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
殷屠龍收起三頭六臂,把長槍插在身旁,雙手抱胸,道:“想不到你這小輩還和大尊有交情,倒是貧道小覷你了。”
“兩族淵源深遠,算是故交,若無這一身血脈,晚輩可沒那資格和大尊有交情,”姜離打了個哈哈,道,“殷道長聽完了晚輩和大尊的一席話,感想如何?”
說着,姜離把手上的慫狗扔到地上。
這慫狗被他以心魔秘劍不斷勾動求生本能,因此而成了姜離的狗,但也變相造成了它的慫心,以致於見到大尊都不敢齜牙。
看來之後還需多用心魔秘劍調教調教。
殷屠龍聞言,板着一張小臉,淡淡道:“貧道雖不知你們說的什麼謎語,但那姬繼稷是個陰謀家,貧道卻是聽明白了。視人命如草芥,還和龍宮勾結,早晚貧道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說話間,一股煞氣油然而生,令得小道士多出了幾分煞威。
他也確實有這底氣。
大鯤老人被大尊重傷,現在已經沒法盯着殷屠龍,而龍宮雖然還有一位三品,但不可能爲了個阻止殷屠龍而接力盯防。值此風雲變化之時,龍宮的戰力沒空閒到一直盯着殷屠龍這麼個四品。
也就是說,殷屠龍終於抓住了晉升的時機。
就是不知他的晉升儀式怎樣,能不能順利晉升。
一旦晉升成功,姜離這一邊也算是多出一分助力。
這殷屠龍不知道是本性如何還是受道果影響頗深,其人嫉惡如仇,算是姜離的天然盟友。
雖然姜某人自身也不算正義,但他現在是站在正道的立場上的,天然就和殷屠龍站在同一戰線。
‘大尊重傷大鯤老人,可算是給殷屠龍創造了良機,若殷屠龍當真成功了,龍宮那邊又該罵大尊攪屎棍了。’姜離心中嘀咕道。
他甚至都懷疑大尊出手不單純只是爲了泄憤。
縱觀其套路,總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藏着幾重心思。
這時,遠方也有磅礴的氣機升空,卻是被大鯤老人困住的衆人得以離開百里之地。一道道氣機飛散四方,開始收拾山河。
與此同時,郡城方向的天空中出現黃雲朵朵,承載着一尊尊力士,四面落下。
還有佛光自西方亮起,內中隱現梵鍾寶樹,僧邸伽藍。
太平教和佛國,這兩方終於是願意出手了。有他們救援難民,再加上官府之前的佈置,應當能救下不少人。
但更多的人,卻是死在了洪濤中。
時至臘月,又處北方,若非是有無支祁興風作浪,江河都可能結冰。如此溫度下被洪水淹沒,怕是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要被凍死淹死。
“這羣旁門左道!”
殷屠龍都被氣笑了,抓起紅纓槍,煞氣騰騰地騰空而起,“阻擊無支祁時不見人,現在倒是一個個的冒頭了,貧道倒要看看他們的麪皮有多緊實,能不能經受得住貧道這火尖槍。”
說幹就幹,小道士踏着風火輪,像是一顆飛火流星,風風火火地往郡城方向飛去。
“屠龍道友還是這般性急。”
在殷屠龍離開後不一會兒,一道月華落到山頭上,現出天璇的身影,看到殷屠龍這風風火火的架勢,她輕笑一聲,感慨一句。
經過一番大戰,天璇卻似乎並沒有受什麼傷勢,一身月白宮裝也不見損壞,就是氣機有點虛浮。
她迎着姜離關心的眼神,搖了搖頭,道:“爲師無礙。大鯤老人的功力,可謂是廣如淵海,爲師遠不能及,但他要封鎖周邊,且其道果也無甚特殊神通,爲師雖不能勝,但固守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說到這裡,天璇也有些好笑。
大鯤老人沒傷到她的手裡,反倒被大尊場外一擊重創,不得不急急退走,否則還能困住他們不少時間。
“可惜讓那隻水猴子逃了,那猴子當真是奸猾至極,在大鯤老人出手時就已經撤到了後方,見到情況有變,當即遁離。”
天璇露出一絲厲色,“金堤崩潰,水患將會進一步爆發,無支祁這猴子的晉升之路,怕是已經鋪平了。就算眼下還沒完成,待到水患蔓延半個梁州,屆時他還可借水勢而療傷,一舉晉升。還有蜀王······”
說到蜀王,天璇突然有些沉默。
然後,她輕嘆了一口氣,問道:“蜀王如何了?爲師沒有察覺到又一個三品的出現。”
“受軍神五兵一擊,被阻在三品之前。”姜離答道。
他的目光轉向那杆青銅大戟,天璇也同樣看向戰戟。
“歿神戟······”
天璇幽幽道:“軍神五兵每逢出世,必有兵禍,上一次是大周立朝之前的亂世,這一次,它又出現了。亂世,看來是無法避免了。”
······
······
“時機已至。”
梁州西方的崇山之內,山谷之中,張指玄站在神像旁邊的平臺上,感應到那擴散至大半梁州的水氣,哈哈大笑,向着下方道:“諸位,我等建立黃天之世的機會到來了。雨師!”
平臺之下,一共三十九人在列,其中有三者居前,乃是風伯、雨師,還有一身覆全身鎧的魁梧身影。其餘三十六人則是或穿甲冑,或着長袍,頭戴黃巾,列如星斗。再往後,則是數不盡的人影,看不到邊的黃巾。
聽到張指玄之聲,雨師元君上前一步,清清冷冷地道:“千名醫者已提前去往梁州各地,以雨水感應,皆已到位,未有差錯。”
說着,她揮袖,一副梁州的地圖虛影出現在半空,其中有一點點黃光閃爍。
“風伯。”
長鬚棕發的風伯向前一步,稟報道:“三千律令業已聚齊,只待教主一聲令下,便可通傳各分壇,揭竿而起。”
“巨靈。”
渾身都被明黃甲冑包裹的魁梧身影上前一步,帶着沉沉之聲,道:“三十六天罡,隨時可戰。”
在他身後,三十六人齊齊散發星光,星力升空,形成了三十六顆大星,遮耀上下。
張指玄見狀,朗聲道:“天以至道爲行,地以至德爲家,共以生萬物,無所匿,無所私,本該爲太平盛世。然當今之世,天子倒行逆施,又有長公主牝雞司晨,陰陽逆亂,災及衆生。”
“當此之時,合該我等順天命而出,改換天地。”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天罡星升,聲浪大起,“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其聲傳四野,大片的太平教教徒齊齊附應:“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聲聲句句黃天立,龐雜又雄渾的念力涌現而出,化作金光,於上方形成了金黃祥雲。
少頃,祥雲天開,一隻大小如船,中有渾圓瞳孔的眼眸在雲中睜開,雷電般的光芒在眼周閃耀,降下無上的威嚴。
衆教徒見狀,齊齊一拜,“禮敬黃天!”
念力不斷地匯聚,狂熱的信念融入了那隻天眼之中,大星升空,亦是化入天目,霎時間有星光幻滅,羣星閃耀。
張指玄看着這一幕,心神大暢。
“勢成矣。”
······
······
梁州以西,邊境之外,有山脈綿延起伏,白雲繚繞。
一道佛光破開了雲霧,有智慧圓性之光華降落,兩尊神佛降臨。
“善哉善哉,九州亂局,終是開啓了。”
身色金黃的佛者頂結五髻,手持智慧劍,盤膝坐蓮臺,看着那瀰漫州域的水氣,露出慈悲之色:“我佛慈悲,當廣傳佛法,大開方便之門,以救苦難衆生,成極樂淨土。”
“慎言!”
另一位佛者身披素羅袍,手託玉淨瓶,內中斜插着垂楊柳,平聲警告道:“極樂淨土之建立,時機未至,不說覺者不同意,便是九州那邊,我等欠缺大義,當徐徐圖之。”
“九州子民崇信祖神,便是連玄門信仰都未必行得通,何況是我佛之法。文殊,欲速則不達。”
大士不疾不徐地說着,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無形佛意。
然而那手持智慧劍的文殊大士卻是笑道:“大義,我等並不缺少。佛友,請看。”
他伸手指東,就見一道赤光自東方而來,經羣山,轉眼間便過白雲,落及此處山巔,現出赤紅如火的身影。
繡焰形,紋五穀,袖袍大氣而不失尊貴,襯出貴胄之氣,正是姜氏主家的烈山袍。
“姜氏?”手託玉淨瓶的大士露出訝色。
“正是姜氏之人,還是主家正統,”文殊大士笑道,“昔有大日如來自淨土降臨凡塵,化身神農炎帝,以渡蒼生,今日如來後人回返佛國,正是要效仿始祖之聖行,再渡蒼生。”
“姜氏姜逐流,見過兩位大士。”
那身着烈山袍的青年躬身一禮,道:“姬與姜,共天下,然那姬氏違反誓約,殺我家主,流放我族,已是無德再臨天下,還請兩位大士助我族一臂之力,以復山河正統。”
“姜氏當今之主已是承載大日金烏之道果,此番事成,其人當承我佛國之果,繼爲大日如來。”文殊大士含笑道。
如此一來,大義就有了。
姬與姜,共天下,姜氏亦是有主掌江山之名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