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西面,崇山峻嶺間,被開闢出佔地極廣的環形山谷,總體面積足達十二里方圓。
在陰沉的天色下,綁着黃巾的太平教教衆來來往往,叮叮噹噹的聲音連綿不絕。在山谷深處,一座以山體爲基鑿出的巍峨石像,已是接近成形。
風雨雷電四神來到此處時,張指玄便在石像右側的山腰平臺上佇立,出神地看着石像。
“教主。”
四人落在平臺上,雷坤當先上前,行了一禮,然後將事情經過複述一遍,道:“屬下有罪,失了蜀郡二聖廟,令我教顏面大失。”
“教主,我等還可戰,但元君她執意要退,此罪不在雷神。”電母當即接言,訴說了之前的不滿,也爲雷坤叫冤。
在她看來,就算是要保黃帝神像,也不該以如此憋屈的方式,甚至還要將執行命令的教衆處死。
沒什麼比這更丟臉的了。
對此,雨師不發一言,似乎已是默認負責。
張指玄聽完之後,沉吟少頃,突然笑道:“先賢有言:我有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爲天下先。我張指玄不才,亦有三寶,一曰舍,二曰忍,三曰敢爲天下先。”
“有舍,方有得;有忍,其乃有濟;敢爲天下先,則同道者皆爲我之助力。”
“雨師所爲,不是壞事,反倒是一件好事,這會讓我們那些‘朋友’也着急起來。”
“教主是讓他們來出力?”風伯意有所指般說道。
四神中的風伯,乃是一長鬚中年人的形象,身披着黃色的長袍,遮着上半張臉。太平教的三千律令,便歸此人管轄,所有收集到的信息,皆由他來過目,自然也是知道那些暗中相助之人的相關詳情的。
“不錯。”
張指玄頷首道:“到了如今這一步,我們的‘朋友’付出良多,現在若是要失敗,最無法接受的便是他們。就算我們想敗,他們也是不會讓我們敗的,至少在達成其目的前,我教不會失敗。”
至於目的達成之後,那就是各看本事了。
現在相助太平教的,之後可未必要相助,有些人需要的只是太平教造反,而不是造反成功。
所以,就要趁現在儘量榨一榨價值。
“此乃以退爲進,既是能引來助力,也可暫避風頭,我教只需等待,便可功成。”張指玄道。
他一向是很能等待的,就如之前等待着天子失敗,現在等待着“盟友”主動相助,只需要隱忍和等待,機會就會自動來到他的手中。
“唯一可惜的,就是犧牲的教衆了。”張指玄突然輕嘆。
“爲大計故,死得其所,”雷坤當即回道,“若是哪一日有必要,我等亦可犧牲,何況衆教徒,還請教主不要太過介懷。”
“雷神說笑了,本座走到今日,後方早就是屍骸遍地,若是介懷,那本座也無法一路至此,只是有點可惜而已。”
張指玄淡淡搖頭,臉上的惋惜之色逐漸淡去,復歸平靜,他說起了另一件事,“適才雨師還說,無支祁已是徹底偏向了妖性,這倒是可利用的點。這水猴子如今便是第二個無支祁,以無支祁和禹王的關聯,破金堤之事,也許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妖性狡詐自私,無支祁會做這前鋒?”雨師元君問道。“道果之間的因緣,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避開的,”張指玄卻是含笑道,“而且,你又怎知無支祁不願做這前鋒?這水猴子成名百多年,道果早就演繹圓滿,只是過往不修心境,擔心無法承受住五濁惡世的侵蝕,才一直不願晉升,如今他徹底行了妖道,反倒是彌補了心境,沒了瞻前顧後之心,此行北上,定是爲了晉升。”
無支祁要晉升,自然也是要在水之一道上下功夫。
這場洪災,說不定就是無支祁向上晉升的階梯。
“教主慧眼如炬。”風伯抱拳道。
若無支祁當真要晉升,那這先鋒,他是當仁不讓。光看無支祁那德性,怎麼着都不會是晉升靖浪伏波,維護一方安定的正面人物,十有八九是興風作浪的惡神或是惡獸。
而事關晉升,那自然是最爲重要之事,現在要問誰最急,舍無支祁其誰?
同爲修行者,沒人比他們更瞭解晉升的誘惑力了。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普通人的利是金錢、權力,修行者的利便是晉升,爲求晉升,不乏一些不計一切代價,乃至捨生忘死者。
······
······
“無支祁想要晉升?”
蜀郡城外二聖廟,姜離同樣有了和無支祁相關的消息。
他佔了何羅神點便宜之後,就讓嘯天返回了二聖廟,收回了神識,然後就有一個······說不上是善客還是惡客的客人上門了。
就是這個客人,帶來了和無支祁有關的消息。
此時,姜離又坐回了輪椅,在軒轅殿中與客人見面。
那客人的坐騎就在殿外蹲坐着,和嘯天相對,各自好奇地打量着。
坐着都有常人高的吊睛白額大蟲可謂是相當引人注目,更別說這大蟲還長着兩條龍鬚,自有一股磅礴氣機隱藏在體內。它儼然非是凡類,而是一隻懂修行的老虎,境界甚至和嘯天相當,也是五品。
而有着這麼一隻老虎坐騎的,放眼天下,應該也就只有那位衰神了。
申侯道人此刻站在姜離前方不遠處,雙方相距也就過半丈的距離,這讓姜離相當的沒安全感。
哪怕是百無禁忌如他,也對此人相當之警惕,畢竟他可是親身體驗過道人一聲喊的。要不是有神農鼎在,姜離應該也中招了。
所以,輪椅正在不着痕跡地往後退······
“這位小道友,好歹貧道也是幫你們攔下了太平教風伯的,道友如此提防貧道,委實叫貧道寒心啊。”
申侯道人見狀,當即有些不滿地道。
然後他就發現姜離直接退到了神龕下,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相比較那麼一點表面功夫,還是避瘟神更重要。
要不是這位攔下了風伯,還帶來了重要消息,姜離甚至連見都不會見他,直說傷勢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