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她殺的。”雲初正想着,卻突然,一道沉厚的男聲自遠處傳了進來。
衆人聞聲回頭,便見一位身着青衣長袍的……男子正如閒庭散步般的走了過來。
姿態悠然,眉目……
乍一看,是名老者,因爲很是蒼老的聲音,再一看,是名中年男子,因爲頭髮只是若隱若現的白了而已,然後,再再定睛一看……那五官,那皮膚,那棱角分明的在夕陽的霞光下過分生輝的眉目,卻分明很年輕,很英俊,看上去,最多和北皇蕭翼山一般三十多歲而已。
關健是,真真叫一個,玉樹臨風,城北徐公。
這樣丰韻蘊藉的男子……
雲初在這種時候,竟然吞了吞口水,腦裡冒出了一個想法——這麼個奇形怪異男人是如何保養的。
她得去問問,不過,雲初這個想法,剛剛在腦代裡炸開了一點縫隙兒,便聽身旁的景元桀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是襄派大長老。”景元桀說。
雲初一愣,下一瞬,偏頭看向景元桀,面上明顯的不可置信,而且,同時,她也感覺到,景元桀在說到大長老三個字時,周身氣息,明顯的冷了下,雖只一瞬,很快消失,但是,她感覺到了。
而她之前爲了方便此次出京行事,特的動用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查過這個大長老,可是,別說大長老,就連另外兩位長老也沒有查到一絲半分,所以,在知道謝餘生是襄派二長老時,她是詫異的。
但是,雖沒查到細節根本,除了三長老,這大長老的年紀卻是可以推算出來的,能與皇后交情非一般的好,不是與皇后同般大,也是該比她小的。
而且,根據所查所傳,襄派的大長老該是一個雷厲風行,眉目沉嚴的人,可是面前這個,這甫一出現,姿態從容,竟讓人看到一幅溫和又蒼桑的畫般,雖然畫風有些抽象,可是內容卻極其飽滿,有着獨其而有的味道。
而此時,一旁,原本在和京二說着什麼話的明萌萌也一臉驚訝的看向遠處,聲音,不自覺出口,“大長老……”
“好意外。”明萌萌身旁,京二顯然是見過大長老面容的,同樣輕輕出聲,下一瞬,嘴角斜斜一笑。
而明萌萌的聲音雖然輕,可是,在場自有耳力明慧之人,雖然,襄派神秘,可是,也隱有聽說,加之明萌萌的話,當下,衆人面色各異,不勝唏噓。
雲初此時打量着這位大長老,而那位越加走近的大長老此時也正看向雲初,人羣,自動讓開。
不明覺厲。
襄派大長老,幾乎避世不出,連雲初查他都費了那般大功夫,卻連皮毛都未查到什麼,這襄派的地位,這般多年,在天下間,也是少有的神秘,與超然,再且,能讓大晉皇上對襄派顧忌,可見襄派之厲害,可見這位大長老之手段,畢竟,緊鄰疆域,又近死人谷,異法異術,還有多數秘密高手,這般些年,有多少人爲之嚮往與唏噓,就有多少人,想將其拽在手心,加以利用。
在衆人唏噓與面色複雜時,大長老已經在雲初和景元桀面前三步之遙站定,眉目平和,似笑非笑。
空氣,似乎,又靜了靜,然後,不過這般一會兒,青樓門口明明站了這般多人,眼下,卻出奇的安靜。
“不知,閣下是何意,何以如此肯定,雲初小姐不是殺害我家老爺的兇手。”率先打破沉默的還是方纔那位叫做百壽的面廓微深的男子,一身凜然間,看着大長老,還算是客氣。
雲初的目光也一直未從這位傳說中的大長老身上移開,似乎也想知道他爲何可以如此肯定她沒殺人,雖然,心中,在這一瞬,在方纔大長老出現在那一刻,隱約模糊的猜到了一絲什麼,可是,卻不能太肯定。
一旁京二也看向大長老,明澈的星目裡似乎疏掠着好奇,是真的好奇,避世而少理世人的大長如此情況下,顯然,竟然是在幫雲初說話的,京二這般想着,好奇又變成了疑惑。
他對這位大長老多少有些瞭解,遠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其人心思手段,都非常人能及,思疑間,京二又收回目光,隨意的有四周輕輕一瞥,可這一瞥卻微微滯住在一個方向,那裡,前方遠處屋檐之下,一絲陽光的錯影橫斜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裡,而那人顯然也感覺到了京二的目光,看了其一眼,對其動了動眼神,便徑直看向了雲初和景元桀之處。
父親?
京二的的心一瞬驚起,久久不能平靜,父親不是最厭這般的“熱鬧”,爲何會出現在那裡,如果正真想知道什麼,下來不就好了,而且,還沒有出現,在將他帶走?
而且,之前,就雲初會霧法之事,他又再三問過,可是這個京老頭兒,說得是頭頭是道的篤定,可是他後來再一細想,卻是字字模棱兩可,但他雖有疑惑,可是父親字裡行間,對雲初是一點好奇都沒有,但是,雲初長得像他京家的祖先,這事,並不可能這般巧。
他一直覺得此中事太過蹊蹺,而此時,又在這裡看到父親……
“本宮忽然也很想知道,襄派大長老何以如此肯定。”而這時,景元桀也道,看向大長老的眼神,極平,極靜。
同時,景元桀的聲音也一瞬間震回京二的心思,也看向大長老。
大長老也不急,看一眼雲初,隨即看向四周,露出一絲溫和而善意的笑容,“因爲,我當時跟着她。”大長老表情正然的的道,話一落,好像一點都不怕自己的話在這一瞬間能激起千層浪般,又看着百壽,“所以,我確定,她並沒有對你的主子動手。”
這般……坦然而篤定,而自以爲然的語氣。 шωш★ ttκá n★ C〇
雲初的脣角突然有些抽,迷懵大於震驚,反而有種恍惚的既視感。這個大長老……跟着她?
可是……
不說他與大長老素無交情,就說他破壞了範寧心和太子,這個大長老應該是怨恨她的,就算不怨恨她,於情於理,也不該是幫着她纔對,而且還這般“實誠
”。
“一直跟着你的人是我。”雲初眉峰沉凝着,大長老不理會周圍人的神色,又看向她,正正的看向她,毫不掩飾道,尤其再次在“一直”二字上落下頗有深意的重音。
雲初這下,面色有些微的沉冷。
如果說,最之前,她都快有了差點要殺死暗處跟着她之人的心了,現在,他又承認了,她卻是真的有些懵了,這個大長老,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還真就這般……承認了。
“你很聰明。”大長老卻又道,還滿含讚賞的看着雲初,“一路以來,都很聰明。”
雲初偏頭,呵呵了。
她是沒得過誇獎嗎,所以,需要他來誇她聰明。
她早該猜到的,如此強大的收縮自如的功力,能在她和季舒軒精妙設計前後夾擊下無聲無息跑掉的人,普天之下,能有幾個,而且,之前,景元桀不是還推測過,明家明明已經到達襄派門口卻過府不入,直接又舉道來了南齊的原因就是,大長老許是不在襄派麼。
如此一來,就說通了。
這一路從到南齊,再是之前,都是襄派大長老在跟着。
可是,這大長老跟着她,有什麼目的?難道是洞察了她想毀掉襄派,所以……
雲初心底又否認,大長老既然能無聲無息的跟着她,就算她被景元桀保護得太好,他若想殺她,也是有千百種法子的,最差,也不過是兩敗俱傷而已。
“你是不是猜到了。”雲初腦中突然靈光一動,倏然看向一旁的景元桀小聲詢問。
景元桀接受着雲初的目光,點頭,很實誠,“不能肯定。”
“嗯。”雲初應聲,也是,景元桀曾經在襄派……是最厭襄派中人的,也的確是不喜這位大長老的,方纔,就可見一般。
而這邊,那叫百壽的卻是神色涌動如濤浪。
“閣下既然說你一直跟着雲初小姐,還如此篤定雲初小姐沒有殺人,那你呢?”百壽真是一定要問到根底不放過,方纔還客氣幾分,眼下對着大長老已經直接是質問的語氣,其身後,另外幾名男子也與其同樣的面色,大有同仇敵愾的意思,而一旁那位年長一些的百福,此時看着這情形,卻好像更顯焦灼了,急得手都不自覺的緊了,暗暗拉拉百壽,“百壽,你沒聽到大晉太子說嗎,這位可是襄派大長老,皇上對其都是禮待上賓,你……”
“我管他是誰,天子犯法,也是與庶民同罪。”百壽全然不理會的百福,聲音不高不低,所有人都是能清楚的聽見,話落,又推開百福,看向大長老,“你若是沒有證據,今日,就算是告到皇上腳下,也要把這事說清楚。”
那襄派的大長老看着百壽,卻是微微一笑,精亮的眸底,笑意似乎也如風般輕拂動,上前一步,語氣還極好,卻說着,讓人心氣而抽的話,“證據?我親眼所見就是證據。”
這魄力……
“你……”百壽看着大長老,分明被其的氣勢所懾,卻生生僵着身子,如風中強硬堅持着的松木,“你……”然而,一句話還是沒出來,卻陡然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響起,然後,便又是一輛馬縱馳而來,還沒近到跟前,便見有人影如風般在空氣中一閃,翻身下馬,急急的走上前來,一眼掃了四周一眼,當先對着景元桀一禮,“大晉太子有禮,這是……”說話間,這纔看向一旁的百壽百福等幾位男子,有些懺愧的道,“是官某管教無方,冒昧了。”
“老爺。”百壽似不甘,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前來的官老爺擡手一阻,“我知道你身爲父親身邊的貼身護衛,極是忠心,他死了,你很難過,但是,此中事,並沒有證據,你切不可胡說,壞人名聲。”
這個官老爺倒是個識理的,果然不愧是官瑤的父親。
“老爺,你如果現在不細查,待雲初小姐離開了南齊,到時候……”那叫百壽的似乎還不死心,額頭的青筋又冒了出來,看看大長老,又看看雲初,那叫一個着急,然而話沒落,便被官老爺一個眼神給阻止了,“百壽,休得放肆,是非黑白,有大晉太子在,如何就會能偏頗了去,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再者,還有我們的南太子在,定然不會讓父親死不瞑目。”
官居老爺話一落,雲初眉峰輕輕一挑,這個官老爺,是個講道理的,不過,這字字語語,看來,顯然,也是懷疑自己的。
“此處是南齊,查案,找兇手有南太子,本宮……”而這時,景元桀卻看着那官老爺開口,“本宮,只管,保護自己的妻子。”
“不是還沒成親嗎,大晉太子這大庭廣衆下的,不是也該要顧及顧及雲初小姐的名聲不是。”景元桀話落身後,便傳來南容齊的有些似笑非笑的聲音。
“見過太子。”墨月一見南容凌出來,當即請禮,卻被南容凌深深看了眼後,垂下了頭。
雲初看着走過來的南容凌,面色不太好,這個南容凌,一個人在裡面這般久纔出來,想來是該聽的聽夠了,該策劃了鬼算計也謀劃的差不多了,還有眼下這份說辭,分明就是在壞自己的名聲,真是讓人惱恨。
“既然已經是我景元桀未來的太子妃,事實不可更改,早點納爲自己的羽翼,難道有問題。”景元桀直接從容不迫的冷冷回擊。
南容腳步一頓,眸光一緊,當即看向雲初,“雲初小姐就真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了?”
雲初卻是一笑,面色光亮,“你堂堂南齊太子一個人都可以在青樓之處待這般久了,我不過一個王府的小小嫡女,只是提前享受夫君的愛護,有何不可。”雲初道,說話間,目光還引領着衆人似有若意的看向南容凌的身後。
是啊,太子和雲初小姐出來這般久了,南太子這纔出來,這到底是青樓煙花污濁之地,這……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南容凌面色未沉,看向雲初的目光卻深了那麼幾許,好半響,這才移開目光,看向官家老爺,“官老爺既然來了,此中事,本宮自然查出一個明白給你官家一個交待,你可放心。”
官老爺面眼底光色動了動,迎上南容凌的目光瞬,當即垂下了頭,對着南容凌恭敬一禮,“有太子這句話,自當放心。”官老爺道,話一落,對着一旁還想說什麼的百壽一擺手,當即轉身就走。
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雲初看花了,總覺得方纔那般一瞬,那個官老爺好像是朝景元桀看了一眼的。
“官家曾得過我的恩。”景元金額在這時候道。
“那,他方纔……”
“演戲演全套。”景元桀的聲音,波瀾不驚。
好吧。
雲初恍然明白過來,看來,如此時候,官老爺的出現,或許,並不是南容凌手筆,真正的是,是景元桀。
好吧。
她果然找了一個強大的男人,難怪,方纔對百壽還真叫一個客氣,原來是早知會有人來處理此事。
當然他相信她是自然,而看上去,官老爺顯然內收也是相信,他父親並不是她殺的。
既然,當事的人都已經走了,一時間,青樓門口是真的安靜下來了,十大世家之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多留,對着南容凌與景元桀紛紛告禮之後離開。
京二倒是想留,可是,看着那處,已經沒有父親的身影,當下,也有些急色匆匆的離開了。
景元桀向來惜字如金,拒人千里,直接拉起雲初,便欲離開。
“如何說,也是舊識,景太子於我,是不是太過生疏。”雲初剛跟着景元桀走了一步,便聽身後,大長老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