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謝主任的提醒,朱新國放掉手機,疑惑的看着他,“不能動粗?這是什麼地方?”
他在電話裡聽到警察抓捕趙如意,卻被幾個武人打落手槍,正要暴怒調遣特警過去鎮壓,再突然聽到辦公室主任的驚呼,心頭頓時澆了一盆冷水。
他要抓到趙如意,是要迅速平息案情,梅林路的新天地酒吧出這樣的事情,上面給他的壓力也很大,就在他即將升任蘇南省的政法委書記的前夕,他不能顯露無能之態。
但謝主任的一聲提醒,讓他冷靜了幾分。
他從秦嶺省調到蘇北省,轉眼已有八年的時間,從邵陰市的公安局局長,一步步升到省公安廳廳長,現在也算蘇北省的本地勢力。
但是要說對錢杭市的格局的掌握,卻依然不如謝主任這樣的純正蘇北省當地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秀水街36號,是退休的公安部老部長的安居之所。”謝主任斟酌着字眼,說道。
公安部老部長……朱新國腦袋有些大,他差點就讓特警強攻那個宅院。
他以爲趙如意在蘇北省無根無底,卻沒料到,還真有些門道。
謝主任看到朱新國望着自己,接着說道,“是建國初的史部長,現在已經作古了,這宅子由他兒子繼承,不過他兒子在許多年前,追捕一個流竄到蘇北省的悍匪,不幸犧牲。”
朱新國的眉頭漸漸皺起,盯着謝主任,示意他繼續說。
“史老有兩個兒子,犧牲的是大兒子,還有小兒子,說出來朱廳就知道了,就是蘇南省的政法委書記史強。”
“哦……”朱新國眉頭微微鬆展。
他這次去蘇南省,就是要去接史強的位子,因此對這個史強怎會不清楚,他知道史強的家庭很有淵源,是建國初的幾位公安部部長之一的史紅軍的兒子,剛剛謝主任說到史部長,他就想到這個了。
但他沒想到,史老傳下來的宅子,就在錢杭,並且就是這個秀水街36號。
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史老只做了短短几年的公安部部長,就因病退下來了,但到底也是公安部的元老。
就是因爲史強有這樣的背景,所以就是蘇南省的省委書記宋國慶也對他很客氣,但話又說回來,史老去世的很早,他的大兒子又在許多年前犧牲了,這一門的勢力已經弱了。
史強沒有進京城的打算,年紀一到,就很乾脆的準備退休養老,頂多到省人大混個閒職,連史強的兒子也是進外企鍛鍊而不是做官,可見如此。
似乎是看穿朱新國的心思,謝主任又說道,“史老許多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大兒子年紀輕輕也犧牲了,但史老作爲建國初期的公安部長,門生故舊還是很多的,而且……”
謝主任壓低聲音,“書記處的某位書記,當初跟史老的大兒子史剛,在一個警隊共事。據說,史剛是爲了救他,才犧牲的。”
朱新國聽到這個消息,心頭震撼,久久不語。
謝主任說的隱晦,但到底是哪位書記,只要查查履歷就能看出來,而書記處……還能有哪個書記處……
不管是幾人中的哪一位,欠着史家這份恩情……
“現在這宅子裡住的,是史剛的遺孀。”謝主任迴歸正題,“史剛還有一個女兒,在蘇南省的特警系統裡工作。嗯,可以說是,孤女寡母。”
孤女寡母,這四個字……可不是謝主任隨口說的。
朱新國派警力增援,硬闖這個宅子,史老當年的門生故舊會怎麼想,書記處那位書記會怎麼想……再如果鬧起來,在院子裡開槍……
正襟危坐的朱新國,額頭一下子流汗了。
他結識慕容澤這位貴人,獲得慕容家暗助,這幾年平步青雲,好不得意。但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明哲保身,小心謹慎,八面玲瓏,絕不得罪任何一方權貴。
而他這個崗位,偏偏還要做出一些成績,就總結一個方式,就是欺軟怕硬。抓一些好抓的,欺一些好欺的,時不時的來一些專項行動、整頓活動,就顯得政績斐然。
至於這些漸漸成氣候的二世祖們的禍害……反正他撈到成績就要調走,哪還用他管?
想了幾分鐘,他撥出電話,沉默幾秒之後,說道,“魯平,秀水街36號,你親自去一趟,我給你幾條死命令,第一,不許動手,第二……”
接到電話的公安局局長,真是鬱悶,他剛剛還接到市委書記的孫秘書的電話,讓他迅速抓捕趙如意歸案,要把錢陵高速的車禍也併到這個趙如意的名下。
轉眼,他又接到公安廳廳長朱新國的電話,讓他不得輕舉妄動……
這些年,錢杭的大小紈絝們聯成團伙,把人打傷打死都不稀奇,但這次,事態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而此刻在秀水街36號的宅子裡“做客”的趙如意,隨着史雪薇進入三進院落的第二棟樓房的餐廳,在一個八仙桌邊規規矩矩的坐着。
史雪薇的母親穿一身便裝,50多歲模樣,一條黃色的細腰帶緊緊紮在腰間,依稀能夠看出年輕時候也是一個美人兒。
趙如意心裡還算鎮定,但空手上門,又是跟史雪薇的母親第一次見面,總要做出些侷促不安的表情,於是收起大尾巴,顯得很乖很誠懇的樣子。
他跟史雪薇的關係又進一步,豈能想到這個美女警花啊,還擺他一道,直接領他見她的母親,真是雷厲風行……
“嗯……這事兒,倒也說不得你,現在錢杭城裡的這些小孩子們,越來越不像話了。”聽完史雪薇的敘述,史雪薇的母親說道。
她相信自己女兒不是作奸犯科之流,而她對現在錢杭市的警方,確實沒什麼好感,所以見到大批的警察追着史雪薇進院子,就毫不留情的讓人把他們打出去。
當年她丈夫爲了抓捕流竄到蘇北省的喪心病狂的持槍悍匪,連續追蹤十多天,最後爲了拯救隊友而犧牲,現在的這些蘇北省的警察,哪還有當年的雄風?
這麼多年過去,當年她丈夫的“大哥”,也就是她丈夫捨生相救的那位,如今在書記處身居要職,每年還派人來看望她。
可以說,以那份恩情,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完全都能夠滿足,但史雪薇的母親唐玲,不願意去翻這個老黃曆,也沒有刻意去疏通這條關係,非常低調。
如果她丈夫活着,現在至少也是省委書記一個級別,反正論能力,論人脈,肯定在弟弟史強之上。
“既然帶朋友過來,就好好相處。”唐玲再看看趙如意,對着史雪薇說道。
她話中有話,卻也沒像一般的母親那樣婆婆媽媽的追問。史雪薇帶趙如意到這個家中,“避禍”只是一個小藉口,內心裡還是想讓她看看吧。
按照史雪薇的說法,他們昨天就已經到錢杭,雖然史雪薇刻意跳過一些內容,但以她的聰慧,肯定要想,他們是住在外面,是不是……住一個房間?
如果只是一般關係,完全可以安排朋友在賓館,她自己回來住。
“知道了,媽。”史雪薇回答着,心裡其實也有些忐忑。
或許就像是上午,她在酒店裡對趙如意的心血來潮,帶趙如意到這裡,也可能就是心血來潮,不過反正她和趙如意都已經發展到這樣,讓母親見過也好——不管她滿意不滿意,也省的她老給她打電話,叨唸着讓她找男朋友。
反正這小子沒心沒肺,自己也偶爾沒心沒肺一次。
唐玲難得見到大大咧咧的史雪薇有聲音發顫的時候,回答她的話語也不像以前吵架那樣的生硬,不由的再對趙如意多看幾眼。
假裝做出緊張姿態的趙如意,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獵物啊,原來我就是擋箭牌啊……
唐玲望着趙如意,卻不覺得這小子是擋箭牌,雖然有擋箭牌的作用,但觀其行、聽其言,史雪薇跟他的關係不淺。
“好了,別裝了,我知道你不緊張。”看到幾個女眷把菜端上來,唐玲說道。
“呃……”趙如意假裝自己緊張,沒想到還是被看出破綻。
“你呼吸勻稱,指尖平穩,根本就不是沒見過場面,剛到蘇北省就惹出這樣的事情,在蘇南省也是一個小霸王吧。”唐玲又說道。
“呃……”趙如意感覺被戳中了七寸,再次無法回答。
“媽,這次他過來,是打算跟曉晨師兄打一場,以前在蘇南省有些恩怨。”史雪薇插嘴說道。她雖然帶趙如意過來有做擋箭牌的意思,但也不希望母親對他有太壞的印象。
或許就是關係更進一步的原因,心裡已經有些維護他,這種反應,她自己也說不清。
“哦,俞曉晨?”唐玲再打量着趙如意,“果然是練過武的。以呼吸來看,練的是形意吧?”
“嗯?”趙如意現在不是尷尬,而是驚愕,但覺得自己總用鼻子出氣不是好習慣,急忙又說道,“嗯!練的是形意拳!”
唐玲點點頭,拿起筷子,“先吃飯,一會兒我試試你。”
趙如意瞥瞥史雪薇,看這個樣子,史雪薇的老孃也是一個武林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