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人新規

午時已過。

用古龍的話來說,這個時候,是人類精神最鬆懈,最懶散,最適合武林人做些偷進啊!悄探啊!潛入啊!這一類不太見光活動的好時機,也是殺手最喜歡,最容易得手的黃金殺人時段。

容若眼前,就已經來了一堆又一堆的殺手。

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的容若,眼睛不由得瞪得越來越大,什麼惺忪睡意,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般人心中的殺手,基本上有着永遠不變的職業打扮。要全身黑衣,蒙着黑巾,眼神冰冷,從各個陰暗的地方冒出來,同黑暗和罪惡連成一體。

但事實上,他眼前的這些專職殺手們,只有一半的人,穿着公認的殺手式職業套裝,把面目矇住,明顯是四部中,必須嚴密隱藏身分的影部和暗部。另外一半人,即天部和地部的殺手,全都毫無職業道德地打扮成各種模樣,晃花了容若的眼。

客棧夥計有之,茶館小廝有之,街邊賣餛飩的胖大嫂有之,挑着擔子滿街走的貨郎有之。

手捧書冊,言必聖賢的讀書人有之,一手算盤,一手毛筆的帳房先生有之。

劍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有之,而美麗輕靈的明麗女子,更是一大堆,鶯鶯燕燕,風姿萬千。

容若粗粗一眼掃過去,居然看到一大堆熟人。

“福伯,怎麼是你?”

在謝遠之送給容若的莊園裡,每天打掃房間,清掃地面的福伯,臉上沒有了往日慈祥和氣的笑容,而是規規矩矩施禮:“拜見主人。”

“趙大叔,你每天賣給我的包子,不會有毒吧?”

在容若舊居門口,天天叫賣熱呼呼香噴噴小湯包的憨厚大叔,略有些狡黠地笑一笑:“主人你說呢?”

“啊喲,豔嫣兒,你你你……”容若伸手指着在那段蕭遙帶着他滿濟州荒唐胡鬧的日子裡,曾多次在他膝上懷中,陪酒嘻戲的美人,簡直說不出話來。

豔嫣兒用香噴噴的絲帕掩着脣,笑道:“主人好久沒來找過嫣兒了,真叫人想得慌呢!”

容若作張作智兩眼一翻,做個要暈過去的表情。

下頭一陣笑聲,明顯大家都很享受容若大吃一驚,手足無措的樣子。

趙儀和蘇良一起搖頭,雖說他們也很吃驚,但是看到容若這樣不夠定力的表現,也覺得臉上發燒。

唯有天下最瞭解容若的性德,微微挑了挑眉頭,素來知道這個傢伙,小事糊塗,大事其實比誰都看得透,這一回七情上臉,唱作俱佳,演一個不經風雨,不懂江湖險惡,只是運氣好,莫名其妙接掌大門派的傻小子,還真有幾分像。

恰巧容若側頭看他一眼,見到性德眼色有異,笑嘻嘻看過來,滿是笑意的眼神裡,明明白白寫的是“你不知道扮豬吃老虎,是件很有趣的事嗎?”

性德眼也不眨一下,對他的眼色不加理會。

容若自覺無趣,摸摸鼻子,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下頭一干殺手身上。

日月堂的殺手,怎麼三教九流,無一不缺。

其中甚至還包括了謝家商號的掌櫃,蒼道盟的教頭,甚至還有府衙裡的大廚,身分最高的那位,居然是濟州城中的副學政,響噹噹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光這些在自己人中露出身分的殺手已這麼複雜多變了,那影部、暗部,堅決不讓外人知道身分的兩組人,細查起來,豈不更加可怕。

雖然並不算出人意料,容若還是覺得頭有些疼,暗中嘆了口氣,又要裝模做樣,拿起架子對肖鶯兒道:“昨夜,我只是草草見過一些人,什麼都還不清楚,你來爲我慢慢介紹吧!”

鶯兒領命之後,便一一爲容若細細介紹。

隨着她的指點,一干大人物,也一一對容若施禮。

負責日月堂所有酒店生意的林老頭,乾巴巴瘦小小的身子,拎個旱菸袋,怎麼看,怎麼像個鄉下土老頭。實際上,濟州最大的十處酒樓,有三處是歸他管理,其他較小的酒樓茶莊,更數不勝數。濟州城中,豪富貴介,也無不與他熟識。

掌理青樓妓館生意的茹娘,年已三十許,風姿卻還頗爲誘人,盈盈施禮,暗香頻送,這般柔媚之態,說她打理青樓倒也罷了,居然在同一時間,還以鐵腕手段,掌管着濟州十二家賭館,以及濟州之外,分佈各地的二十一處賭場。

好在管理錢莊糧號的趙大掌櫃趙柏年,比其他人正常許多,略顯肥胖的身材、華麗的衣飾、虛僞的笑容,倒還的確是怎麼看,怎麼像個標準商人。

負責綢緞莊的年輕管事劉鋒寒,衣着樸素,眉目英悍,眼神裡有着獨屬於青年人的激越光芒。

掌理車馬行的是個看起來連路都有些走不動的老太太,拄着柺棍,一步一喘氣,一句話也要頓三次。肖鶯兒只簡單地稱她爲徐婆婆。

其次就是管理各處殺手的五風使、五禽使。松風和肖鶯兒,爲五風、五禽之首,時常在明若離身旁服侍,爲他傳達命令,替他管理各處來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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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接管理殺手的是四禽使。兩男兩女,飛鷹、烏鴉、朱雀、精衛。

飛鷹年紀不過二十六七,應對進退,沉着冷靜,卻似七十多歲的老人。

烏鴉年紀稍長,沉默寡言,從進廳來,除了拜見主人之外,沒再說一個字。

朱雀、精衛都是與肖鶯兒年紀相若的美麗女子,估計當殺手,美女佔的優勢大許多,所以明若離才特意訓練了這麼一批美女。

四風使是四個中年男子,竹風、梅風、菊風、雪風。每個人都長相平凡得找不到一絲特徵,擱人堆裡就找不着了。這樣的長相,最容易混跡於世人之中,也易打探消息,怪不得由他們來負責情報部門的運作。

歸他們管理的影部和天部,主營情報蒐集,兼職刺殺,偶爾和四禽使控制的暗部、地部搶搶生意。

容若聽着肖鶯兒的介紹,對每一個人點頭,說兩句無聊的場面話,好不容易一一把重要人物見完,腦袋也點得幾乎要掉下脖子來了。

幾乎下頭每個人都帶來了名冊、帳冊和一大堆的書冊,一聽肖鶯兒點到自己的名字,說一聲拜見主人之後,就捧出來,等着容若翻看。

很自然的,新官上任,當然要清查整個日月堂的下屬啊!財產啊!再做出若干新的安排。

可惜容若自從在明若離的房間看了那幾箱子的冊子,現在見到這種東西就頭疼,也不說不看,只擺擺手,讓肖鶯兒收到一邊,口口聲聲說是以後有空,再認真來看。

總算所有的大人物們都見過一遍,容若勉強還可以報得出每個人的名字,記得住每個人的職司,不再像昨晚那樣,根本什麼也沒弄明白。

至於四部之中,身分較低的殺手,則無法一一報名相見,容若只是和四部的八個首領見見面,點點頭,再衝一大幫子人,做了一個簡單到極點的上任演講。

“大家好,大家早,嗯,現在日月堂由我負責,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然後他就閉上了嘴,把那些提着一顆心等他長篇大論,回顧過去輝煌業績,感懷明若離英雄生平,順便展望無限美好未來的一干人等,弄得可憐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不上不下,足有好半天。

容若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揹着手站起來,目光往四下一掃。

重要人物,全站在大廳裡,而兩三百名殺手,大廳裡站不下,都在外頭院子裡。

好在整個明心樓已經裡三層外三層,設了重重防衛,不會讓任何人偷偷進來窺視,否則日月堂全部的實力,就都讓人家給看進眼裡去了。

特別是這幾百名殺手,在江湖上大多寂寂無名,論武功,也未必是一流的身手。但是三教九流,各方勢力,各處地盤,都有適合他們身分的存在,都有他們的影子來去自如。正是因爲到處都有日月堂的勢力滲入,任何人都擔心身邊的親信故友,搖身一變成了日月堂的殺手,一劍刺來,這纔對日月堂極爲忌憚,處處容讓。

如果這些人的身分完全暴露,那整個日月堂可能在一夕之間瓦解。

就算明若離執掌日月堂二十年,這樣把所有可以召集到的殺手,一日間全召到面前來的事,也不過六次而已。

每次都是因爲一場可能對整個武林格局造成大震盪的行動,每次大召集之後,幾乎都有兩三個幫派、三四股勢力,無聲無息地全部消失。

這次容若才上任半天,就把人全部召到面前,真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暗中做出各種設想,打好各種腹稿,做足各種準備,就等着容若一聲令下,他們也好選擇是從命還是抗辯。

不管怎麼樣,像容若這種來歷不明,毫無資歷的新主子,是很難讓他們真心臣服,乖乖聽話的。

不過,就連年少如蘇良、趙儀,全無江湖經驗,也感覺到廳裡廳外,不自然的氣氛,和許多人貌假恭敬的神色底下,若隱若現的不以爲然。

肖鶯兒和松風心中也是無比沉重,誰也不知道容若打什麼主意,但是如果真起什麼風波,他們就要想辦法壓制下去,確保日月堂內部的穩定,絕不給其他各大勢力以可乘之機。

雖然他們都是明若離貼身之人,到底還年輕,並不曾真正獨當一面,力壓羣雄,面對這種龐大的壓力,讓他們暗中冷汗溼衣。

容若本人卻好像完全沒有考慮這些事情,他笑嘻嘻地走到長長的桌案前,對衆人道:“我請你們來,是有幾件事要宣佈。”

他頓了一下,滿意地看到所有人都擡起頭,聚精會神地看向他。

“第一,暫時,日月堂停止接行刺的生意。”

沒有人有異議。

五禽使的烏鴉第一個贊同:“前主人剛剛亡故,兇手還沒有找到,本堂尚處於危機之中,的確應該暫時停止接生意,待一切安定之後,再恢復原狀。”

他開了個頭,其他人自然連聲贊同。

容若點點頭:“至於什麼時候恢復接生意,還是乾脆把整個生意給斷掉……”

“主人,你要把生意斷掉?”飛鷹驚得完全不顧上下之分地把容若的話給打斷。

一片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喧譁聲、低低的交談聲,不絕於耳。

容若苦笑嘆氣:“喂,喂,喂,你們都是老江湖,都是日月堂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走出去,跺跺腳,也能讓濟州晃一晃的人,拜託拿出點氣質啊!定力啊!從容氣派來好不好。別表現得像一幫小人物似的。”

肖鶯兒靠近過來,低聲道:“主人,日月堂是以殺手起家,雖然近年來廣做生意,但收益最多的還是殺手,也正是因爲我們強大的武功,和神出鬼沒的殺手力量,才讓我們可以在濟州立足,成爲濟州最強大的一股勢力,如果……”

容若也知道忽然說出這話,給他們造成的心靈震盪和逆反心理太嚴重,笑着搖搖頭:“我只是說也許,又沒有說一定,好吧!我答應你們殺手的生意不會禁止,不過,以後我會根據情況,加些規矩,確定更高的安全性。雖說生意重要,不過,日月堂弟子的性命也重要。我看過日月堂接生意的記錄,還有四部弟子行刺的實錄。發現,你們常爲了打出名聲,或獲得巨利,而接下非常艱難的工作。爲了殺一個人,往往要犧牲十幾個人。從現在開始,這種得不償失的生意,是絕對不能做了,有機會,我會好好教導你們,什麼叫做零傷亡戰鬥指導思想。”

看到下頭一幫人,聽得一愣一愣,容若心理上有了極大的滿足:“還有,二十年來,前後共有二百四十一人,在行刺,或探查消息的過程中失手、被抓,明明當時還活着,可是很快就變成了屍體。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把牙齒裡藏的那些毒藥,全給我拿下來。牙齒是用來吃吃喝喝享受生命的,不是用來毀滅生命的。”

他的聲音傳遍了廳裡廳外,廳外的殺手羣裡一片寂靜,幾百個人站在那裡,居然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也可以聽得見,廳裡卻一片反對的聲音。

“主人,不可。”

“主人,若是如此,如何防止堂中秘密外泄。”

“主人,還請三思。”

容若懶洋洋一揮手,對所有反對的聲音聽而未聞:“第三條,我查看暗殺記錄,到目前爲止,共有三十二次,行動成功之後,行刺的殺手,沒傷沒病,莫名其妙死掉。以後,凡是要求事後滅口的行動,絕對不許接。”

他臉上忽現猙獰之色:“他媽的,就算日月堂是想求財,連自己堂下弟子的命都賠進去了,多少錢買得回來,人家到這裡,吃苦受罪,拚死拚活,也不過是爲了生活好一點,不是爲了拿命來滿足那些錢多到草菅人命的傢伙。”

不知道是因爲他的表情太兇惡,還是語氣太駭人,一時之間,下面竟沒有一個人記得要反駁他,只是怔愕地望着他。

廳外一干殺手的表情,尤其古怪。

那總是媚眼勾人,媚笑的豔嫣兒,那永遠戴着一張面具般慈祥笑臉的福伯,那總是憨頭憨腦可比郭靖的趙大叔,還有更多,或彎着腰,笑得一團和氣的生意人,或低着頭,對誰都恭敬的下人,或拿著書,搖頭晃腦,隨時會吟詩的讀書人,還有更多,眼神冷厲,表情冷厲的殺手們,表情忽然都有了細微到幾乎察覺不了,卻又偏偏讓整個人氣質神情發生改變的變化。

容若全不理廳裡廳外,一干人古怪的反應,揮揮手,乘勢道:“既然這一條你們都不反對……”

別人剛起來要反對,容若已是一口氣飛快地說:“我再說第四條。”

他一揮手,兩個瓶子向兩個方向飛出去。

飛鷹和雪風各自躍起,一人接住一隻大瓶子。

容若再揮手,扔出兩張紙,被精衛和菊風一人接住一張。

“這裡兩個瓶子各有兩百粒藥丸,可以緩解暗部、影部的血蟲毒,和天部、地部的血虻毒。紙上寫的是配方,你們各自拿了藥服下,一個月之內,不會再出問題,再按方配藥,連服十次後,餘毒自清。”

整個世界,忽然間一片肅靜。

廳外的四部殺手,無不臉色大變,一雙眼睛,怔怔地一會兒呆呆望着容若,一會兒直直盯着藥瓶,竟是不知該看哪裡纔好。

廳裡的人,所有的表情也在一瞬間僵化。

有人張着大嘴正要說話,忽然間失了聲,只保留着嘴張得老大的表情。有人揮着手正要表態,一瞬間,手揮到半空,僵住了。有人跨出一步,想靠近容若發表意見,一下子,腳擡得老高,卻忘了落下來,自己還渾然不知正在表演金雞獨立。

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把在場所有日月堂屬下的穴道,全封了一般。

容若咳嗽一聲,雙手揹負,目光慢慢掃視衆人:“你們以爲我的意見如何?”

“主人,不可。”

“主人,萬萬不可。”

“主人,千千萬萬不可啊!”

廳裡的一干主事,終於回過神來,有人嘶聲大喊,有人跺足大叫,有人不顧江湖好漢流血不流淚的規條而涕淚滿面,有人衝動地撲向容若,也不知道是打算抓住他痛陳厲害,還是要一掌把他打死,以圖清爽。

廳外四部殺手,原本震撼莫名的神色,卻已變得蒼白一片。有人垂首不語,有人神色黯然,有人眼望着兩個藥瓶,眼中精光暴射,有人已經開始往身上摸兵器了。

蘇良、趙儀身形奇快地攔到容若面前,雙劍鋒芒銳利無比,立刻讓正衝過來的好幾個人,止步不前。

容若袖手微笑:“既然我的前幾個意見你們都不同意,那我的第五個意見,你們想必也不會同意了。”

前幾個意見已經把大家嚇個半死了,天知道第五個意見會多麼可怕。

一大堆人異口同聲地喊:“主人,不可啊!”

容若嘆口氣:“好吧!不可就不可,不過,這意見我想了這麼久,你們好歹讓我說出來,圖個舒暢吧!”

也不理這些人的表情,他輕輕一拍手。

性德立刻從背後拎起一個箱子,擡手扔到長案上。

容若用日月寶玉打開箱子,把一個一個的瓶子,放在長案上。

每放下一個瓶子,身後就有人或是長吸一口氣,或是忽然間失控前行幾步,或是眼中異彩連閃,或是雙手不斷互搓,中間還有骨頭的咯咯聲響起。

容若一概聽而不聞,渾若無事,把一箱子的藥全放好,再拿出一本冊子放上長案。這才慢慢轉身,目光悠悠一掃衆人:“這裡,是各種解藥,這邊是各種藥的配方。本來想讓各位自己選好自己需要的解藥,再拿走配方,從此一了百了,再無心事,不過,我看各位都不同意我的想法……”

“主人天縱英明,主人的決定,我等怎敢違抗。”

“主人天降奇才,無論有什麼決定,我等必傾力。”

“主人的話,比皇帝的聖旨還要有效三分,只要主人一開口,不管什麼事,我們粉身碎骨也要達成,何況這等小事。”

剛纔還在拚力反對的人,你一聲,我一句,搶着發表意見,一時整個廳內,亂做一團。已經有幾個人控制不住,直衝向長案。

容若冷笑一聲。

蘇良一劍驚天,趙儀劍影重重,毫不留情,當頭刺去。

二小劍法精妙,配合無間,這幾個衝過來的人眼中只有解藥,縱是武功不弱,一時間,也被逼得連連閃躲,狼狽無比。

二小一劍得手,連環七劍,追擊過去,把衝過來的人,逼得連退七步,這才倏然收劍,又自凝立如山,守在案前。

小小年紀,已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大有高手風範了。

容若悠然道:“各位,對我剛纔的幾項意見,有沒有意見?”

“沒有,沒有。”

“絕對沒有。”

“當然沒有。”

“主人你說的話,誰還會有意見。”

“哪個敢有意見,叫他先問問老子的拳頭。”

下面亂哄哄答成一團,容若慢慢點點頭:“這麼說,你們是全部同意?”

“同意!同意!”

“屬下舉雙手同意。”

“屬下全心全意全身俱屬主人,無限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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