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深處。
水面之上,浮現出巨大的真龍頭顱。
而在龍首之前的岸邊上,有個小女孩兒,背對着巨大的龍首,質問着前方的一個青年。
“……”
楚江看着前方的場景,哪怕是他這樣的金丹真人,都有些驚惶。
在他的眼中,只要那個巨大的異獸頭顱張口,就可以把那個小女孩兒吞下去。
那小女孩兒背對着異獸,像是不知道背後有隨時可以吞下她的巨大猙獰頭顱。
可是小女孩的質問,卻讓他知道,這小女孩不但知道身後的龍首,更與這龍首有着不爲人知的關係。
他心中頓時升起一個要將小女孩兒抓住,藉機逃命的想法。
然而就在他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那水面之上的巨大頭顱,卻似乎看透了什麼。
“你敢對她動手,無論你來歷如何,無論你身份如何,本座吹一口氣,便教你身死道消,灰飛煙滅。”
龍首微張,道出人聲,響亮至極,宛如鐘鼎。
楚江頓時心中一跳,纔看向那個龍首,驚呼道:“你……”
他終於看清楚了那個異獸的頭顱!
這赫然是傳說中的龍!
只是他僅僅看見了龍首,而沒有看見真龍全貌。
神龍見首不見尾。
——
“你是這些年間,第二個進入此地的生靈。”
真龍眸光如常,看着眼前的青年,出聲說道:“先前你金丹近乎潰散,正是本座收斂了龍威,並替你鞏固了大道金丹,才讓你存活下來。”
楚江聞言,陡然一怔,道:“是你救了我?”
真龍平淡說道:“也是本座險些殺了你。”
楚江心中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龍首,究竟有多麼強大。
但是,他心中有着一種本能的畏懼與臣服之感。
這尊真龍潛于山脈之間,便能讓此地化作一片禁地,強如真玄級數大修士,都不敢進來,甚至連真龍的面貌都沒有看清,就被龍威驚走。
而他本身也是如此,甚至沒有見到真龍,就險些被龍威震殺。
這其中的差距,何止是天差地別,雲泥之分?
他根本興不起反抗的念頭,更興不起與這真龍鬥法的念頭。
他心中知曉,能夠單憑威勢,就驚走真玄大修士,就險些殺了自己的存在,正如先前所言,只需要吹一口氣,就足以讓自己灰飛煙滅。
“晚輩知道,這裡是禁地,但是陷入死局,沒有生路,只能進入這裡,在死中求生……”
楚江躬身施禮道:“叨擾前輩靜修,望前輩恕罪。”
莊冥靜靜看着他,倒是想到了自身的處境。
在聚聖山大劫之時,他也是十死無生,沒有生路。
所以才死中求生,將計就計,入了虛空亂流之中,險些丟了性命,才苟延殘喘,得以存活下來。
眼下這個青年,倒是與自身的境遇,有幾分相似。
莊冥心中,略有感慨。
但是在楚江和少女的眼中,真龍似乎並不願意饒恕他的過錯。
“前輩……”
楚江臉色變幻。
小女孩兒終究良善,出聲道:“你還不跪下賠罪?逃到這裡就算了,被我家龍君救了,你還敢打人……打龍……”
楚江臉色頓時一僵,他傲氣十足,在當世年輕一輩中,堪稱翹楚,修爲一日千里,乃是世所罕見的人傑,更是天照宗千年難遇的奇才。
正是因此,他心性堅毅,更是桀驁不馴,而今讓他跪下賠罪?
他臉色變幻不定。
不跪就會死?
但跪了下去,只怕也未必能活。
他不想跪下。
但他更不想死。
更何況他面對這頭真龍之時,似乎本就有一種臣服與畏懼的感覺,源自於本能。
“晚輩楚江,求前輩恕罪!”
青年深吸口氣,形勢比人強,他若在外界,或許會寧死不跪,但在這裡,不知怎地,他心中竟然冒出了忍辱負重,能屈能伸的念頭。
於是他跪了下去,磕了個頭。
——
水面上的真龍,眸光微動。
他沒有想過要讓這個楚江跪下。
但是小女孩開口之後,他也沒有制止。
他想要看一看,在這樣的局面下,這個楚江會怎麼做。
他善於觀人,似眼前青年這樣的人,似乎應該寧死不屈,寧死不跪的熱血男兒。
但是楚江終究屈膝跪下,垂首低頭。
“此子心懷桀驁,且意念堅毅,但明顯還是被本能之中所帶來臣服與畏懼所影響。”
莊冥心中暗道:“龍族之中,也有高低之分,他具有龍族血脈,但顯然血脈要低於我這太古真龍的血脈,而且過於稀薄,並非直系,而屬分支……但這方天地,也有龍族嗎?”
此人具有稀薄的龍族血脈,隱約類似於龍衛一般的存在。
若是換在其他的生靈身上,他或許便是蛟龍一般的角色。
但無論是龍衛還是蛟龍,面對他莊冥這樣血脈古老而極度純正的真龍,都會心生臣服之感。
這是源自於本能,源自於血脈,與生俱來的天性。
除非此人的修爲,比他更高,纔可以壓制住天性。
或者此人的血脈,隨着修行,經過淬鍊,逐漸煉去駁雜的部分,恢復到最純正的血脈。
但提煉血脈,比提升修爲,更要艱難百倍。
就連莊冥本身,也是經過了聚聖山的鎮魔功德,也即是匯聚了茫茫東洲無窮大勢的福澤,才讓他得以血脈強盛,尤勝於上任龍君,堪比南域領主那一尊太古真龍。
“你叫楚江?”龍首開言,這般問道。
“是。”楚江雙膝跪地,依然不敢起身。
“你之所以成爲活着第二個進入山脈的人,是因爲本座收斂了龍威,並替你鞏固修爲,但你可曾想過,無數修行人踏足此處,都被本座驚走,執意不願退卻者,便是隕落的下場,你也是執意不退者……”真龍語氣平緩,幽幽說道:“你可曾想過,本座爲何對你另眼相待,饒你性命?”
“前輩……”楚江擡起頭來,看向真龍的眼神中,閃爍不定,心中念頭轉動。
“本座看得出來,你身上具有強大的血脈,賦予你出色的根骨。”真龍語氣肅然,低沉說來。
“……”楚江的心中,涌起一股動盪。
“那是我龍族的血脈。”真龍淡然說道。
“怎麼可能?”
楚江頓生慌亂,眼神中充斥着驚駭與惶然。
他在一頭真龍面前,並沒有因爲自身也具有龍族血脈,而感到歡喜。
他並沒有攀親的念頭。
他只有驚恐與慌亂的懼怕。
他的龍族血脈,顯然不是祖輩流傳。
或者該說,他的這一身血脈,來歷不正。
“你在害怕什麼?”
真龍的眼眸,依然幽深平淡,可是在莊冥的心中,隱約已經猜測出了什麼,於是便見到真龍眸光閃爍着震怒之色,聲音沉悶如雷,喝道:“你可是在害怕,誅殺龍族,奪取血脈,就此事發,被本座就地正法?”
楚江臉色煞白,全無血色,他想要轉身逃命。
但他知道無法逃命。
而且在龍威震懾下,他全無反抗之念。
或許是因爲他知道無法反抗,對方呼吸之間,就能讓他煙消雲散。
或許是因爲血脈的緣故,讓他無法違逆真龍的想法。
“不……我沒有誅殺龍族……”
楚江深吸口氣,勉強冷靜,喘息着說道:“那……那不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