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休息片刻,只感覺心神皆爽,一股莫名的氣機在小亭之中盪漾,元神通透,百憊皆消。
心中詫異,餘穎擡頭打量着四周。
頓時虛空變化,鬧市中的種種都不見了蹤影,車水馬龍,繁華吵鬧都是虛幻一般,漸漸模糊。
四周一方池塘,碧水盪漾,蓮花飄香,水中金色靈魚來回遊蕩,嘴角長鬚,宛如龍種。
小亭居於水上,清涼幽爽,氣機越發濃郁。
再朝亭中看來,原本四五位老者此時只剩下一佛一道兩位老人,正在下棋,舉子落下,甚是凝重,一絲不苟。
仔細地打量這兩位修士,其中佛者一身袈裟,光頭閃亮,白眉白鬚,面色紅潤,眸光閃亮,清澈明淨,宛如赤子一般。。
而道者則是道袍加身,三縷長鬚,面相清癯,仙風道骨,手中一根拂塵白絲千縷,不染塵跡,花紋交織,已然磨損不少。
兩者都是落子如飛,引領棋局變化莫測,彷彿戰場廝殺,又如坐而論道,緊張而又激烈。
棋子羅盤,聲音終於引起了衆人的注意,俱是擡眼看了過去。
只感覺棋盤之中,無窮黑白交織,宛如兩條神龍,噴雲吐霧,惡鬥不休,但是卻始終難以奈何對方,最後轟然變化。
一道黑白光芒升騰而起,其中陰陽互換,日月輪迴,又有乾坤清濁,五行極變,三才六合,七星九相,諸般都在局中,讓衆人目不暇接,大氣不敢粗喘。
衆人都是心頭巨震,彷彿看到了一場天地鉅變,宇宙輪迴,心中壓抑着無窮的感悟,宛如雨後春筍一般涌現而出。
就在衆人心中欲罷不能,恨不得跳入棋盤之中親身感受之時,萬般變化俱都停止了下來,仔細看去,依舊是黑白棋局殺的難捨難分。
豁然省悟,衆人都是眼中若有所思,搖搖頭,看到了彼此眼中都是詫異非常,再轉過頭去時,那一佛一道已經消失不見,只餘棋局殘留其中。
衆人急忙走上前去,卻見棋盤迅速變化,所有的黑白落子都化成一首亂詩:“天地蒼茫宇宙變,大道萬千局中留。茫茫無處尋可逆,渺渺機緣莫強求。”
“這是怎麼回事?”衆人都是無窮疑惑,感覺好似在夢中一般,怎麼都是那麼不可思議,難以理解。
但心中的感悟始終存在,卻是難以抹殺的。
豁然耳邊再次響起無窮的嘈雜聲,一瞬間四周變化,衆人轉頭看去,居然再次回到了鬧市之中,一切都沒有變化。
小亭中老者依舊四五個,彼此交談嘲笑,甚是祥和,但是卻再也沒有那兩個下棋的老人,彷彿本來就沒存在過。
“可能是我們碰到兩個遊戲風塵的老前輩了,所以給了一番機緣。”餘穎思考了片刻,才緩緩猜測到。
衆人心中一動,皆是暗暗贊同。
張霞點着頭,朝大街上看了一眼,頓時驚叫道:“哎呀,快走吧,怎麼天色已經晚了,快去找李新和女娃吧,也不知道他們着急了沒?”
衆人恍然醒悟,朝外看去,果然夕陽西下,天地昏沉,居然轉眼就到了傍晚了,急忙奔出了小亭,尋覓着女娃和李新的氣息探了過去。
且不言衆人尋來,李新離開衆人漫無目的的遊蕩,也曾找了幾個人詢問客棧密集的地方,卻是四面八方,很不統一。
他心中無所謂,也就緩緩行走,漫無目的的在城中走着。
也不知怎麼的,居然到了鬧事最中央的地帶,人潮涌動,半天不得停歇。
許多的吆喝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帶着濃濃的紅塵氣息,讓人迷失,讓人沉醉,卻又看不清方向,只能隨波逐流。
心中暗暗感嘆,怎麼就來到了這裡呢?李新十分鬱悶。
但是既然來了他也不想使用神通離去,依舊緩步而走,隨着人流,朝着更深處而去,一眼居然望不到盡頭。
“小友,我這店中兵器齊全,乃是整個大梁城最齊全的兵器庫,我看你行色匆匆,風塵僕僕,可見也是行走江湖之人,何不來店中坐坐,買件兵器護身?”
李新走着,突然耳邊傳來這樣一個聲音,透過人羣,居然十分清晰的入了耳中。
心中微微詫異,暗道莫非是遇到了高人,轉身便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身材魁梧,面容憨厚,鬍子亂蓬的鐵匠大漢,雖然在看着自己,但是卻一刻不停手中的打鐵。
一件紫色的鐵錘砸下,宛如有紫色電光閃過,頓時吸引了李新的注意力。
勉強擠出人羣,李新站到了大漢面前,掃了一眼店鋪之內,緩緩搖頭道:“老闆,你這店中兵器我一件也看不上眼,不過你手中這錘子倒是頗爲奇異,不知可賣與在下?”
聞言,大漢頓時橫眉一豎,眼中十分憤怒,喝道:“呔,你這漢子好沒道理,我好心將你從人流雜亂中喚了過來,本意擔心你身安危,送個兵器於你護身,你倒好,居然看中我這傳家寶,莫非是要奪我鐵匠手藝?”
“不是不是,在下也不是要奪你手藝,只是見你打鐵,電光騰閃,威風凜凜,倒是頗爲奇異,纔會想買下這錘子,你若不願意,也就算了,何必生氣呢?”李新解釋道。
“哼,看你一斯文人,恐怕也是初出家門,不知禮儀,我也不跟你計較。”鐵匠冷哼一聲,也不再理會李新,依舊不停打鐵。
既然來到了鐵匠鋪中,李新也不想過早離去,反正閒來無事,便看着鐵匠打鐵,居然漸漸有些怡然自得的趨勢,並不開口打擾。
一口通紅的鐵胚在鐵匠手上,隨着電錘落下,發出鏗鏘光芒,十分耀眼。
時而使錘猛砸,時而翻看仔細,鐵匠一絲不苟,同時嘴裡還嘟囔說着什麼,終於好似敲定了一般,居然將半成品的鐵胚扔到了一處廢鐵雜亂的地方。
李新見狀,頓時皺眉,指着那塊鐵道:“老闆,這鐵並無絲毫不可,若是繼續,定可鍛造一口上好寶劍,爲何拋去一邊呢?”
“你這廝懂什麼?”鐵匠白了他一眼,說道:“這鐵雖然上好,但是卻不合我鐵匠一脈的鍛造之法,若是多加鍛造,雖也能成材,但卻難以拔尖,頂多平庸而已。”
“雖是平庸,但總好過棄之如廢啊。”李新十分不理解,爭辯道。
鐵匠認真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道:“並非棄之如廢,而是將其留存,待日後重回爐中煅燒,若是鐵心不變,依舊能成大材,若是心變了,就算能用,卻也是廢物雞肋。”
“我這一脈打鐵之術,本是無所不包,諸般鐵器金精都可鍛造,只不過鑄造之兵,多是良莠不齊,根基深厚者有,淺薄者有,難以統一,是以鐵匠我改了鑄鐵之法,鍛鍊金鐵,因材而鍛。”鐵匠說着,擡手又拿出了爐中一塊通紅鐵胚。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停留,手中電錘落下,電光流星,變化無窮,或剛或柔,或輕或重,皆是無比合意。
李新在一旁看着,似有所悟,卻又十分模糊,於是也不想走了,認真地看了起來。
錘鐵相交,迸發烈焰火星,叮叮響徹不絕,一分一合,宛如清濁分立,一靜一動,宛如陰陽相宜。
鐵胚亂顫,彷彿混沌抖動,最後咔嚓一聲,頓時天翻地覆,清濁分立,日月運轉,萬物滋生,無窮的奧妙體現出來。
李新眼中清光熠熠,彷彿看到了天地之間最精妙的東西,心中一股衝動呼之欲出,翻滾如潮,讓他欲罷不能,根本移不開眼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鐵匠停了下來,手中一柄寒光閃閃,劍氣清越的寶劍出現,其上有氤氳霞光流轉,又有古怪紋路交織,神秘非常。
而李新則是心中一震,一股陌生熟悉,浩瀚翻騰的氣息從四肢百骸狂涌而出,最後匯聚成河,浩浩蕩蕩的朝着識海涌了過去。
“轟隆!”一路勢如破竹,無窮的清光透發而出,將李新穿透,彷彿一個清光騰騰的光人一般,周身百竅百脈俱都顯現,清晰異常。
識海之中,三朵青蓮漂浮不定,而李新的元神正盤坐其中,頭頂上微微道音傳了進來,啓發他的精神,使得清光越發透徹。
終於浩瀚的清光匯聚成海洋,重開了一路關口,涌入了識海之中。
驟然,李新元神睜開眼眸,其中清可見底,純粹異常,看着狂涌而入的清光,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彷彿在意料之中。
清光衝入元神之中,頓時宛如吹氣球一般,元神迅速變化,或大或小,或粗或細,宛如錘鍊鋼鐵一般,鍛去無窮雜質,返璞歸真。
終於九變過後,元神再次變化成原來的樣子,只是此時清光騰騰,整個人仙氣渺渺,整個人從容淡定,沉穩了許多。
李新睜開溫潤的眸光,看到了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的鐵匠,臉上顯出激動,卻又十分平靜,良久才平復,他緩緩的跪了下去。
“不肖弟子鹿鼎,拜見老師。”
“嗯,歸來就好,終究是我上清門下,三昧不蒙,真靈通透。”鐵匠身形緩緩變化,最後成了一位年青道人,口氣滄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