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被陰影吞噬,神都上空的紫氣也被黑暗籠罩。
突如其來的異變令得剛剛見到天現祥雲紫光的神都百姓一片混亂,更叫皇城之中的長公主面色一緊。
她當即化作一道炎光,掠空而行,宮中逐漸恢復效果的禁空雖然也對她有效,但不會像太卜令那樣直接被壓到地上,還是能夠飛行的。
長公主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素華宮,迎面就見衆星運轉的法界。
“長公主。”
在法界之外守着的天權和玉衡兩位長老見狀,點頭見禮,由天權長老說道:“師姐之前察覺到天子出現,就直接張開了衆星法界,打開了陰世通道,現在應該已經神入陰世,還未出來。”
而天璇的實力境界皆是遠超現在的長公主還有兩位長老,除非她自己收起衆星法界,否則三人是絕對進不去的。
長公主聞言,鳳眉緊蹙,然後立即說道:“天現日蝕,神都恐會生亂,元君和青玥已經在一個時辰前去往了佛國,現在本宮請二位出面,分別前往上城和內城坐鎮。”
反正有衆星法界在,等閒人進不去,二位長老的護法實際上也是可有可無了。
之前他們護法,是要防止他人打擾到天璇,壞了天璇的推衍,現在天璇既然已經出關,就不需要他們繼續守着了。
兩位長老雖有繼續守護之心,卻也知道大局爲重,當即應下此事。
“玉衡師弟曾在上城姜氏坐鎮,便去上城吧,我去內城。”天權長老說道。
玉衡長老自無不可,並且他看出了天權長老對姜離已有怨懟之心,讓天權長老去上城怕是會不妥。
不過從天權長老主動提出要去內城,便可知他心中還是知大局,能夠控制心境的。
於是二人就出了皇城,在上城分開,玉衡長老直接就去了姜氏族地,想來是要讓姜氏派人輔助。
而天權長老,則是終於陰下了臉,面如黑水。
他出了上城區,毫不停留地潛入了一處閒置的宅院,入了裡屋,從隨身的儲物腰帶中取出了一張黃符,伸手一指,一股真氣便打入其中。
符籙之中頓時閃現黃光,隨即一縷氣機自虛空中來,化而成形,一隻豎眼徐徐睜開,內中倒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見過掌門師兄。”天權長老低頭行禮。
而被他喚做掌門師兄的,自然就是現在真身便在佛國的天君了。
“臉色這般難看,看來你已經能夠確定那個消息了。”
豎眼中的模糊人影發出一聲笑,道:“非姜氏血脈,極難練出先天一炁,便是練出來了,想要精進也是千難萬難。即便是我,也是得了姜氏血脈之軀纔將《氣墳》練成,而天璇······呵。”
一聲輕笑,言語未盡,但之後的內容要說什麼,不言自明。
天璇實際上掩飾得很好,但之前在和仙后交手的過程之中,到底是露了先天一炁。而彼時,天君雖未現身,但始終關注着雙方大戰。
他發現天璇作爲黃帝后裔且並未如自己一般修成神農之相,卻能施展先天一炁,哪還不知道這對師徒間發生了什麼。
之後,天君便將這個秘密給善加利用了。
這秘密暴露出去,也就是壞了師徒倆的名聲,可要是透露給某些人,那就不一樣了。
多年的師兄弟,天君當然瞭解自己的那些師弟們是何性格。
天權是儒玄兼修,曾經還在太學裡進過學,在大祭酒座下聽過課,單論文采,可與大祭酒那幾位親傳弟子相較。
但他最終沒有容納過儒家體系的道果,一個都沒有。哪怕是最後容納的文曲星君道果,也只是代表文運,有受到書生士子供奉,但除此以外就和儒家沒有相關了。
爲什麼呢?
因爲天權知曉他自己不適合儒家的道果。
儒家道果對心性要求不低,且想要發揮道果之能,就需要一以貫之。學儒功的人不少,但是容納儒家道果的······頂多就佔儒功修習者的一成。
天權就是那九成中的一員,他知道自己雖然在儒學上進境非凡,但論心性,還是更適合玄門的道果。至少玄門道果沒那麼嚴苛的要求。
天君作爲曾經的大周太子,對於太學的儒家道果也有着相當之深的瞭解,察覺到天權不容納儒家道果之後,就經過數次試探,在多年前就確定了其心性。
現在,就是利用其心性之時。
而對於天君的言語,天權不做反應,只是低着頭,不露眼神,道:“雨師師叔和公孫青玥已經前往了佛國,天璇師姐先前打開了陰世通道,可能是元神出竅,尋土伯去了。”
“土伯已經死了,死在了我們的那位姜師侄手中,”天君意味深長地道,“天權師弟,錯過了這一次,你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尋到機會了。”
雨師元君和公孫青玥去往了佛國,而天璇則是因爲神都需要有人坐鎮,還有半路可能遇到仙后的緣故,留在了神都。
對付天璇的機會,就在眼前。
天權依舊沒有迴應天君的話語,但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爲兄會通知仙后,告知天璇所在,師弟你只需要在合適的時機將這道符籙打出即可。”
豎眼周邊緩緩凝現黃雲,一道道氣機從虛空中飛出,融入了豎眼之中。隨後,豎眼下沉,化作了一個烙印,落到符籙之上。
“現在天機已亂,就算是天璇也絕對算不到吉凶,師弟,把握時機,好自爲之吧。”
餘音渺渺,天君顯化的豎眼已經是失去了蹤影,但天權長老卻是久久站立,未有反應。
直到某一刻,他伸手抓住了那道符籙,緩緩擡頭,露出了暗藏戾氣的臉龐。
······
······
天空中的陰影正在逐漸退去,太陽重新露出了一角。
黑暗之後的陽光顯得格外耀眼,落到佛國舍祭城附近,照亮了一根屹立在山嶺之中的巨柱。
如意金箍棒化作了擎天巨柱,立在兩座大山之間,鎮住了洶涌的波濤和地面之下的地脈。
在金箍棒前方就是洶涌的黑水,一直延伸出千里,看不到盡頭。而在半空,孫悟空腳踏祥雲,睥睨四顧,火眼金睛中倒映出兩道莊嚴的身影。
佛國大士——觀世音、談無爲。
“就憑你們,也想擊敗老孫?”孫悟空凜然而立,顧盼間,沉沉威壓立現。
強橫,霸道,狂暴,肆意,氣勢威壓所及之處,江河奔涌之聲都在遠去,天地之間恍如僅此一者獨存,再無其他。
來自末法之前的神佛之威傾軋而來,即便是觀世音和談無爲二者之道果皆不遜於孫悟空,此刻竟也有難以匹敵之感。
道果中的神通,是原來的主人修煉出來的。
而現在的道果承載者,則是繼承了原主的神通。
僅此一點,就決定了兩方的高低。
除非達到至強者的層次,能夠憑藉自己復現道果中的神通,否則境界就是要遜色於原主。
孫悟空只要將自己的道果和這新生軀體融合,那他就是實打實的至強者,就算現在融合不完整,其道行境界也不是非至強者能比的。
談無爲的眼中已經窺探到多達上百種未來,每一種都是被對方壓制。
這隻金毛猴子哪怕是用金箍棒鎮壓黑水,空着雙手,也依舊能夠壓着己方二人打,甚至有數度令得二人陷於險境。
“無爲只是初入三品不久,可不敢與鬥戰勝佛相較。”
談無爲帶着如沐春風般的和煦,不疾不徐地道:“我二人的目的,只是將鬥戰勝佛拖於此處便可。至於九曲黃河陣,自有他人代勞。”
孫悟空聞言,眸中金光熾盛,隱現火焰之形,目光環顧,透射千里,竟是又發現了數股濃重水氣正在向着靈臺山而去。
在東南方向,八首八尾,如山嶽之大的蛇妖頭頂八色妖雲,驅動着江河之水改道。
那是佛國之中的水脈,不比黑水河,但也不算小。
東北方向,有道人騎着一隻龍鬚虎,讓地下水脈破土而出,同樣是向着靈臺山去。
“那兩位,一個是妖神教的四品妖神,名喚八岐,有喚洪驅水之能,一個則是曾經玉虛觀的四品,申侯道長,有分水鎮海之神通,能鎮海眼,也可動水脈。”
談無爲時刻觀測着未來,同時用言語擾敵方之心,“鬥戰勝佛再往南方看去,應該還能看到一些蛟龍和巡海夜叉的,還有西南方向,有外道中人開河引水。晉升二品者,天下共擊之,當年首座就已經遭到過攔截,今朝只會再現當年之景。”
當年那些阻道的三品只要還沒死,今朝就會再來。
道理很簡單,當初給覺者使絆子已經是得罪人了,現在不來,難不成以爲覺者會在晉升二品之後寬恕他們?
以己度人,任何一個三品都不會認爲覺者會講慈悲,哪怕覺者是當今佛門的首領。
涉及阻道之仇,哪個會善罷甘休。
就算覺者明說了不報復,他們也不會信。
都是老狐狸了,誰會信諾言啊。就算信,也不會相信晉升二品的阻道之仇會這麼容易消。
而且在近段時間裡,某個以誠待人的傢伙把諾言的含金量都拉低了不少。
此次九曲黃河陣出力的可不只是明面上的這些人,看似現在出現的就只有觀世音和談無爲,實則暗中少說還藏着幾位三品。
這兩位只是因爲她們必須擊敗覺者,才能了明面上第一個出力的。
談無爲試圖以三品共擊之來動搖孫悟空之心,但是在下一刻,她又是面色一肅。
“嘿,小傢伙,你的神通可是看到了什麼?”孫悟空見狀,謔笑道,“想要憑這點本事來動搖俺老孫,來阻止俺老孫,還差了點火候。”
談無爲肅然不語。
她已是能夠看到孫悟空一個筋斗就翻到各處水脈,前後轉戰數千裡,輕易地截斷了水勢。
便是三品出手,也難以擋住對方。
論神通變化,論輾轉挪移,這猴子都是當今世上最頂尖的那一檔。空間距離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談無爲和觀世音攔不住他。
談無爲當即進一步施展神通,試圖窺探到更多未來。
然後······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開口,道:“弼馬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