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夫人驚愕不已,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樣的緣故,邊說道:“真是令人想不到,當時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想着這婚事來得有些古怪,以夫人的性子,怎麼會與廣平郡王府聯姻。萬萬想不到啊,廣平郡王妃縱女胡作非爲,就真不怕……”
說到這裡又想起廣平郡王妃背後有皇后,一時間當着太子妃的面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蘇辛夷確實不能在外非議皇后與廣平郡王妃的事情,假裝沒聽出來,便接口說道:“婚姻大事講究的便是你情我願,夫人吃了這等委屈,有這樣的打算並不算什麼。”
江夫人知道太子妃與潤儀郡主不睦,但是她知道太子妃如今與皇后關係不錯,又怕太子妃因此有不同的想法,現在聽到這話總算是舒口氣。
“多謝太子妃體諒,實在是不能看着我兒被毀了一輩子。”江夫人咬着牙說道,“若是那日真的是我兒的錯,我一定會讓他上門負荊請罪,然後風風光光把人姑娘娶進門。但是,他是無辜被陷害的,我怎麼能讓這樣心思歹毒的人進門,若是真的由着她進門,只怕我們江家從此後便家宅不寧了。”
晏瓊思一個郡主倒也罷了,但是她背後還有皇后,這纔是江夫人最忌憚的地方。
只要婚事不成,皇后便是對她不滿,有陛下在,也不會明目張膽的爲難自家,就算是自己進宮吃點皇后的臉色她也不怕。
但若是婚事成了,晏瓊思這麼狠毒的人進門,再有皇后撐腰,這一家子還怎麼過?
沒法過了。
現在又聽了太子妃告知她的事情,便是她一向秉性堅韌也差點撐不住。
喝口茶緩緩神,江夫人的情緒慢慢穩下來,這纔看着太子妃又道:“如果太子妃您的猜測都是真的,那您需要我做什麼?”
項夫人沒想到江夫人這麼幹脆,不過也不算是很意外,被人這麼欺負到頭上,還能忍下去那就不是江夫人了。
蘇辛夷看着江夫人笑了笑,“事情到這一步,已經不是咱們後宅女子能管得住的,這件事情還需要夫人告知江尚書,尚書大人自有計較。只不過,季侍郎與益王的事情,夫人還要與尚書說清楚,而且此事我這邊沒拿到證據,只是看到他們避人耳目見面,更不知道見了面說了什麼。”
江夫人聽懂了,她點點頭,“太子妃放心,我會如實與我家老爺說。”
項夫人一直沒說話,此時忽然開口說道:“朝堂上的事情咱們無法插手,但是退婚一事,我倒是有了個主意。”
江夫人就擡眼看向項夫人,“還請夫人指點,我這腦子一時間亂成一團,一時也想不到好辦法。”
項夫人看了一眼太子妃,便道:“太子妃之前提起獵場的事情,獵場的事情潤儀郡主就曾被刑部傳話,若是能找到新的證據,一旦潤儀郡主有嫌疑,名聲有損,您要是退親便是名正言順。”
江夫人一愣,細細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蘇辛夷便道:“當初潤儀郡主被放回去,便是因爲證據不足。想要足夠的證據,除非能把許玉容找出來,而且還能讓她說真話。找不到許玉容,想要潤儀郡主認罪很難。又或者,能撬開玉靈庵其他人的嘴,不過當初刑部沒能做到,現在再做也很難。”
“再難也要去做。”江夫人沉聲說道。
“那就得好好謀劃。”蘇辛夷看着江夫人道。
項夫人認真想了想才說道:“還有一個人。”
江夫人就看着項夫人問道:“誰?”
蘇辛夷看了項夫人一眼,卻知道她說的是誰了,果然聽着項夫人道:“正是襄王府上那個備受襄王喜愛的妾室伏姨娘。”
江夫人立刻拍手說道:“是了,倒是把她給忘了。”
“只是伏姨娘現在是在襄王府,想要從她這裡借力可不容易。”項夫人看着二人開口,“襄王妃即將嫁過去,我聽聞李貴妃把襄王府看得很緊。”
蘇辛夷沒有說話,擡眼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神色一片平靜,聽了項夫人的話慢慢的說道:“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伏姨娘跟這件事情到底有多深的關係,但是既然跟玉靈庵有關,我就不信是完全清白的。”
蘇辛夷知道江夫人的性子,聽着她說這話絲毫不意外。
“益王與季侍郎既然趕在玉靈庵見面,說明對玉靈庵十分信任,這是不是就意味着玉靈庵其實跟益王有很大的關係?”項夫人說着也覺得心頭有些驚顫,若是真的話,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沒有證據不好說,但是我覺得有可能。”江夫人長出一口氣,“如果伏姨娘真的與那邊有關係,只要放出些意味不明的消息,我想被困在襄王府的伏姨娘肯定會着急。人嘛,一旦失了分寸,心中無底,纔會做出與尋常不一樣的舉動。”
若不是晏瓊思這一招把江夫人得罪狠了,江夫人本性謹慎,是不會這樣的舉動。
但是現在,別人的刀都要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就等着把他們推進泥潭,她當然不能等着。
項夫人長長地舒了口氣,覺得掌心一陣陣的發冷,太子妃這樣的事情都讓她知道,這條船她是下不來了。
丈夫爲官一向忠君,當然因爲跟齊國公府的姻親關係,再加上辛夷做了太子妃,多少還是有些傾向,只是平日丈夫很謹慎,不會讓同僚看出分毫。
江夫人家與自家很相似,所以二人平素關係不錯。
但是現在……
項夫人擡頭看向太子妃,蘇四爺生了個好女兒啊,不動聲色,不用威逼利誘,甚至於都不用拉攏,就能讓她們自己跳上來。
這樣的好本事,難怪嫁進東宮沒多久,就能與皇后的關係變得這樣的和睦。
太子妃沒嫁過去之前,皇后與太子的關係可只是維持表面和睦,私下裡沒少推着容王與太子相爭,但是現在呢?
容王已經徹底成爲太子的馬前卒,皇后不僅不生氣,居然還一副順其自然的架勢。
項夫人再一次可惜,自己當初看好的兒媳婦人選啊,這樣的人嫁給自己的兒子,將來項家必然能更進一步。
她的眼光是沒錯的,但是奈何自己可不敢跟皇家搶人。
項夫人想到這裡已經下定決心,東宮這條船是不能下了,但是在這條船上怎麼站穩腳跟,她得好好想想。
只靠姻親是不成的,太子雖然寬厚,但是朝務上一向公正,幸好她夫君當官靠的是自己搖桿硬。
心思這麼一轉,項夫人的立場瞬間轉變,思維也跟着不同。
以前是想着項家傾向於東宮,但是還是要保持自家中立的表象。
但是現在既然要上東宮的船,自然要從東宮的利益去做事。
她沉默一瞬,忽然擡起頭,“太子妃,有件事情可能你還不知道。”
蘇辛夷轉頭看着項夫人,項夫人之前的神色微妙變化她看得清清楚楚,上輩子她被迫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些勳貴世家的夫人們,每一個表情都不是無用的。
於是,她笑了笑,“我如今在東宮養胎,好些事情都不太清楚,夫人能與我說說最好不過了。”
項夫人聽着太子妃這話也跟着笑了,“是啊,大家都想着讓您好好安胎,這些無謂的小事,儘量不讓太子妃勞心。”
蘇辛夷心思一轉,能這樣爲她想的人,只有孃家。
“是國公府那邊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項夫人微微頷首,“這件事情我家小姑子沒跟貴府太夫人提起,是想着太夫人年事已高,而且翁姨娘已經去了莊子上,早些時候爲了翁姨娘的事情太夫人動了怒,現在自然不能讓她老人家再費心。”
跟翁姨娘有關?
難怪項夫人之前不說,確實不好說出口。
事關翁姨娘,就連江夫人的神色都有些嚴肅起來。
實在是翁姨娘的大名,江夫人想要不知道也不行,早些年就爲了這個翁姨娘,項家跟蘇三爺沒少過招。
後來聽聞翁姨娘被送去莊子上,京城多少人家在背後議論此事。
但是,她也沒想到現在這件事情居然還能跟翁姨娘扯上關係,這就涉及齊國公府的隱秘,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看着江夫人神色不安的樣子,蘇辛夷能猜到對方不太想摻和蘇家的事情,她便笑着說道:“夫人不用擔心,翁姨娘是有些事情做錯了,但是家裡讓她去莊子上反省,確實沒有再做什麼不得體的事情。項夫人提到此事,應該是有人想要從翁姨娘這裡下手對蘇家不利。”
項夫人很驚訝啊,太子妃這也太敏銳了,真被她說對了。
江夫人跟着鬆口氣,不是國公府見不得人的事兒就好,她對着太子妃笑了笑,“三夫人當初爲了五姑娘的婚事跟翁姨娘鬧得不愉快,咱們滿京城三夫人這樣嫡母護着庶女的真是不多見,多少人背後稱讚呢。”
項夫人聽了這話不免覺得有些臉熱,知道江夫人是給自家小姑子貼金,但是這金貼得沒錯。
她那小姑子一身的毛病,性子不好,眼皮也高,又不肯對自家爺們服軟,一輩子跟三爺不對付,對翁姨娘更是心生厭惡。
唯一的一點,她那小姑子口硬心軟,對翁姨娘恨不能剝了她的皮,但是她生的倆孩子確實本性不錯,小姑子平日不曾剋扣倆孩子,婚事上也願意伸出手幫一把,誰能想到一輩子的惡名,反倒是因爲這兩件事情一下子洗清了。
項夫人不好誇,蘇辛夷卻是沒有顧忌的,便對着江夫人說道:“當初三伯母爲了五姐姐與五哥的婚事,在祖母面前都落了淚,就是不肯看着他們被翁姨娘拖累。三伯母嘴硬心軟,我們滿府都知道的。”
項夫人老臉一紅,當初辛夷纔回府,她那小姑子那嘴巴沒少刻薄人,好在後來轉過彎來了。
項夫人可不能再由着太子妃快下去,就接着之前的話頭繼續說,“前段日子,小姑子回孃家愁眉苦臉的,我就問她遇到什麼麻煩事兒了,這才知道有人試圖去莊子上與翁姨娘搭上話,而且還買通了莊子上的人,幸好妹夫的人仔細小心,這才發現了蛛絲馬跡。”
蘇辛夷確實不知道這事兒,於是繼續聽項夫人說。
後來三爺那邊得了消息後,就讓人去查這件事情,三夫人與三爺的關係緩和不少,於是也知道了。
三夫人雖然平日性子莽一些,但是也能想到這件事情不尋常,她跟丈夫之間不能以翁姨娘,不然非得吵架。
兩夫妻現在關係不錯,一把年紀了再吵架不是讓小輩笑話,於是三夫人就回孃家商量這件事情。
“我家老爺就跟妹夫商議了這件事情,就決定靜觀其變,想要看看背後到底是誰,當初莊子上被買通的那個人,知道的有限,處置了後,現在背後的人也沒再聯繫翁姨娘。我想着,既然有人盯上了翁姨娘,肯定是盯準了國公府,現在瞧着這手段跟當初獵場的事情也相差無幾。”
江夫人就看向太子妃,思量着開口,“如果要從翁姨娘這裡下手,不知道翁姨娘會不會配合。”
那一位她也是個能折騰的主兒,未必願意呢。
蘇辛夷就想起之前蘇希仙說起的話,想要把翁姨娘接到她的莊子上去,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蘇希仙肯定不會對孃家不利,但是這主意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在她耳邊進言?
如果有人進言,是不是代表着,背後的人從國公府那邊不好下手,就盯上了蘇希仙?
想起蘇希仙現在還有孕在身,蘇辛夷就有些壓不住自己的火氣。
看着太子妃神色一下子變了,江夫人就看向項夫人。
項夫人就看着太子妃,“太子妃,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蘇辛夷就把上次見面蘇希仙的事兒說了。
項夫人的臉色也一下子變了,顯然與太子妃想到一處去了。
江夫人也是驚訝不已,“能做出這麼多的事情,看來背後之人比我們想的還要厲害啊。”
“那現在怎麼辦纔好?”項夫人遲疑的問道,涉及到蘇希仙,她就不好出主意了。
蘇辛夷看着二位夫人嘆道:“事關重大,我還得與孃家商議過後再說。”
江夫人立刻說道:“應該的,那我這邊就先讓人從伏姨娘那邊動手。”
項夫人認同的點點頭,“伏姨娘那邊如果不動的話,還有個襄王妃,我這邊能使使勁讓襄王妃動一動。”
項大人在太僕寺,襄王妃的爹就在他管轄之下。
蘇辛夷看着項夫人,“夫人莫要着急,項大人那邊不要動,太僕寺事關重大,陛下一直很看重,爲了這點事情,不能讓項大人下水。我這裡有別的法子,二位且先等一等。”
蘇辛夷還能借勢,但是事關宮裡,就不好對二人說了。
幾個人再商議好後分頭行動,臨走前,蘇辛夷看着項夫人拜託道:“夫人,我五姐對三伯母一片孝心,不會做對家裡不利的事情,這次的事情還請夫人先不要與三伯母說。”
項夫人心裡直感嘆,太子妃這個人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認回國公府與家裡人倒是處得好,出了這樣的事情,也知道爲了姐姐與小姑子周旋,想要保住二人的臉面。
“太子妃放心,我不會說的。事關重大,不能讓人有機可趁。”項夫人立刻說道。
蘇辛夷道了謝,這才與二人告辭先走一步。
太子妃一走,江夫人對着項夫人道:“齊國公府有福氣啊。”
項夫人也很感嘆,蘇四爺在的時候齊國公府更上一層樓,蘇四爺走了,眼看着齊國公府走下坡路,結果蘇四爺的女兒認回來了。
項夫人對着江夫人道:“太子妃一向有情有義,當初才認回來沒多久,因爲蘇大姑娘的事情,一人一槍就打上史家,這樣的好姑娘,哪家也會當寶護着的。”
江夫人也笑,是啊,當初太子妃也幫着她把許玉容摁了下去,不然長子的婚事怕是要起不少波折。
太子妃這個人啊……
江夫人看着項夫人先是嘆口氣,眉眼之間帶着幾分無奈,這纔開口道:“你我這麼多年的交情,這次的事情真是多謝你。我只以爲晏瓊思是想給自己找一門體面的婚事,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樣多的牽連,我只要一想想,萬一把人娶進門,我這一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我也是沒想到,好在事情有了轉機,你也不用太過憂心。”項夫人安慰道,“你說潤儀郡主做的事情,宮裡皇后娘娘知道嗎?”
江夫人沉默了。
項夫人也是憂心忡忡,“皇后娘娘一向喜歡這個外甥女,你說會不會護着她?”
江夫人也正有這樣的憂慮,但是她並不會因此就後退半步,晏瓊思這樣的人進了門那就是禍害。
她看了一眼項夫人,意味深長的說道:“皇后娘娘一向公允寬厚。”
項夫人就明白了,江夫人拼着皇后不滿也是要退親的,但是既然說了公允寬厚幾個字,那江夫人是一定把事情做圓滿,不會讓皇后捏到短處。
那真是令人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