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我?口氣不小,”從陰影中步出的人影穿着一身貼身的暗紅軟甲,胸口處刻有一隻遮天的大手,面容冷峻,一雙暗長的眼眸中流轉着形若實質的殘忍笑意,他提了下手頭的屍體,獰笑着說:“是不是因爲本侍手中的屍體讓你憤怒?嘿,你其實用不着憤怒,因爲很快你也會和他落得一個下場。”
“是麼?我不這樣認爲。”黃鎧乾坤衛冷笑一聲,罩於體魄之上的鎧甲縫隙中迸射出一絲絲青紅色的焰火,將堪比中品防禦法器的鐵甲燒成灰燼,露出內裡一襲緊身的黑色軟甲。
此人正是易流雲。
“小子,這可是幽影侍,很不好對付,便是神通法境的初級高手,也難逃他們的狩獵。”陽傀的聲音在易流雲的意識深處響起。
易流雲用意念冷冷的回道:“他手中的屍體是青雲峰小六的,是和我感情很好的一個師侄,小時候我在流雲宗很是受他照顧。”
“唉……”陽傀嘆息了一聲,他很是瞭解易流雲的性格,當下也不多勸。
“不這樣認爲?”血紅色的幽影侍微微側頭,手掌上縈繞出一抹灰色的火焰,悄無聲息的將手頭屍體燒去半截,剩下的半截扔在地上,腳下輕輕一踩,血肉成糜,血水四溢。
易流雲的眼神冰冷如鐵,殺意更顯濃烈。
“咦,沒有激動麼?奇怪,你們人類對於遺體不是很看重麼?本侍這樣踐踏你都沒有反應?”幽影侍嘆息了一聲,腳下蘊生出一道灰色的焰火,將半截屍體再度燒成灰燼,“唉,你讓本侍很失望,本侍最喜歡看人瀕死時憤怒絕望的表情,可惜你沒有做到。”
幽影侍微微搖頭,不甚唏噓。
可就在此時,一直未曾動彈的易流雲忽然身軀一縱,速度飆射至兩千三百分之一個呼吸間隙,手中那一把火紅的長刀徑直劈斬向幽影侍的丹田以及雙腿。
兩道青紅色的匹練劍氣如龍射出。
神通絕流功法——大雲龍劍氣,且是融合紅蓮業火的變異雲龍劍氣,雲火交纏,威力何止提升一倍。
“嗯?卻魔業火,有點意思。”幽影侍面對這劈面而來的兩記兇猛劍氣,身軀如同殘影般微微閃爍,輕易便避了開去。
但此時,一柄漆黑的劍已然橫亙至他的脖頸之側,速度之快異、角度之刁鑽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嗯?揉合了鬥劍侍與五行劍玄的劍玄?有趣。”幽影侍沒有閃躲,屈指一彈,一根指頭輕輕的彈在漆黑的劍鋒之上,往昔能夠輕易斬斷上品法器的太玄劍竟然被這輕柔無力的一指彈開。
不過易流雲自然沒有指望這一劍能夠奏效,身軀一個側身翻轉,右手的刀蘊生出斑斕變幻的刀氣,徑直斬向幽影侍的雙膝。
“煞劍氣?”幽影侍的笑意更濃烈了,驀地手臂一擡,左手中指似乎穿透了時空阻隔,毫無滯礙的出現在易流雲的眉心處,這一指恍若天外飛仙,來去毫無軌跡可循。
易流雲卻是心頭一跳,匆忙間撤回虎紋烈焰刀,擋在點向眉心的一指之間。
嘭
質地上佳的上品法刀虎紋烈焰刀竟然擋不住這輕柔的一指,一條巨大的裂紋於刀刃上迸裂而現。
只是易流雲得此間隙,終於躲過了這奪命的一指,身軀宛若幽靈一般後翻,落於十丈開外,只是落地之後,他根本沒有停歇,而是箭一般射向與幽影侍相反的方向,意欲逃脫。
開玩笑,他連人家一指都接不下來,不逃簡直就是尋死。
“想跑?太無趣了。”幽影侍嘆息一聲,身軀閃爍如殘光,一閃之間,便已然橫亙至易流雲的身前,一指悄然點出。
轟
指光穿過身軀,徑直落在五十丈外一處大石上,後者頓成粉糜。
“嗯?殘影?”幽影侍目光微微一緊,瞬即撕破虛空,堪破了易流雲的真實形跡。
此時的易流雲已然衝入了千丈外一片混戰中的邪魔魅以及黃鎧乾坤衛之中,更離奇的是,此子竟然還藏了一套乾坤衛的鎧甲,套在身上,魚龍混珠一般乾坤衛中,難以分辨。
“嗯,魚龍混珠,也太小瞧本侍了。”幽影侍獰笑一聲,五千分之一個呼吸間隙,他已然邁步至邪魔魅與乾坤衛的廝殺中心,無匹的劍氣如同潮浪般四溢,所過之處,但凡是邪魔魅與乾坤衛都難擋劍氣之威,一息之間悉數撕裂成灰。
邪魔魅聞及血肉之味,頓時更顯狂暴,而乾坤衛就沒那麼木訥了,一個個驚魂大駭,四溢逃散,不過幾個呼吸的間隙,本就殘留不多的乾坤衛開始急劇的向另一座山頭逃去。
幽影侍之於乾坤衛,一如乾坤衛之於邪魔魅,誰都不願平白喪了性命。
“逃?都給本侍回來!”幽影侍大喝一聲,聲浪穿過滾滾虛空,所有的乾坤衛先是一愣,旋即面目相覷,臉上都有惶恐之色。
就是這一惶恐的耽擱,幽影侍又殺了過來,轉眼又是數十個乾坤衛便撕裂成灰。
如此屠殺自然讓乾坤衛們驚恐莫名,一個個不敢耽擱,發足向另一座山頭飛縱而去。
不過此時,幽影侍並沒有急着追殺過去,因爲他的目標此時已然停住,沒有隨一大批乾坤衛移動。
“嘖嘖,不逃了?”幽影侍的笑容很猙獰,一如戲耍老鼠的大貓,他乃是崇高的幽影侍,兩萬年的枯寂生活讓他覺得很無趣,如今好不容易參與一場屠殺,他要好好品味,生死之間人的驚恐與遑亂、痛苦與掙扎,這些表情就如同最香醇的美酒讓他如癡如醉,甘之如飴。
“逃,我爲什麼要逃?”易流雲淡然一笑,眼神說不出的從容淡漠。
“不逃?你終於有了死的覺悟了麼?可惜,本侍還沒玩夠呢,唉,你若像你那個死去的朋友一樣勇猛該多好?本侍鎮守此處本就十足的無聊,不過他倒是給了本侍半個時辰的樂子,現在想來,依舊是回味無窮啊。”幽影侍的聲調優雅從容,話語裡藏着狠毒的心機。
可惜,易流雲始終沒有衝動。
“我知道你要讓我衝動,你也喜歡折磨憤怒中的敵人,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而且,你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易流雲的神情出奇的冷靜。
“哦?你區區一個陰玄的小傢伙能奈本侍何?”幽影侍笑意濃烈。
“你錯了!”易流雲截斷對方的話,淡然一笑,“你面對的不是一個陰玄境的傢伙,而是一大堆陰玄境的傢伙。”
“嗯?”幽影侍剛想說上一句來多少本侍殺多少,忽然心頭一動,心頭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嘿嘿,你終於察覺了,可惜太晚了。”低笑聲中,易流雲的身影被如蝗蟲般撲上來的邪魔魅大潮淹沒。
“混賬!”幽影侍身軀猛烈一閃,淒厲的速度劃破虛空,發出驚人的嘶鳴之音,如蜂鳥振翅,但如蝗蟲般的邪魔魅卻忽的頓止,停止了廝殺。
咚咚咚咚
連綿的鼓聲如同催魂魔音,強勢的注入每一個邪魔魅的心中,讓原本就飽嘗血肉而近乎瘋狂的兇殘邪魔魅們神智驚人的統一,它們此刻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殺了眼前的幽影侍。
於是,如同蝗蟲大潮般的數萬邪魔魅爭先恐後的將幽影侍瘦削的身影吞沒,仿似一條大河吞沒一滴浪花。
只是,即便邪魔侍再兇殘,又如何能當幽影侍的厲害?奈何潮水般的邪魔魅聽聞催魂鼓聲,就跟被人操縱的血肉傀儡般悍不畏死的衝殺向幽影侍,前赴後繼。
任憑幽影侍如何猛烈的功法,一的邪魔侍依舊不斷的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更讓他心頭驚怒的是,極遠處,早已失去了易流雲的蹤影,連同那一面巨大的催魂法鼓,一併消失不見。
直到此時,幽魂侍才明白易流雲爲何要吸引自己屠殺乾坤衛,唯有將乾坤衛悉數趕走,他才能夠驅使邪魔魅襲殺自己,且不會受到任何阻攔,由始至終,那個混賬該殺千刀的小子根本就沒想過和自己拼命,而是如同戲耍老鼠般玩弄自己於鼓掌之間。
幽影侍近乎狂怒,但此時連綿衝上來的邪魔魅讓他深深的冷靜了下來。無論他如何厲害,邪魔魅始終是用來攻打流雲宗的炮灰,如若被他屠戮盡了,這一份罪責足夠他死上百次了。
可當幽影侍脫離了邪魔魅的攻擊之後,身軀驀然一僵,因爲他又想到了一個極爲可怕的事情。
如若那小子攜帶攝魂鼓回到正在被攻打的流雲宗,那七萬邪魔魅豈不是盡成對方的力量?
幽影侍大駭,可緊接着,他料想中的可怕念頭便如期而至,一陣雄沉詭異的連綿鼓聲正從遠處的流雲山脈至深處轟鳴傳出,響徹雲霄。
“完蛋了…………”這一瞬間,幽影侍魂飛魄散,面若死灰。
………………
攝魂鼓聲響起時,距離乾坤衛與邪魔魅暴動山頭數裡外,烏雲匯聚的雲層至深處,一座血色白骨交疊的巨大王座上,一個正在閉目沉思的人影悄然睜開雙眼。
眼孔睜開的剎那,天地電閃雷鳴,霹靂炸裂,而在其頭頂上的濃墨烏雲更是急速的擴張,翻滾震盪。
這一個瞬間,便是被烏雲籠罩之後的烈日都隱約光氣一顫,似乎是畏懼於血色王座上如神魔般驚怖的男子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