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收下請柬打發走了來人。囑咐王三金等人做好準備,養精蓄銳等待明日萬仙交易會,到時候定有一場龍爭虎鬥。自己卻出了分堂,奔主島西北角妙音閣而去。
秋風蕭瑟,湖水波光盪漾。
妙音閣臨水絕壁,琉璃蓋頂在朝陽下顯得金碧輝煌。此時妙音閣上下空無一人。
陸青在閣前選了塊大石,面對朝陽盤膝坐好,開始吐納換氣煉息。他進入辟穀期已有多日,中間經歷與東華宗和玉龍劍派連番劇鬥,還沒有靜心修煉補充靈力。明日便是萬仙閣攤牌的時候,搞不好便是一場大戰,生死攸關半點馬虎不得,不如在此靜坐修煉一天,一來理理頭緒,二來臨場之前做些準備。
修士修煉辟穀期一到便開始自發停了每日必須的五穀食物,除去必進的清水,周身三百八十四穴便自發吐納天地靈氣以供身體日常所需。神氣輕靈,靈識清湛純淨,身體幾有御風而行之感。箇中滋味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陸青剛一坐下不久,神識便進入靜定狀態,只覺得天地間靈氣充沛與自己周身諸穴呼吸往來,身軀也變得空靈無比,漸漸與水天一色融爲一體,忘身忘息混沌一片。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不知多久,陸青便覺自己便是那片湖、那片天,天藍水清魚蝦嬉戲,自由暢快無比。思慮沉靜,周圍數裡水域內的變化竟然清清楚楚。水波盪漾之下,湖底深處居然有一道紅光蠢蠢欲動。慢慢的紅光越放越大,如火龍般夭嬌飛騰,靈力波動震天撼地,深紅色的灼火騰騰燃燒透骨蝕心。
漸漸的神識融入這灼火之中,人火合一,陸青盡情感受強烈火辣的燒灼,全身火一樣的燃燒。識海中一片火紅,早忘了天水一境,只覺得自己便是這團烈火,徒然升起一股暴烈之氣,便想翻騰而出,如煉獄般,將天地間的一切焚燒成粉。
陸青修煉“火雲道法”已經有些時日,識海中早將這法訣融匯貫通,此時便不自覺的開始運持修煉這部上古道法。“火雲道法”是烈焰真君傳下的上古法門,有基礎九層、裂地六層、翻天三層之說,共天地人三部十八層次的修煉。
基礎九層採煉太陽真火靈力,陸青已經修煉成功。曾經有幾次想修煉裂地六層,卻都不得其門而入,始終不知道什麼原因。此時得了湖底灼火之便,這裂地六層之法竟然開始修煉。
陸青神識與這灼火融到一處,自己便如那灼火一般,烈焰真君本就是一團真陽烈火所化生成道,陸青此時自身幻化成火,修煉起裂地六層道法真是如魚得水暢快自如,便好像量身打造一般。
陸青借妙音洞天已修到元炁境頂層辟穀期,已是人間修士少有。此時化成地底灼火,兩相配合,裂地六層便一蹴而就,三個時辰一過,裂地道訣就此功成!
時近午時,陸青裂地六層已成,體內灼火燒灼撕心裂肺,若不一怒而爆發出來,似乎便要爆體而亡。陸青接連試了十八式“火雲手”中的真龍現爪、鯤鵬展翅、烹煮江山、真火三疊浪四式,這股灼火不但沒有牽引而出,反倒因爲引了太陽真火燒灼的更厲害了。
陸青腦筋急轉,反覆琢磨“火雲道法”,一下豁然開朗。原來十八式“火雲手”分天九式、地九式,依順序先天后地,陸青起手便煉得是天九式,因順風順水沒有障礙,所以沒注意火雲手有天地之分。此時發現差別頓時心中一喜。
地九式中有一終極禁咒法術,名爲“地火煉獄”,一旦修煉功成圓滿,舉手之間地火爆裂而出,方圓數十里都是一片火海,如同煉獄,端的剛猛霸道絕倫。
陸青想都未想,直覺上只有這一式纔可以將就要爆體而出的灼火釋放乾淨,當下便把這套禁咒法術使了出來,雙手向下一按,“轟”的驚天一響,一道方圓數丈烈火從湖底噴薄而出,激起沖天水柱,火浪燃燒,無數水族被地火燒灼衝激粉身碎骨,殘軀飄滿水面。
水浪從天而下,如同下了一場大雨,連陸青都給淋得溼透。陸青也不禁嚇了一跳,這一式威力竟然如此巨大,真是始料不及。出招完畢,陸青體內燒灼之感頓時消退。
陸青心中狐疑,今日打坐修煉遭遇有些奇怪,定是妙音閣周遭水域湖底有奇怪靈脈,否則地裂六層道法修煉不會這麼輕易成功。陸青多留了意,便再次入靜去尋找地底靈脈,終於發現湖底深處潛藏着一條奇異的靈火煞脈。
這條煞脈從綿延數十里,越鑽越深,神識再往下探,竟然深不可測。識海中烈焰燒灼,無數哀號淒厲無比的傳出,似乎有許多魂魄經不住炙烤而慘叫,如同煉獄。
這條靈火煞脈也頗爲奇怪,與陸青自發親近,如同老朋友一般,陸青神識在煞脈中暢遊,不但不再感到燒灼,反倒頗有舒適之感。陸青神識向外遁出,那煞脈靈火竟然有些依依不捨,彷彿認了朋友一般。
反正時候尚早,陸青便以火靈曜石吸噬天地靈火,轉而蓄積在火靈石之中,再煉了幾個時辰,直到周身靈力充盈無比的時候方纔慢慢收了火雲道法的修煉。
陸青繼續在石上盤坐,不着意不着念,任由思緒飄蕩,盡情的放鬆身心。
天高雲淡,碧空如洗。
有一絲清冷,慢慢從身後妙音閣上透過來,如三冬冷月凜凜斜照。
“寒月。”陸青說道,背對妙音閣,靜靜的坐着。
這麼些日子,他早該出現了。
寒月斜坐在妙音閣琉璃頂上一角,眉眼帶笑如一彎新月。血色眸子中,陸青的背影。
“陸先生,妙音閣風景秀美水天共色,你死在此間豈不美哉!”
“未必!”陸青冷笑。倏忽探出右手在石上一按,一道灼熱地火從妙音閣下爆出,直透三層閣樓破頂而出。煉獄般的暗紅火焰,閣樓崩塌,琉璃頂散裂,沖天的火光中,寒月已經杳無蹤跡。
火光中一道黑影掠出,如冷電般射過湖面。陸青眯起眼睛,雙掌連環按下,“地火煉獄”連連發出,一道道烈焰從湖中炸出,揚起沖天水柱,碎冰破玉飛濺,湖面一片迷濛。轉眼間,湖上拉出一條七色彩虹。
寒月,十二都天煞之首。
射人射馬,擒賊擒王。陸青毫無徵兆搶先出手,只要擊敗寒月,便向勝利邁出大大的一步。幾掌按出,陸青身子幾乎同時彈出,向着右手側掠出一丈,倏然在空中漂亮的旋迴又飛至原處。
一道冷月光華隨之從湖面上劈落,斬至陸青右側五丈之地,轟然巨響中,島石被斬開數丈深溝,碎石狂飛,湖水倒灌激起浪花如雪。
寒月一擊,沒人擋得住。
陸青兩臂揮舞,“鯤鵬收翅”,捲起兩道真陽靈火牆擋在身前,身子再度向右側飛去,掠過深坑滑出五丈。
寒月已從湖面飛回,冷月刃光反擊,拍散了兩道火牆。
血色眸子張開,三道凌絕天下的真陽烈火已經滾滾擊來,連綿不絕,一道強過一道。
陸青間不容髮的“真火三疊浪”!
寒月雙臂圈回,掌中一泓清光迴轉,如九天冷月。
寒光盪漾已在他身前化成一道光幕,“真火三疊”第一擊被化於無形。寒月退回一步,身前光幕再起,“真火三疊”第二擊止於身前。
寒月再退,清泓冷光與真陽熾焰交鋒於兩人身前十丈處,水火衝激,寒熱交鋒,島上巨石一塊塊爆裂。炸聲震天,石雨飛濺,勁氣激盪中捲起湖水千浪。
寒月屹立於腳下石上不動,雙臂交於身前,清泓寒光盤繞身周,冷冷如月。
陸青臉上笑意未散,雙眸如星。冷風蕩過衣襟飛揚,隱隱若飛仙。
勢均力敵。
兩人相距二十丈,身前島石盡碎,大好水岸化爲烏有,冷冷湖水倒灌,激盪有聲。
鬥智鬥力。
寒月剛剛在琉璃頂上現身時,陸青便毫無徵兆出手,便是要殺寒月於措手不及之間。寒月蕩走,陸青“地火煉獄”連發落空。寒月反擊,料陸青出手落空後必向右側避開,所以刀刃出手劈向陸青落腳處。陸青多算一步,作勢欲閃卻又飛回原處,賭寒月出刀之位,將其凌天一斬堪堪閃過,行招雖險卻妙至毫巔。
寒月第二擊決然不會落於第一擊處,陸青再向右側飛掠便是有驚無險。接下來陸青“真火三疊浪”剛猛擊出,寒月反手三刀,便是實打實硬碰硬的較量。雙方各退三步,剛猛勁氣統統化於無形。
彼此底細瞭然於胸。陸青博採多家,妙算機巧,智戰略勝一籌。寒月刀魂在體,霸絕凌天,一力勝十巧不輸半分。
一樣的少年意氣,風華絕代。
惺惺相惜,英雄與英雄之間纔有的情感,較量之後油然而生。
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