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條有着一些歷史的地道,夜明珠鑲嵌在石壁上點綴着幽幽光亮。
雲初掃視着,這處地穴,景元桀已經和她說過,正是當年那條自皇宮裡延伸出來的密道,而縱然當年,先皇臨死前告訴過她這密道里的所有機磁位置,可是因爲當年,季舒軒在擄走她後,有所毀損,加上地勢問題,所以……
安靜的地道里,光亮映着灰頭土臉的幾人身上,無一人開口。
很沉默。
很沉默。
然後,沉默中,雲初的眼神終於從安然無事的景等雲身上移開,落在了一旁同樣滿身塵屑的小甜糕身上。
“嗯,純屬巧合啊,運氣很是背啊。”小甜糕身子往後挪了挪,訕訕的,很心虛。
她被雲初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
雲初撫撫袖子,起身,面色有些難辨,“巧合?運氣背?”
“姑姑啊,罪魁禍首該是睿王啊,如果不是他,我們就都不會掉下來,在這裡大眼望小眼了。”小甜糕繼續後退,直到退到一旁的石壁上無法再退,這才終於苦了一張臉,“我可不想再死,而且,是憋死在這裡。”
“我特麼更不想死。”
“孃親,她是誰啊?”雲初深吸一口氣,正要教訓一下小甜糕,身旁,一雙胖乎乎的小手伸過來拉着她的袖子,亮晶晶水閃閃的大眼瞧着她,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雲初看着自己的兒子,卻沒有母愛氾濫,花癡走起,反而直接擡手就擰起了景等雲的耳朵,“你小子也不打聽打聽你娘當年的事蹟,裝無害?別和我說,方纔跑得不夠興奮。”
被孃親大人一眼看穿心裡小謀謀又被這剽悍震住,景等雲眼眸不閃了,很老實的閉上了嘴。
孃親和父皇果然都厲害的角色。
“那個,姑姑啊,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如何出去。”關鍵時候,小甜糕大無畏的發揮了乖覺精神。
雲初哼了聲,向前走去,可是,走了幾步,又頓下,不對啊。
有個人,會不會太安靜了。
轉身。
因爲方纔的降落而被石縫勾壞黑色裙襬的名玲瓏正極端莊的坐在地上,雙目愣滯,不發一語,而且,許是方纔下墜時所撞,半邊臉,有些腫。
“名玲瓏,一個墜落把你腦子給弄傻了?”雲初開口。
名玲瓏依然不動,甚至於眼珠子都未動一分。
雲初心覺不對,當即大步上前,一手就搭上了名玲瓏的脈搏。
“雲初,她不會把腦子撞壞了吧。”一旁,小甜糕也湊過來,同時,一雙小手也奪過名玲瓏另一隻手,把脈。
安靜的山洞裡,氣氛陡然便嚴肅幾分。
而一旁,一身錦袍的景等雲,甩着小步子,也跑過來,還伸出手指去戳名玲瓏的臉,“舅母如果傻掉了,舅舅會殺人吧。”
雲初沒答話。
“應該……不會吧。”小甜糕說得好勉強,不過,下一瞬,大大的鬆口氣,“還好,氣息正常。”
“是挺正常。”雲初也放下名玲瓏的手,然後,推推她,“別傷心了,放心吧,我一定把你弄出去。”
“雲初。”方纔還如石人般的名玲瓏終於出聲了,一出聲,就帶着一股子從未有過的哭腔,“方纔我們掉下來時已經是戌時了,而從我們掉下來,我默默的算了下,已經是三個時辰過去了,丑時應該是過了,那再過不了多久,秋霧要散了,天,也要亮了……”
“天亮就天亮唄。”小甜糕順口便道,卻被雲初一個冷眼瞪過來,當下住口。
“今日是我大婚啊,天一亮,雲楚就會來名華府迎娶我,可是,我現在在這裡。”名玲玲繼續道,還從未有過的消沉。
消沉得……
雲初都斂了斂眉,開始覺得,是不是名玲瓏真的運氣背。
“你們說,我招誰惹誰了,我不就是出個門,就非遇上你們倆。”下一瞬,名玲瓏陡然站起來,指指小甜糕和景等雲,是真真兒的怒從中來,又欲哭無淚。
黑衣灰臉的,加上一邊臉還腫着,這畫面,真是,美得作死。
不過,沒人笑,小甜糕縱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時此刻,覺得,好像,自己是做錯了,有些虧心。
景等雲看看雲初,同樣大氣也不喘了,只是極其乖覺的緊鄰着雲初站着,生怕名玲瓏突然發瘋,殃及他這條小魚。
雲初卻早沒看這幾個人,甚至於連自己兒子都懶得瞧了,一雙黑亮的眸子又在看着石壁四周。
“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是爲零嗎,就沒聽說過,三個湊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然後,雲初悠悠的開口了,同時,當先向前走,“走吧,跟着我,保管你順順利利的大婚。”
名玲瓏神色一下子亮了。
小甜糕和景等雲互對一眼,理虧的低下頭,邁着步兒。
到底是因着之前對地道內一些機關位置的知悉,所幸,走了近一個時辰,道路好像越來越寬了。
“孃親,你好聰明。”景等雲覺得孃親真是太厲害了。
雲初笑笑,其實有些勉強。
路是越來越寬了,可是,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是哪裡不對勁兒,又說不上來。
“轟。”
果然,方纔還無一異處的石牆突然發生變化,頭上,沙石紛紛而落。
“應該是景元浩爲了尋我們在開鑿,所以引起山體動盪。”雲初十分鎮定,說話間,身形一閃之時一把拉過小甜糕和景等雲藏在身後,而慢一步的名玲瓏……
一塊石子彈在她臉上,另外半邊臉,頓時……又腫了。
好,協調。
嗯,她們什麼也沒看到。
“雲初,我的大婚。”名玲瓏惱憤的甩甩頭,心裡是何等的憤憤。
“不怕不怕,很快,很快。”雲初低聲安慰,與此同時,掌中運力,頓時,一股若有若霧的霧氣向着前方而去。
“跟着它走。”雲初又道,拉着景等雲的手,便讓身後小甜糕和名玲瓏跟上。
“那個,雲初啊……呃,姑姑,你這法子,有用嗎?”良久之後,小甜糕很懷疑。
雲初回頭,“不然,你來。”
“這裡太封閉,我的那些個法子通通用不上,所以……”
“所以,你最好別再讓名玲瓏受傷,我告訴你,我哥哥,你表叔體內和我流着一樣的血,內心深處可是極其極其護內,以前嘛,他沒從心底認可名玲瓏,現在……”
這話聽得小甜糕頓時身子一抖,回頭看一眼名玲瓏,眉眼間都寫滿一討好,“咳咳,人家還小,不懂事啊,您那個,呃……”
“我今日大婚。”名玲瓏只給她五個字,她之前就聽雲初說了,不用把這個小甜糕當孩子對待。
好吧。
小甜糕訕訕的摸摸臉,一切都是她的錯。
可是,真的出去了,外面還有一個被她調戲了的睿王在等着她呢,照此情形看,雲初不會幫她的吧。
她又打不過。
好憂傷。
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雲初終於運掌,同時那股如線般的霧氣也瞬間消散,而前方,隱有光亮和聲音齊至。
“尋到出口了。”名玲瓏興奮的直接越過雲初,走在前面。
雲初卻猶豫了下,到底是沒開口。
嗯,出口是找到了,不過……
越往前走,前方,隱有人聲,絲竹聲,還有,如此的曖昧喘息聲……
“雲初,不太對。”名玲瓏迴轉身,話剛落,卻見雲初袖子一揮,將景等雲給敲暈了抱在懷裡。
名玲瓏的眼神好呆呆。
小甜糕在想,虎毒不食子啊,雲初腦抽了?
“嗯,這裡是花樓。”雲初很淡定的抱着景等雲越過名玲瓏和小甜糕,足尖一躍,只聽輕輕“嗒”一聲,頭頂上有像是地板的東西分開,然後極其明亮的光線豁然而至,再然後,正要清晰的喘息聲沒了。
雲初順手再是一揮,牀榻邊,簾幕落下,將牀榻上正交頸纏綿的二人給全全罩住。
“大白天的,也不怕縱慾過度。”雲初嫌惡。
而身後,小甜糕和名玲瓏也緊跟着一躍,跳了上來,這纔看清,這裡真的是花樓,而且是花樓的某一個美人兒的房間。
“花樓……”名玲瓏的心都疼了,快步往窗邊走去,一開窗,就要哭了,“這裡距離名華府……”
“放心吧,我哥哥既然認定了你,不等到你,自然不會……”雲初話未落,便聽到前方,好像隔了幾條街,吹吹打打,鞭炮聲聲不斷,而目光遠視而去,當先在前,大紅衣衫,黑髮玉冠,說不出的錦華秀雅的男從,不正是她哥哥,雲楚。
喜隊拉得老長,而正中,八人擡的金絲玉鏤轎走在正中央,看上去,顯然的,裡面是有人的。
呃……
新娘子不是在她身邊站着呢嗎。
名玲瓏的面色,青青,紅紅,白白……
“我倒要看看那轎子裡到底是何人。”須臾,名玲瓏身子一跳,作勢就要跳窗而去,卻被雲初眼急手快的拉過來。
“來,我讓你上轎。”
“啊……”
約莫半杯茶的功夫後。
青樓的某一間房間裡響起悶悶的低低的交談聲。
“雲初,我今日大婚啊,我等了很多年啊,你竟然叫我在這青樓之地上妝更衣,而且,這嫁衣,還是……搶來的……”名玲瓏腫着臉,那叫一個憤。
“事急從權,你想不想嫁了。”雲初扔過去一句話,而她此時正埋頭在一推嫁衣裡挑選,須臾,又緩了語氣,“彆着急,這些都是我從最好的衣鋪裡順來的,我一定給你挑個最美的嫁衣……小甜糕,特麼的,快過來,幫忙。”
小甜糕吞吞口水,跟個知錯的小媳婦似的,挪着小步子,幫忙。
“娘……孃親……我……”景等雲小小聲的開口,開始打同情呆呆萌萌牌。
“死小子,愣着幹什麼,趕緊幫你舅母塗粉。”一聲母吼,景等雲身子都是一縮,快步上前。
“雲初,你這個女人……你竟然讓一個小孩給我塗粉……”一聲哀嚎,名玲瓏真的快哭了……
“和大婚比起來,哪個重要,你自己看着辦。”雲初也不客氣,折騰這一夜,
她也很累好嗎。
若不是缺人手,她纔不會讓景等雲醒來,到底這裡是青樓煙花之地,如果讓景元桀知道她把景等雲帶來這裡……
還好還好,那對交頸鴛鴦被她給打包弄走了。
終於,半個時辰後,估算着在喜隊就要到達雲王府時,雲初扛着一臉腫的名玲瓏飛掠出去。
“完蛋,我的藥呢。”而身後,那屋子裡,小甜糕剛要鬆口氣,卻發現自己身上的東西沒了。
身旁,景等雲一派貴然的指指那妝臺上的小瓶子,“不是在那裡嗎,我看見你方纔給我舅母用了。”
“天啊嚕”一聲哀嚎,小甜糕奪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