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之旗再現世,寶極洞天那明淨的天空陡然間殃雲彌補,煞氣滾滾流動。
隱約間,有尖銳的摩擦聲響起,像是尖刀劃過琉璃,聲音淒厲,叫人毛骨悚然。
天子握緊了手中之劍,渾濁的雙眸死死盯着招展的赤旗,眼瞳中倒映出旗面飛揚之時留下的扭曲痕跡。
那尖銳的摩擦聲,正是由此而來。
蚩尤之旗上攜帶的都天神煞劃過空間,令得空間遭到了細微的破壞,然後又被空間自動恢復,以致於傳出瞭如此毛骨悚然的聲音。
姜離所化出的蚩尤之旗,更強了。
因爲大圜劍重煉,得以進一步擬化出滅元殳之形,五兵組合,蚩尤之旗亦是更顯完整。
恐怖的氣息在剎那之間瀰漫天地,姜離手握蚩尤之旗,黑白之色倏然閃過。
天地之間的一切顏色都被黑白取代,萬物都似在這一刻凝滯,無比森然的氣機鎖定了天子。
強大的壓迫力無處不在,整個天地都在傾軋天子,令得天子強行鼓盪氣血,催動這副蒼老軀殼之中最後的一絲活力。
他有預感,今日,他這位大周天子有可能命喪於此。
“朕,不會死!”
沒有像之前那般端着天子的架子,而是用簡單直接的話語來使用神通,此言一出,天子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連皺紋都少了一些。
以神通強行恢復狀態,天子劍上顯現日月星辰、山河草木,通體金黃,儼然就似軒轅劍的其中一面。
“萬法不侵。”
無處不在的黑白陡然被轟出一個空洞,其中央正是天子,而在氣機牽引之下,姜離亦是瞬間攻殺。
“一氣化三皇。”
空間的距離在剎那縮短,天涯都將化爲咫尺,三道身影憑空閃現到近前。
氣墳·時乘六龍。
風、雷、水、火、山、澤,六龍齊出,大日垂照。
聚六氣以化終日干幹,六龍攻殺,氣蓋天地。
天子神色肅然,手中天子劍沉沉而起,巍巍然如天柱,一落而下,滔滔烈似天河。
“鎮山河。”
劍柱通天,口含天憲,將招式和神通相結合,山河於此劍之下鎮壓,六龍齊齊破滅,大日被劍柱壓至大地。
在滔天的氣浪之中,天子劍鎮諸氣,皇者之勢不斷攀升。
“掃六合。”
劍勢橫絕四海,神通作用之下,六合空間皆被這一劍所覆蓋,一道輝耀身影如同受到無形之力的牽引一般,迎上此劍。
形墳·陽形日。
化三足金烏之形,納大日之氣,金翅斬空,至剛至陽之力轟撞劍鋒。
“轟!”
千萬火星迸發,以力撼力,霸烈的劍鋒和金烏之翼相擊,兩道身影如水中倒影一般劇烈晃盪。就連光線,都因這一刻凝聚的力量而出現扭曲。
但還沒完,最後一道身影在閃現,恍如一個扭曲的“道”字,穿梭長空。
頭生龍角,人首蛇身,伏羲道身顯化,最後一道身影雙掌分合,九宮八卦罩天而下。
以神定攝萬物,陣勢之下,萬物運行都因此而加速,天子赫然察覺到自身的軀體竟是也在加速衰老。
本就不多的壽元,此刻如同烈火亨油一般在燃燒。
姜離本身就見到大尊以陣加速宙光,還自創出加速自身運用的龍蛇體,此刻將兩者結合,陣勢外化,赫然是打中了天子的要害。
天子的雙眼頓時露出極端的戾氣,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狼,冰冷而陰毒。
“血薦軒轅!”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將禁招之名道出,澎湃的氣機先一步破體而出,轟爆了陣勢,震飛了金烏。
在姜離的逼迫下,天子不得不使出了姬氏的搏命禁招,燃燒精血以增持力量。
然而此招既出,天子已是註定要亡。
“轟!”
三道身影皆被擊破,化作三道流光,倏然在半空合攏,顯現出姜離的身影,蚩尤之旗化作赤光當空落下,與姜離的身影相合,一瞬間——
寶極洞天被撕裂了。
受鎮壓的空間被蚩尤之旗撕裂,姜離之身出現飄渺之感,如同融入了赤紅光旗之中,蚩尤之旗劃過長空,撕裂出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都天神煞和虛空交錯,摩擦出億萬鬼哭神嚎之聲。
“御!”
天子在電光火石的剎那吐出一個字,手中之劍後發先至,劃過的軌跡如天道運轉,無可阻擋,橫在蚩尤之旗前,黑白流轉的罡煞轟發,卻和天子劍交錯而過。
無聲無息,天子劍竟是崩散,連齏粉都不存,化作了一股氣。
天子的瞳孔一下子縮成了一個黑點,嘴巴開合,一層空間塑造而出。
“咫尺天涯。”
他應該是要說出這四個字。
強行塑造出一重空間,化咫尺爲天涯,而代價則是壽元將被徹底燃燒。
“到最後,朕沒死在別人手裡,而是······”
這一句話還未完,蚩尤之旗洞穿了空間,穿過天子之身。
那一重被塑造而出的空間崩潰,也和天子劍一樣,化作了一股氣,緩緩消散。
“太素無體,便是隔着一重空間,也是無用。”
姜離的身影出現在天子身後,手中握着蚩尤之旗,淡淡說道:“最後關頭,如果你放棄了人性,也許還有救,你也只有這麼做,纔有生路。”
天子靜靜佇立,道:“那還不如死了。”
他悠悠望天,像是吐出最後一口氣般,無力斥道:“蒼天不公,不公啊······”
聲音越來越低,天子渾身自胸膛處開始崩解,法身之中的山河大地在坍縮,日月星辰在泯滅,筋骨皆化爲塵,血肉皆消泯於灰燼。
到最後,一代天子,煙消雲散。
他死了。
只留下淡淡的光輝,在緩緩地析出。
“死了啊。”長公主眼見這一幕,似嘆息,似呢喃般低聲道。
天子隕落,作爲和他同血同脈的長姐,長公主自有感應,甚至連皇室中人應當也有不少生出感應。
真龍可大可小,活着的時候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其死時,就如巨鯨墜亡於海,波瀾蕩於四方。
正在陰世之中佈置應對之策的土伯陡然擡頭,一張老臉扭曲,猛地化爲虎首,發出怒嘯。
“天子賓天了······姜離!”
“姜氏小兒,如此欺我!”
費盡心思去提防姜離接下來的攻勢,卻沒想到這天生邪惡的姜氏小兒竟然玩了手暗度陳倉。明面上是要對付土伯,實際上卻是要弒殺天子。
此刻土伯恍然大悟,也是晚了,天子已死,天子道果就落入了姜離的手中,一切都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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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感應也出現在數千裡之外。
在南方的一座高山上,天君心血來潮般看向神都方向,似是已經看到了神都景象。
“天子隕落了。”
“是大尊?”
天君先是猜測,然後又緩緩搖頭,“不是他,他要是想對天子動手,天子早就沒命了,那麼就是姜離了。當真是出人意料啊······”
如此一來,想要得到天子道果,就是千難萬難了。
畢竟天君是最不適宜和姜離照面的至強者了。
······
······
神都之外的坊市中,大尊看着逐漸泛白的天空,露出了一絲微笑。
“到底是死了,幹得不錯。”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像是穿透了空間,映照出碎破的洞天,也看到了姜離、雨師元君,還有······
大尊搖了搖頭,拿起手中的酒壺,自斟自飲,一直喝到了天亮。
此時,坊市街道中人影漸多,“包子”、“麪條”的叫賣聲逐漸響起,逐漸熱鬧起來。
大尊喝完這壺酒,倚着欄杆,突然掏出一塊碎銀,扔到下面的奔跑過的一個孩童頭上。
孩童捂着腦袋擡頭,後面還有幾個玩伴也跑過來,一起看着上邊的青衣男子。
大尊見狀,指了指那掉在地上的碎銀,輕笑道:“小娃兒,跟着我念,大周興,姜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