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明珠入獄
石舜華當了兩千多年鬼, 見過的陰謀陽謀遠比話本上描述的跌宕起伏,令人歎爲觀止。可縱然她心有千百計, 一個後宅女子算計朝廷重臣本人,還是有點不大可能。
石舜華琢磨幾天, 沒琢磨出能瞞過太子的可行的法子。
五月二十八日, 晚上,夜深人靜時, 石舜華跟太子說:「爺還記得妾身曾說過,汗阿瑪把明珠扶植上來是爲了牽制索額圖?」
「孤記得。」太子枕著雙手, 「明珠太貪,孤總覺得汗阿瑪不會忍明珠太久,才一直跟叔公說致仕, 沒想到卻是孤害得他在宗人府待半個月。」
石舜華:「據妾身所知,索大人在宗人府也沒受什麼罪, 如今又回家頤養天年, 這件事就算過了。咱說納蘭明珠, 如果沒人上書, 看在惠妃和大哥的面子, 汗阿瑪頂多找個理由罷了明珠的官。
「您找人蒐集明珠賣官鬻爵的證據上書汗阿瑪, 納蘭明珠不死也得把牢坐穿。還有啊, 您可是跟妾身說, 索額圖被收禁宗人府是大哥提議的。」
太子:「你心中有人選?」
「趙謙。」石舜華道, 「妾身聽說他如今在都察院。」
太子轉過身, 似笑非笑地問:「愛妃啊, 這種事你怎麼比孤還清楚?」
「因爲啊,妾身特意查過都察院的大臣哪個可用。」石舜華道,「即便汗阿瑪知道趙謙背後是您,也會以爲您給索額圖報仇。畢竟您和大哥兩人,今天你踢我一腳,明天我踢你一腳的戲,汗阿瑪也看習慣了。」
太子:「明珠貪/污受/賄,結黨營私,賣官鬻爵的證據好查,當年郭琇奏明珠時,人證物證俱在。只是汗阿瑪幷不想看到孤指使大臣絆倒明珠。」
「這是爲何?」石舜華道,「總不能想看到你和大哥好的跟你和四弟似的?」
太子:「汗阿瑪的期望沒這麼高,只是怕孤將來把胤禔囚禁起來。」
「其實妾身原本還有一個法子。」石舜華道,「雜貨店裡的那幾個小子聽來往的客人說二伯到盡頭了。汗阿瑪跟二伯感情甚篤,抽出空來一定會去看望二伯,二伯臨終之際跟汗阿瑪說珠不能留,汗阿瑪一準會聽二伯的。可是您跟二伯關係不大好。」
太子:「五叔倒是會幫孤。五叔的身子也不好,但五叔跟汗阿瑪不大和睦。」
「妾身也想到這一點。」石舜華道,「所以一開始沒跟你說。」
太子仔細琢磨一會兒:「孤明兒找老四問問。」
翌日,下了早朝,太子衝胤禛招了招手,喊他去東宮用飯。
早膳擺在惇本殿東暖閣,太子平日裡處理政務的地方,胤禛進去沒看到他二嫂,也沒看到幾個侄子,太子也沒命宮人伺候,小聲問:「什麼事?」
「二伯跟咱們兄弟誰最好?」太子不答反問。
胤禛想了一下:「八弟。」
「小八?」太子不敢置信,「胤禩?」
胤禛:「八弟那個笑面虎,見著誰都像是見著親人。上朝下朝碰見二伯和五叔,叔叔伯伯的喊著,嘴巴像抹了蜜一樣,二伯挺喜歡他。
「還有一件事,二伯前些天生病,胤祀拿一支人蔘去看望二伯。我覺得咱們這些兄弟,二伯只把胤祀當親侄子。」
「拿什麼東西看望病人,這種事你都知道?」太子好奇,「胤祀跟你說的?」
胤禛:「胤祀的那支人蔘是找我買的。」
「你家有很多人蔘?」太子隨口問。
胤禛臉色微變。
太子放下筷子,盯著胤禛:「老四,行啊你,早兩年想賣點菜都來向你二嫂請教,如今開始倒賣人蔘?」
「沒有,沒有。」胤禛擺手,「您別亂說,傳出去可不好聽。」
太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人蔘哪來的?」
「八旗兵丁海上漂那件事,弟弟過去安排時,是先問他們想去哪兒,按照他們的意願打散分開。」胤禛道,「後來去關外的兵丁要招人手捕魚,是真捕魚,就請管著他們的將軍寫信問我。我也沒爲難他們就同意了。
「您知道的,關外人蔘多,剛好那段日子我福晉調養身子,想再給我生一個,我就託他們買人蔘。我按照京城的價買三支,他們給我六支年頭差不多的,兩支年頭稍稍差一點的。我福晉見有這麼多人蔘,瞧著八弟妹可憐就給八弟妹一支,留著她調養身子,然後老八就知道了。」
「郭絡羅氏終於開始調養身子了?」太子問。
胤禛:「有一年多了。明年大選,她再懷不上孩子,又不準老八納庶福晉,惠母妃和良母妃極有可能一起去找汗阿瑪求他出面。」
胤祀後院的事,太子如今已懶得過問,嘆了一口氣,把他和石舜華商議的事說給胤禛聽:「孤原本想著老九或者老十能跟二伯搭上話,沒想到是老八。看來只能蒐集納蘭明珠犯事的證據。」
胤禛笑道,「弟弟或許能幫你辦。」
太子不太相信:「你?
「二伯不大喜歡你,我隨便提一句,二伯都得怕您以後找他的兒孫麻煩。」胤禛道,「然後我說您沒工夫跟他計較,您最厭惡的是納蘭明珠,恨不得抄了他的家。二伯只要還沒糊塗,就知道該怎麼討好您。」
太子搖頭:「你不瞭解二伯那個人,有時候很執拗。姑且試一試,不成孤還有後招。」
進了六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恭親王常寧的病也是一天比一天重。
六月初七,恭親王常年走到盡頭。
康熙兄弟不多,如今只有一兄一弟,跟常寧的感情不如福全,康熙也去送他最後一程。從恭親王府出來,康熙拐去裕親王看望福全。
胤禛那日從東宮回去,第二天就去裕親王看望福全。而福全也沒多想,自打他生病後,住在宮外的皇子都來看過他。
胤禛跟福全聊幾句,就說等太子抽出空來就來看望他。
索額圖上書請立太孫之前裕親王福全就病了,但他聽長子提過幾句,本以爲康熙會治索額圖的罪,沒想到又把索額圖放了。
福全不懂康熙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康熙一直沒來看望他,福全就問胤禛。
胤禛說弘晏和弘曜還小,他汗阿瑪已經決定等幾年再立太孫,索額圖太著急,犯了忌諱,才把他關起來。
至於把索額圖一擼到底,是怕索額圖以後再犯糊塗,牽連到太子。
福全頓時確定康熙即便沒有同意立太孫,太子的地位也穩如泰山。
胤禛見他皺眉深思,就故意問福全怎麼了。
福全很清楚他自己的身子,撐不過夏天,就說他以前不喜歡太子,太子也曾罵過他,爲此康熙還曾數落太子一頓,他擔心太子懷恨在心。
胤禛便說出納蘭明珠。看到福全陷入深思,胤禛點到爲止,繞到當時病入膏肓的恭親王身上。
胤禛走後,本就對太子感官不好的福全越想越覺得太子可能秋後算帳。初七下午見著康熙,福全主動說起太孫的事,見康熙提起弘晏和弘曜笑出褶子。
福全心裡咯噔一下,便和康熙說起他們小時候。然後又說起當時多麼艱難,自然而然聊到早年康熙的左膀右臂,索額圖和納蘭明珠身上。
太子和福全關係不好,康熙做夢也想不到福全臨死向太子低頭。聽到福全提醒他納蘭明珠留不得,康熙點了點頭算是同意福全的話。
太子從胤禛那裡聽說福全可能會幫他,也沒全指望福全。恭親王常寧的頭七剛過,趙謙就收到一疊關於納蘭明珠的證據,來人跟他說的很明白,敢不敢隨便你。
康熙在早朝上說索額圖「議論國事」,如今索額圖閒得喝茶逗鳥,啥事都沒有。趙謙也看出立太孫一事,康熙幷不是很生氣,把索額圖關起來,估計是嫌他管太寬。從而也說明康熙有意立太孫。
太孫都有了,太子登基還會遠嗎?
富貴險中求。
趙謙第二天就把證據和奏摺遞上去。
康熙自打聽了福全的一席話,就看納蘭明珠不順眼。看到趙謙遞上來的證據裡面還有人證,當即命人把納蘭明珠收禁,命順天府詳查。
「太子,是不是你指使趙謙做的?」下了早朝,胤禔拉住太子,滿臉怒氣,盯著太子問。
太子掰開他的手:「是孤又怎麼樣?不是又怎樣?胤禔,你那拳頭敢往孤臉上招呼,明天趙謙就敢奏稟你以下犯上。」
「大哥要做什麼?」胤祀連忙抱住胤禔,「納蘭明珠被收押是他罪有應得,命令是汗阿瑪下的,你,你幹什麼去?不能去找汗阿瑪。你沒看汗阿瑪只看一眼趙謙的奏摺,就命人把納蘭明珠拿下。說不定是汗阿瑪授意都察院這樣做的。」
胤禔腳步一頓。
太子嗤一聲:「一腦袋漿糊。」
「你說什麼?」胤禔指著太子,「有種再說一遍。」
太子笑吟吟道:「說你一腦袋漿糊。有種你打孤啊?」怕胤禔真出手,「剛好汗阿瑪還沒走遠。」
胤禔的拳頭猛地收回來。
胤禛無奈:「太子二哥,您快回東宮用早膳吧。」可別再刺激他了。
太子擡起下巴,睨了胤禔一眼,在胤禔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眼神中,迤迤然離去。
「大哥,咱們也回吧。」胤祀使勁拽胤禔一把,怕他莽撞,一邊走一邊勸說,「這事也不能怪二哥。就算是太子二哥指使人做的,證據不是僞造。還有上次索額圖的事,您就不該出頭。汗阿瑪真想治索額圖的罪,無需任何人開口。」
胤禔道,「議論國事,結黨妄行乃重罪,要不是汗阿瑪偏疼太子,根本不會把他放了。」
胤祉跟在後面聽得頭疼:「汗阿瑪不想立太孫,去年太子生病,就不會把那兩個小傢伙帶上。不但帶上還準他倆跟汗阿瑪同吃同住,接見地方官吏時還準他倆旁聽,明擺著是想看看哪個更出衆,日後好立太孫。
「太孫這種事只有汗阿瑪示下,朝臣才能上奏摺。像當年立太子,據說就是汗阿瑪親自透露出的風聲,滿朝文武上書立太子,汗阿瑪才順勢立太子。」
「三哥,你不糊塗了?」九皇子詫異道。
胤祉冷冷看他一眼:「你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九皇子胤禟道,「以前見你急不可耐的剃頭,以爲你昏了頭。沒想到又痊癒了。」
胤祉一窒:「老九!你有種給我站住!」
「我又沒昏了頭。」九皇子說著,拔腿就跑。
胤禔跟胤祉沒什麼矛盾,見胤祉也這麼說,胤禔也就沒再掙扎。到宮外,胤禔身邊只剩胤祀一人,胤禔才問他該怎麼做。
胤祀的生母身份低,小時候卻沒受過什麼大委屈,全賴惠妃看顧。看在惠妃的面子上,胤祀道;「你去問問明珠想要個什麼樣的結果,然後再去找汗阿瑪求情。放了明珠是不可能,汗阿瑪沒打算嚴懲索額圖,但汗阿瑪有心嚴懲納蘭明珠。」
胤禔拍拍胤禩的肩膀:「好弟弟,謝了。」
弘晏見太子心情很好,雖然不知道因爲什麼好,便趁機道:「阿瑪,皇瑪法打算去塞外避暑,我和弘曜想跟皇瑪法一起去,行不行?」
「撇下爹孃,出去乘涼。」太子睨了他一眼:「不孝子!」
「不孝子!」抓著勺子自己吃飯的弘晅重複一句。
弘晏楞了一瞬,才意識到他的懶貨弟弟主動說話了:「小五,你剛纔說誰呢?」
小孩頭也不擡,彷彿沒聽見。
弘晏想了一下,伸手把他的勺子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