求的樣子,臉上的肌肉都放鬆了,他露出一個妥協的笑容來:“當然行,寶貝。”她這麼想讓自己關注她?卡爾摸摸沈蕊的頭髮,摟住她的腰低下頭像是要吻她的額頭。
沈蕊屏住氣決定接受這個額吻,卡爾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往下,沈蕊措手不及,只能瞪大眼睛緊緊抿住嘴脣,卡爾的舌頭試了好幾次才總算開出一條縫來,而沈蕊已經滿臉紅暈快到極限了。她重重吸了一口空氣,卡爾趁這個機會把舌頭探進去。
露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吸引過他,他對她的渴望又多了一些,昨天夜裡也是這樣,女人的豐豔外表加上少女的天真神情,他吸着她的舌頭扣住她想到逃開的身體,緊緊貼住。
沈蕊因爲卡爾身體上明顯的變化嚇壞了,她往後退撞上了牀柱子,嘴裡發出“唔唔唔”的抗議聲,手推着卡爾的肩膀,想讓他離自己遠點。在她扭手扭腳試着擡起膝蓋攻擊卡爾的時候,他停下來喘氣,眼睛緊緊的盯着她,像看着一個獵物。
沈蕊被他盯得發毛,接着他突然又溫和的笑起來,手掌順着她的頭髮,輕輕揉她的耳垂:“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隨便什麼遊戲都成,就算把他的衣服一同剪了都沒關係,卡爾覺得這樣的露絲值得他更多的縱容。
他親切的拍拍她的臉頰:“這些讓女僕們做,不過你只能在房間裡穿,”他想了想又說:“你想去咖啡館坐坐嗎?”他擡起手把沈蕊散在耳邊的頭髮撥到後面去。如果她這麼想要跟他在一起,那麼他們可以出去散步曬曬太太,而不是呆在房間裡。
沈蕊警惕的盯着他,怕他又來一次突然襲擊,但卡爾又變回了紳士,一臉溫文的看着她笑。
騙子,色狼,大混蛋。沈蕊緊緊抿住嘴脣,在心裡狠狠撓他、打他、踢他。沈蕊覺得卡爾佔了她的便宜,卻又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畢竟他是露絲的未婚夫,這樣的事是少不了的。她咬着嘴脣憤憤然,親就親了,哼,她又不是沒親過。
卡爾覺得這就是答應了,他點點頭:“午餐後我們就去甲板上散步。”卡爾打開門喊女僕進來:“按小姐的吩咐做一條褲子。”他不相信她敢穿出去,所以也就由着她高興。
沈蕊的注意力馬上就回到了做褲子這件事上。特蕾西和另外兩名女僕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她的意思,她們就在房間裡趕起工來,量出了沈蕊的尺寸,按照做男人西褲那樣把這條剛剛還華麗非凡的長裙做成褲子。
沈蕊拿起呢大衣打量,有些薄了,而且只到腳踝這裡,如果能再長一點就好了。她這麼想着把衣服翻過來露出內襯,在哪裡縫口袋呢?
她已經想好了計劃,今天先把褲子和上衣做出來,等晚餐後卡爾去跟其它男人談生意上的話題時,她再偷偷從保險箱裡拿錢,現金!珠寶當然更值錢,但第一沈蕊不懂這個,她不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確切價值,出去之後想要脫手還得慢慢打聽。第二首飾上總會有些特殊的地方,如果被卡爾發現,會不會被抓回去?
畢竟,凱伯特家欠他錢呢。沈蕊嘆了一口氣,拿多少纔算夠用又不會被卡爾發現呢?起碼不在這兩天發現。
沈蕊匆匆一瞥沒有看清楚保險箱裡到底有多少錢,一萬還是兩萬?她記得好像是跟銀行裡一樣用紙條包起來的,每疊裡抽上一兩張,應該不要緊吧。
五個英鎊就已經是一位海員的全部家當了,布朗夫人說過這個,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沈蕊推算出現在的物價了,英鎊是最值錢的。接着沈蕊皺起眉頭來,她又一次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她分不清楚貨幣,數值她肯定能看懂,但種類要怎麼分辨呢?
“小姐,在這兒釘上釦子嗎?”特蕾西拿着已經初具雛形的女式褲子問沈蕊。
她仔細看了一下,如果要更牢靠,當然是皮帶更好,但現在也只有男人才會束皮帶吧,除了錢,她還得去卡爾的臥室裡偷一根皮帶?她還不知道卡爾的臥室長成什麼樣子呢。
沈蕊走到卡爾辦公的地方,偷偷從門外看他,他既不笑也不板着臉,駕輕就熟的處理手頭上的事,沈蕊走過去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發報機。”卡爾整理文件分別類的放好。
“你在幹什麼呢?”沈蕊一邊問着傻問題一邊藉機打量這間書房,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保險箱上。
“再買入一些白星公司的股票,”卡爾難得有興致對沈蕊解釋這些,過些露絲對怎麼做生意一點興趣也沒有,他也就從來沒在她面前說過。
“還買?”他不是已經買得夠多了嘛,你會破產的親。
沈蕊吃驚的樣子讓卡爾覺得好好笑:“怎麼?親愛的,這是泰坦尼克,它永不沉沒。”白星公司的股票只會讓他大賺一筆,現在漲得很快,連着好幾個漲停版,到達紐約的那一天一定會再次漲停。
“誰幫你買股票呢?”沈蕊好像突然想到了回報卡爾的方法,她拿走他的錢和珠寶,然後再還一筆給他。
“發報給我的秘書室或者艾倫,他們會處理這些的。”卡爾放下手邊的資料把沈蕊拉到他身邊,抱着她坐在腿上。卡爾心滿意足,她來找他,當然是因爲她一刻都不願意離開自己,卡爾覺得現在的露絲萬分讓他滿意。
沈蕊臉紅的好像有把火在燒她,她從卡爾的腿上跳下來,裝作對發報機感興趣的樣子問:“這個要怎麼用呢?”
卡爾站起來從後面摟住她,一隻手抓着她的手背:“在這兒打內容,按這個發出去。”趁機吃吃豆腐。
“對照這個表嗎?”沈蕊試探的問:“比如,我想要一條新的天鵝絨裙子呢?”卡爾低聲笑起來,他手把手的教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發送出去。沈蕊學會了,這總不會比電腦更難學吧,她瞅了一眼那張表格,晚上要做的事又多了一樣。
“先生,準備午餐嗎?”
“想吃些什麼?”卡爾問:“要來點龍蝦嗎?”他看着沈蕊就好像看着貪吃的卻討人喜歡的小女孩那樣,好像隨時都會摸摸她的頭。
沈蕊吞了吞口水點頭。
結果端上來的根本不是沈蕊想像中的龍蝦刺身,連奶油龍蝦都不是,龍蝦紅色的殼下面放着花朵樣像是果凍的東西。裡面裹着一塊塊龍蝦肉,上面撒着紅色黑色的魚籽和切成丁的蛋白。
“這是什麼?”沈蕊用叉子戳了戳,好像果肉果凍一樣,這是龍蝦的新吃法嗎,看上去好像是甜的,龍蝦果凍?
“法式龍蝦凍。”卡爾動手給沈蕊舀了一塊:“用十二頂級的藍龍蝦才能做出來。”紅紅黃黃的很漂亮,沈蕊小心的用勺子切下來一塊放進嘴裡,抿着嘴巴嘗味道,吃上去好像肉皮凍,她又吃了一口還是嘗試不出多少龍蝦的味道來,沈蕊很乾脆的吃掉了一塊,然後明確的告訴卡爾說:“我要吃龍蝦肉。”
卡爾對她的好胃口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吩咐女僕:“讓廚房準備局龍蝦配奶油香草汁。”沈蕊的口水都快下來了,這個光聽就知道很好吃,她嫌棄的把龍蝦凍推到一邊,吃起別的菜來。
酒足飯飽的沈蕊就差摸着肚皮曬太陽了,卡爾還沒忘記要帶她去散步的承諾,看看沈蕊穿睡衣的樣子,突然露出笑容說:“寶貝,雖然我很喜歡你穿這條裙子而不是其它的,但你總不能穿成這樣去甲板上吧。”
於是沈蕊還沒摸到肚子就被卡爾送回了房間,他還在她的耳邊輕輕吹氣調情:“我知道你一刻也不願意離開我,但你總得穿衣服。”看淑女梳妝是很不禮貌的事,卡爾整整衣領等在門外面。
當着女僕的面沈蕊發作不得,她氣哼哼的瞪了卡爾一眼,老老實實的站在鏡子前被女僕侍候着換上的裙子,當然還是套着束身衣,她一邊由女僕繫帶子一邊想像着自己用剪刀把它們剪成碎片。纔來了兩天,沈蕊已經從沈蕊變成了阿Q。她深深吸一口氣,女僕給她戴上鑽石耳釘,光看是很美,等真的掛在耳垂上扯得她生疼,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掉下來了。沈蕊狠狠的想,等她自由了,就讓這些東西見鬼去。
頭等艙的甲板上沒有什麼人,沈蕊鬆開卡爾的胳膊抓住欄杆往外眺望,海風吹起她的長髮,她出神的看着這片平靜的海,卡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布朗太太,您也來散步嗎?”
沈蕊趕緊回過身去,布朗夫人去過許多國家,一定知道很多航海的注意事項,她可以假裝成好奇問問她。
眼前的場景讓她吃驚,挽着布朗夫人的是傑克,卡爾好像也很意外這一點,他衝傑克點點頭:“你好,道森先生。”
沈蕊趕緊退到卡爾的身邊,右手緊緊挽住他,好像傑克是什麼危險物品一樣離得遠遠的:“莫莉,日安。”
“日安,露絲,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布朗夫人跟他們問好,然後又笑看着傑克說:“道森先生對畢加索的畫作念念不忘,我邀請了他一起用晚餐。”
卡爾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男人天生知道什麼人是對手,面前就是一個。對畢加索感興趣,不如說是對露絲感興趣。卡爾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而他通常對冒犯自己的人都不會太客氣。
“是嗎?”卡爾不動聲色,他一向很有耐心,沈蕊閉緊嘴巴一言不發,不論是畢加索,還是晚餐她都不想要發表任何意見。
“那麼晚餐的時候見。”卡爾點點頭:“我和露絲,正準備去喝杯咖啡,是嗎?親愛的?”他側過頭來微笑,笑容讓沈蕊覺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她立馬察覺到了卡爾對傑克的敵意,正中她的下懷:“是的,晚餐的時候見。”她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離傑克越遠越好,她要擔心的事夠多了,一點也不想回答關於自殺和愛的問題。
傑克顯然把這當成是個邀請,他露出迷人的笑,藍眼睛眯起來閃着雀躍的光芒:“一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