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正好我也想知道一些事情。”
比如李清漣和大尊的關係,比如陰律司爲何一路追殺李清漣······
劍氣如龍,從掌心飛出,伴隨着一聲錚鳴,大圜劍在姜離手中顯化出清澈如琉璃般的劍身。
劍對劍,人與人,劍勢勃發,劍氣吞吐,臨近臘月的朔風中更添一分凜冽。風吹動山中的枯枝,捲起敗葉,一片片如有意識般,形成一條條長龍向着此處匯聚。
葉片相觸,倏然間四分五裂,如無數的劍刃在交鋒,縱橫切割。
千葉飄零,碎裂萬分,時光在這一刻如同停止一般,飛舞的葉片變得遲緩,停滯。
兩股氣充塞了周邊的每一寸空間,停滯葉片,互相交擊,數不盡的劍氣在激撞,陡然間——
“錚!”
劍鳴聲中,千萬葉片被劈開,一道劍光乍起乍消。
“十步殺一人。”
劍光如同穿梭了空間,起落於須臾,快到如光,如電。
但這份快,被姜離看在眼中。
天子望氣,龍蛇嬗變,如蛇化龍,身體之效能不斷提升,大圜劍豎於身側,一聲鏗鏘,格開如光之劍。
“鏘!”
二人身影交錯,劍氣縱橫,如時光凝滯般的景象被打破,周邊樹木多出道道劍痕。
“蟾蜍薄太清,蝕此瑤臺月。”
七星龍淵遊走至身後,劍光化圓,一輪明月浮現,射出至微至柔的劍氣。
“劍起星奔萬里誅,風雷時逐雨聲粗。”
姜離同樣也是即興起詩,先天一炁轉化風雷,劍起雷音,當空掃蕩。
至微至柔,碰撞至剛至疾,劍氣崩飛,陰光飛旋,蔚然壯觀。
“起。”
李清漣身如劍,向後迸射,劈開道道劍氣。
姜離似虛似實,遊走穿梭,化作遁去的一,穿過劍氣的間隙。
在不斷碰撞的劍氣之中,雙劍交鋒,劍光往來,驚險至極。
二人皆是默契地沒有施展聲勢浩大之招,以免驚動了魚嘴堤壩上的修行者,畢竟此地距離“魚嘴”雖有不短距離,但真要是出強招,百里之外都可見,何況是這點距離。
李清漣的劍招層出不窮,無論佛道儒,不禁正邪,劍光層層,如蓮開千葉般綻放,不盡不絕。
姜離則是深諳天地自然之勢,更兼有天子望氣術洞察入微,論劍法也許不及,論機變卻不下於李清漣。
二人來往百餘招,盡皆不落下風,雙方分庭抗禮,似是難分勝負。
“好!你果然亦是劍修。”
李清漣鬥得興起,劍光突變,深沉黑暗降臨,無光無聲無影,所見所聽皆是一片空無。
希夷劍訣!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希夷劍訣原是無聲無色之劍,但在太白真君之徒元真的手上,卻是發展出另一種變化。
剝奪對方之聲色,一劍殺敵。
這等變化,如今由李清漣使出,更顯精深,便是姜離都覺眼前一暗。
然而——
“明光。”
姜離身現無量光,卻非是照亮黑暗,而是亮瞎李清漣的雙眼,更有風聲呼嘯,擾亂聽覺。
一者在光,一者在暗,不同的處境,相同的待遇,兩人同出劍,劍鋒竟是不偏不倚地相擋。
姜離的天之相雖然出現了變化,但依舊能夠調動感知,視覺和聽覺沒了,反倒是提高了觸覺、嗅覺,乃至感覺。
而李清漣則純粹就是劍心通明,以心視物了。
劍鋒碰撞,兩掌同時探出,悍然碰撞。
三花聚頂掌!
三元歸一,乃道德宗之絕學。
純陽一炁。
天之幹陽,積剛運轉,浩大無窮,甫一接觸,李清漣掌臂劇震。
論功力,姜離在他之上,這就是修煉《氣墳》帶來的自信。
掌分,李清漣退,但七星龍淵卻是化斬爲刺,如潛龍出淵,勢不可擋。
同時大圜劍亦是一變,劍光飛縱,直取李清漣首級。兩道劍影擦肩而過,兩人同時挪移變位,身隨劍走,倏然間——
光退,暗消,不可見不可聽的世界散去,兩口劍氣同時指向對方咽喉,七星龍淵距離姜離咽喉還有寸許距離,且姜離的頸部出現了鱗紋,鱗片若隱若現。
而大圜劍的劍尖,近乎貼在李清漣的脖頸上。
“這就是劍長的優勢。”姜離輕笑道。
“這是玉虛觀的氣兵之法。”李清漣落眼於大圜劍。
練實成虛,劍氣雙修,以兵化氣,以氣化兵,乃是玉虛觀一大絕藝,和昆虛仙宮的天厲刃並稱玄門兩大氣兵。
姜離手上的這口劍器,內含玉虛觀之法門,和玉虛觀怕是關係匪淺。
這不是劍長的優勢,而是大圜劍本身就可隨意變化,長短隨意的優點。
“單論劍道,你沒輸,甚至在我之上。”姜離收劍撤身,大圜劍融入體內。
“論實力,你已在我之上。”
李清漣收劍,淡淡道:“說吧,這一次,伱又想要什麼?”
儘管雙方都未出全力,僅是以劍法交鋒,但輸了就是輸了,李清漣不是輸不起之輩。
真要是全力出手,李清漣只會輸得更慘。
姜離在這段時間裡實力又有精進,連過江羅漢那等練出法相的五品都死在他手裡,李清漣論實力固然不在過江羅漢之下,但比起姜離,還有不短的距離。
‘此人已是過了潛龍在淵的階段,如今已是龍飛九天之時。’李清漣心中暗道。
“我想要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
姜離卻是沒有直接道出自己的欲求,反倒是帶着循循善誘之意,道:“你退出道德宗,是爲求獨立也好,還是不爲牽連道德宗也罷,關鍵是你沒了勢力,如今應該已經感覺到不便利了吧?”
“你加入荒神教,和大尊有聯繫,但荒神教可不是友好相助的勢力,大尊也不會專門庇護於你。”
李清漣聞聽姜離之言,看不出是否意動,依舊不動聲色,又一次問道:“你想要什麼?”
他雖然不具備太白真君的所有記憶,但也非初出江湖的菜鳥,知道姜離說這麼多,不是因爲心善,而是有所圖謀。
“我想要給你一個建議,”姜離見狀,圖窮匕見般說道,“我想要一個如論劍海般鬆散的勢力,一個交易的平臺,爲你,爲我提供某些方便。”
“你想要利用我?”李清漣笑了,“至於所謂的勢力和平臺,只是一個藉口吧?”
“但藉口未必不能成真,而且我確實需要有人幫我在暗中做事,”姜離沒有半分被拆穿的尷尬,道,“這種勢力,已有論劍海和妖神教兩個前行者,論劍海如何,我不做評論,妖神教的便利,你我皆知。”
儘管妖神教裡塞滿了內鬼,但這並不影響大尊用人。
用的不好,就是內鬼塞滿,事事不利;用的好,那就是各方勢力都給自己打工,內鬼也能發光發熱。
能夠讓各方都塞人進去,本身就是一種實力。
姜離如今還需要法外逍遙這個身份,他甚至想着將李清漣收爲自己的影武士,替自己辦事,還需要有人爲自己效勞,也只爲自己效勞。
沒辦法,姜離如今最大的身份是公孫家的贅婿,吃公孫家的軟飯,唯一的家底就是姜氏的族人了。可惜,這點家底不夠用啊。
而且李清漣這等人才,可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姜離將話說開了,直言就是交易,李清漣倒是動了心思。
他確實需要一些便利,而且,也需要隨時與姜離交手的機會。別看兩次交手,姜離都手下留情,但李清漣又不是公孫家的誰,姜離可不吃他家的飯。
手下留情,是因爲姜離有所圖,而非是他當真是個大善人。
“若只是想要利用我,那所謂的平臺不要也罷,你只需要與我論劍便可,若不想僅止於此,那眼下就有一個機會。”李清漣淡淡道。
他動心了,也答應了。
“看來,你早有籌謀。”姜離笑了。
這一位果真是不甘寂寞之輩,自己倒是不小心和他的想法重合了。
“論劍海,”李清漣道出了姜離先前提到的鬆散勢力,“論劍海因此前贊成玉虛觀之觀點,已是有失公正,並且論劍大會上,玉虛觀和論劍海還輸了,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一個挖論劍海牆角的機會。
並且,劍修好狠鬥勇,用來行使暴力,倒是正好。
姜離微微眯眼,想到了李清漣之前一直挑戰各路劍修劍客。
他怕是早就有所行動了。
不過李清漣現在是孤家寡人,若要挖人,聚勢,還需借力,借妖神教的力,借公孫家贅婿的力。
利用,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