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頭如墨的烏髮垂泄,有些溼潤地貼在臉頰的兩側,可見不久之前才淋過了雨,那雙月牙眸中好似深藏一汪碧湖,眼周處描着淡淡的青色胭脂,使得這雙眼睛愈發妖嬈。
不同於平日裡的一身淺粉衣裳,此刻他穿的是青衣,卻也極爲好看,領口微敞,依稀可見晶瑩鎖骨,露在衣衫外的膚色似雪,他脣角輕揚,正朝着她淺笑。
白皙玉手抓着一條青色狐尾把玩着,還試圖要用那狐尾來撓她的臉。
眼見着那條青色狐尾就要湊到自己的鼻尖,顏天真連忙伸手揮開——
“史曜乾,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你別以爲你打扮成這番模樣,我就認不出你!”
他這是在扮演青狐妖?
她曾經給他唱過一曲青媚狐,曲風妖媚,興許就是這首歌給他帶來了靈感,他閒着沒事,扮起了狐妖。
單單論顏色的話,男子穿粉色其實比青色騷包得多,但此刻看他這番打扮,分明比平日裡穿粉色衣裳更加妖嬈。
還有那麼一點兒騷氣。
嘖嘖嘖……
“天真,這是在夢裡。”他開口,嗓音依舊清脆動人,比出谷的黃鶯更加好聽,“在夢境之中,你可以爲所欲爲,來呀——”
他拉長了尾音,輕抿着脣,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他的笑聲似乎也帶着魔力一般,如同羽毛拂過人的心田,在空氣中泛着圈圈漣漪。
這般慵懶且誘人的笑聲,聽在耳朵當中,可謂是一種享受。
可顏天真並未被男色衝昏頭腦,而是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輕叱了一聲——
“你給我正常點!你平日裡那一副白蓮花的樣子可比現在這樣順眼多了,你怎麼也學起了你哥不正經的那一套?!”
史曜乾將身子往後稍稍一仰,一手撐着地面,另一隻手擱在腿上,歪斜着身子,擺出一副分外慵懶撩人的姿勢。
之所以歪斜着身子,自然是不想將那六條狐尾給壓扁了。
面對顏天真的呵斥,他依舊輕笑着道:“天真,你怎麼在夢中也這般嚴肅?在真實的世界裡,你一本正經,不好男色,如今是在夢裡,你大可不必如此嚴謹,放縱你自己便好。”
“你……”
“與我一起放縱,無論你想如何,我都是願意配合你的。來呀……”
“夢你妹啊夢!”顏天真的眼角劇烈一抽,“你真當老子傻到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即便這是在夢境裡,我夢到的人也不應該是你!”
“不夢到我?你還能夢到誰?”史曜乾依舊一派雲淡風輕,“你是不敢承認,你內心深處想着我,纔會夢見我,你想用咆哮來掩飾你內心中的驚慌,你覺得夢見了我,就是對不住鳳雲渺嗎?沒關係的,你在夢中如何過分,他都不會知曉。”
“你還跟我裝是吧,看來我不揪掉你的狐狸尾巴,你是不會現原形了。”顏天真說到這兒,立即下了榻,兩步到了史曜乾身側,俯下身便去揪他的狐狸尾巴。
史曜乾見着顏天真這架勢,連忙道:“別揪我尾巴呀!”
連在一起的六條染色狐尾,很貴的!
然而他的阻止,對顏天真來說是不頂用的,只見顏天真揪住了一條狐尾的尾端,使勁那麼一拉扯!
“啊呀!”史曜乾驚呼了一聲。
顏天真摸着揪下來的狐狸尾巴,白了一眼史曜乾,“你叫喚個什麼,又不是真的尾巴,難不成揪下來還會讓你覺得疼?!”
話說到這,她毫不客氣地擡腳踢了一下史曜乾的臀部——
“狐妖大人,您的狐狸尾巴斷了一條,怎麼就沒流血呢?嗯?”
“你……你怎麼可以踹人家那裡。”
史曜乾摸着自己被踹的臀部,撇了撇嘴,“郡主,你可真是太粗魯了。”
狐狸尾巴都被揪掉了,他自然是裝不下去了。
顏天真將手中的狐尾丟到他臉上,“在背後粘六條尾巴,有意思麼?大半夜的跟我裝什麼青狐妖,幸好老子膽夠大。”
“我……”史曜乾張了張口,此刻面上浮現一絲被拆穿的侷促,“郡主,我可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只是想哄你開心……”
“你這是什麼說法?你扮個狐妖半夜來嚇我,這是哄我開心?”顏天真抽着抽脣角。
“我將自己打扮了一番,就是爲了給你個驚喜呀。”
“驚喜個屁,驚嚇還差不多,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一條狐狸尾巴,老子差點以爲自己真的在做夢。”
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她其實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
雖說屋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但她還是可以聽見窗戶破開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已經足夠驚醒在睡夢中的她。
原本覺得窗戶可能是被風拍開的,她也得去關上才行,而當她察覺到了有人靠近,自然是警惕地睜開了雙眼,看到一條狐狸尾巴闖入了視線之中,她怔了怔。
她不覺得是夢,因爲屋外的電閃雷鳴那麼真實。
於是乎,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察覺到了疼痛的感覺,便可以徹底斷定這不是夢境。
再之後看清了史曜乾的面容,便曉得是他在搗亂。
這一身打扮,再配上他的話語,勾引的意味未免太過明顯。
他是真打算引誘自己去包養他?
“郡主,你生我的氣了麼?”史曜乾這會兒也不搔首弄姿,坐正了身子,雙手環上了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膝蓋處,“這麼輕易地就被郡主識破了,真是有些丟人。”
“這沒什麼好丟人的,你這段數的確是不高明。”顏天真走回了牀沿邊坐下,慢條斯理道,“我還以爲你跟你哥終究是不同的,想不到你也喜歡玩這樣的把戲,如此看來,你倒也是個有心機的。”
“我……”史曜乾開口試圖辯解,可張口的那一瞬間,卻又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想了想,似乎是詞窮了,便只能低下頭,作失落狀——
“我沒什麼好說的,郡主想怎麼看待我,這都不是我幾句話能改變的。”
顏天真挑了挑眉頭。
這樣的時刻,若是他費力辯解,反而顯得心虛。
他擺出一副‘你愛怎麼看待我都隨便你,我也不解釋’的態度,反倒讓人覺得,興許是對他有些誤會,而他又不是爭強好勝的性格,便選擇了不辯解。
“史曜乾啊史曜乾,我怎麼有些看不懂你了。”顏天真托腮思考,“若不是今夜你做了這麼一番打扮,來我房中,你在我心中興許還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蓮,但是此刻,我對你的印象卻有所改變。”
史曜乾靜默了片刻,道:“郡主,我平生很少算計人,值得我算計的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低的。”
“喔?那本郡主還應該覺得榮幸嗎?”
“我知道郡主心中對我已經有成見了。”史曜乾嘆息一聲,“郡主,我沒有任何對你不利的想法,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邊而已,郡主不願意收我做面首,收我做個端茶遞水的下人也是可以的。”
“這麼想要留在我身邊?”顏天真慢條斯理道,“你可別告訴我,你也看上我了……”
“有何不可?”史曜乾大方承認,“我終究也是凡夫俗子一個,又如何能抗拒你這仙人之姿?”
“你倒是實誠,可我是不會將你收留在身邊的。”顏天真的語氣不容商量,“你要曉得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我與南旭國的太子在一起,他怎能容忍我身邊有小白臉?以他的性子,是絕對不願意頭頂一片綠的。”
“郡主,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出去罷。”顏天真伸手指向房門外,“今夜你扮作狐妖嚇我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明日一早你就離開罷,你可別讓我後悔今日救你,我救你是難得善心,你若是想要賴上我,這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
“原本我是想要博得郡主的好感,如今看來,是弄巧成拙了……”
“你也不必太在意,我對你原本就是沒什麼感覺的,不喜歡也不厭惡,你在我眼中跟個路人甲並沒有區別,人這一生會有許多過客,你只不過是過客之一。”顏天真的語氣毫無波瀾。
史曜乾:“……”
過客之一。
這話聽起來,讓他覺得自己好沒存在感。
原來他在她的心目當中,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過客。
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特殊的地方?
他並不平庸啊。
這顏天真還真是挺有本事,簡簡單單的一席話,就讓他心潮起伏。
在過去的那些歲月裡,他是不曾被人這麼對待的。
大多時候,他都是居高臨下地看着人趴伏在他的腳下,就如同在後院廚房裡,那羣跪地求饒的掌櫃夥計。
那種高高在上被人畏懼的滋味,很是不賴。
而像此刻這樣被忽略,倒還真是不好受。
“給郡主造成的驚嚇,我感到十分抱歉。”他道了一句,站起了身,“郡主好好歇着吧,我退下了。”
話音落下,他便轉過了身,一步一步邁向了房門之外。
顏天真眼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門處,他還順手帶上了門。
她這纔回到了牀榻邊躺下,扯過被褥蓋了上,閉上眼繼續睡。
好在史曜乾闖入的這一小插曲,並未打擾她的睡眠,她依舊是安穩地睡到了天亮。
直到早晨的一縷陽光透過紗窗打在地面之上,顏天真將醒未醒之際,聽到耳畔隱約響起吱呀一聲,那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同一時刻,一縷香氣躥入了鼻翼中,這讓她聳了聳鼻子。
那是——食物特有的香氣。
她撐開了眼簾,一個白花花的包子闖入了視線之中,在她的眼前晃動着,勾引着她的食慾。
她伸手抓上那包子,餘光瞥見牀沿坐着海藍色的身影,悠悠道了一聲,“雲渺,你可真淘氣啊。”
話音落下,她便從榻上坐起了身。
鳳雲渺手中端着一盤包子,冒着微微熱氣,眼見着顏天真醒了,道:“先去洗漱再來吃罷,雪楓做的包子,廚房裡還燉着燕窩呢,也是爲你準備的。”
“爲何是她來做早點?”顏天真道,“這客棧的掌櫃夥計幹什麼吃的,讓他們去忙活就是了。雪楓是女官,又不是丫鬟。”
鳳雲渺道:“這事我正想跟你說呢。雪楓一早去廚房裡催夥計做早點,結果你猜她看見了什麼?這個客棧裡,掌櫃連同夥計共四人,全數死於非命,且有一人死狀十分悽慘,整個頭部被人扭轉了半圈,還有一人幾乎流乾了血。”
“莫非昨夜客棧遭到歹人洗劫了?”顏天真說到這兒,又改口道,“不對,若是真有強盜來洗劫客棧,總不會只殺那掌櫃夥計幾人,昨夜電閃雷鳴月黑風高,這是謀財害命的好時機呀,咱們自己人這邊可有人員傷亡?”
“並無。”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就死了那麼四個人,咱們這邊的人員,無任何傷亡,也無財物損失。”
頓了頓,又道:“派了幾個人去查看現場,結果發現了廚房竈臺底下的**香與繩索,以及廚房門口的竹簍,庭院之內徘徊着三四條色彩斑斕的小蛇,若是我們判斷沒錯的話,這些東西,都是客棧的掌櫃與夥計準備的。否則何必藏在竈臺下呢?”
“這竟然是一家黑店?”顏天真當即想到了這個可能性,“**香、繩索、包括蛇,這些可都是用來害人的,大半夜的他們四人爲何全聚在廚房內?莫非是他們要密謀着謀財害命,以咱們這夥人爲目標,那些東西都是爲了拿來對付咱們的。”
“不錯,這個可能性極大,除此之外,暫時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鳳雲渺道,“可惜他們很不走運,害人的事都沒來得及做,便先去見閻王。”
“誰這麼見義勇爲?”顏天真道,“會是咱們這邊的自己人乾的嗎?”
“一早就問過所有人了,並沒有人站出來承認。”鳳雲渺慢條斯理道,“這做的可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呢,竟沒有人出來認,興許真的不是咱們這邊的人。”
“這就有點兒奇怪了。”顏天真道,“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會有誰敢做不敢認呢。”
“反正咱們是沒有損失的,又何須糾結太多,隨他去罷。”
顏天真挑了挑眉,不再多言,下榻去洗漱。
吃過了早點之後,穿戴整齊,便隨着鳳雲渺下樓去了。
尹默玄也正吃着早點,眼見着顏天真下樓了,衝她道:“再過一刻鐘,咱們就繼續上路。”
顏天真點了點頭。
而就在下一刻,從後院處驀地傳來一聲虎嘯。
這聲音可不小,讓大堂內的衆人都能聽得清晰。
“怎麼回事兒?”尹默玄下意識地望向了後院。
大堂與後院之間隔着一道門,他自然是看不清楚後面的情形。
“玲瓏雖然是猛獸,但平日裡有伶俐看管着,可是不會無故咆哮的。”鳳雲渺道,“聽它這聲虎嘯,似乎是心情不好,又興許是有人惹到它了。”
顏天真聽聞此話,連忙起了身走向後院,“去看看。”
鳳雲渺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處,便看見玲瓏趴在一棵樹下,而他的身旁站着鳳伶俐,身前站着——史曜乾。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麼?不要隨便靠近玲瓏,它不喜生人的靠近,我不是沒有提醒過你,你還非要靠過來,他不吼你吼誰?”
鳳伶俐望着史曜乾,語氣有些不客氣,“義母不過收留了你一夜,你現在是不是應該離開了,我們等會也要啓程繼續上路。”
“我……”被鳳伶俐數落了一通,史曜乾垂下了頭,“只是覺得這白虎實在漂亮,被你撫摸着的時候那般乖巧,我便想着靠過來看看。”
“因爲我與它熟悉,它都是我餵養的,自然就與我親近。”
鳳伶俐繼續數落,“你莫非不曉得,猛獸都是生人勿近的?哪有你這麼不知天高地厚,方纔若不是我在這裡,它興許都朝你撲上去了,平日裡若是有人不識好歹地靠近它,被它咬了也是該,若不是看在你與義母相識的份上,我也是不想管你的。”
“我……”史曜乾咬了咬脣,神色有些落寞,“還是要多謝你,你說的不錯,方纔若不是你阻止,它或許就朝着我撲上來了,我看你與它那麼親近,我挺羨慕你的。”
興許是被數落了一通,史曜乾的話語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委曲之意。
鳳伶俐眼見數落地差不多了,便打住了,再次開口的話和善了一些,“有我在,它不會把你怎麼樣,你還是快走罷。”
二人說話間,顏天真已經走上了前,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義母。”鳳伶俐衝着她問候了一聲,隨即指着史曜乾道,“他方纔想要靠近玲瓏,玲瓏自然是不依他的,眼見着一爪子就要拍上去,我及時阻攔了玲瓏,它便咆哮了一聲,就不再有動作了。”
顏天真抽了抽脣角,轉頭望着史曜乾,“我該說你什麼好呢,你這膽子倒是不小,這白虎連我這個女主人都不願意親近,你竟敢去靠近它,你以爲這是隻貓?”
“我以爲它很溫順。”
“伶俐在給它投食的時候,它自然溫順,這並不代表它對任何人都沒有脾氣。”顏天真淡淡道,“你該離開了。”
“郡主大可放心,我不會賴着你的。”史曜乾道,“到了鸞鳳國之後,我便會主動離開,就是我如今有一個不情之情……”
“我不答應。”顏天真並不等他說完話,便開口打斷,“我並不欠你任何人情,且,我也幫過了你一回,你再有什麼不情之情,可別跟我說了。”
她依稀都能猜到史曜乾的不情之請是什麼。
而就在下一刻,史曜乾道:“我只是想隨行,郡主,你可以當我不存在,你們的隊伍少說幾十來人,多一個人,也不算多罷?”
顏天真:“……”
果然是這個不情之請。
“你還說你不是要賴上?”鳳伶俐在一旁道,“你這不等於是賴上了麼?”
“小兄弟,你可真的是誤會我了。”史曜乾道,“我只是想隨行,其餘的事我都不會再麻煩你們,你們都可以不必理會我,我當真是不認得路啊,藉着你們的隊伍給我領個路,也不用擔心遇到強盜土匪,到了鸞鳳國之後我便會離開。”
“你倒是挺會做打算的。”鳳伶俐嘀咕了一聲,“這事我管不着,你去問義父義母。”
言罷,俯身摸了摸白虎的頭,道:“玲瓏,我們該趕路了,回馬車上罷。”
話音落下,便邁出了步子,而玲瓏也跟在了他的身後。
邁出了幾步,便遇上了迎面走來的鳳雲渺,鳳伶俐腳步一頓,道:“義父,昨日收留的那個人想要隨行,您看應該去怎麼解決?”
鳳雲渺聽聞此話,面上無甚表情,道了句:“你先帶玲瓏上車去罷。”
言罷,便走向了前頭的顏天真與史曜乾。
鳳雲渺的走近,讓史曜乾轉過了頭。
“太子殿下。”史曜乾拱手見了個禮。
“本宮方纔聽伶俐說,你是想隨行?”鳳雲渺的語氣毫無起伏。
史曜乾道:“太子殿下,我……”
鳳雲渺出聲打斷,“那你就隨行罷,我們當你不存在就是了,不在我們眼前晃悠就成。”
鳳雲渺此話一出,不僅是史曜乾感到意外,就連顏天真都覺得詫異,向鳳雲渺投去了疑惑的視線。
面對顏天真的不解,鳳雲渺也不多言,只是脣角輕揚,目光中的笑意不達眼底。
顏天真見此,心中不禁思索。
雲渺的性格,素來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但凡是出現在她身邊的男子,他大多都是不友善的。
原本以爲,史曜乾提出想要隨行,會被鳳雲渺一腳踢開,或者命人將他擡走扔遠些,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同意他留下。
雲渺在打的什麼算盤?
就在顏天真思考之間,鳳雲渺已經走上前來,攬過了她的肩。
“走罷,隨我去大堂再喝兩杯茶,就該啓程了。”
鳳雲渺背對着史曜乾,脣角勾起一絲清涼的笑意。
……
巳時,隊伍繼續前行。
“雲渺,你竟然會同意讓他隨行,這我倒是有些意外。”與鳳雲渺一同坐在馬車之上,顏天真道,“我心想,你應該看他不太順眼的。”
“的確是不順眼。”鳳雲渺輕描淡寫道,“天真以爲我同意他隨行是爲何?我不過是想看看他玩什麼把戲。”
顏天真輕挑眉頭,“雲渺覺得他有古怪?”
“有。”
“若他說的是實話呢?”
“那就當我小人之心罷。我對人總是諸多防備的。”
“也罷。”
隊伍行駛了一個時辰左右,終於駛出了郊外,到了人口較多的集市。
“這兒是北昱國邊境的一座城池,過了這座城池,就算是徹底離開了北昱國的地界。”鳳雲渺說着,掀開了馬車的窗簾,望着街道邊的光景。
這兒的街道,比起帝都的繁榮程度可是差得多了。
顏天真鼻翼間嗅到了一陣甜香味,摸了摸鼻子,道:“雲渺,我好像又聞到了烤糖人的香味。”
“想吃,便找個地方停歇下來,咱們晃悠晃悠,再有一個時辰不到,便又要用午飯,歇息罷,看看有什麼要採購的。”
“好啊。”顏天真笑着應了一聲。
隊伍便又在一間客棧之外停歇下來。
顏天真拉着鳳雲渺在街道上晃悠,第一大要事自然是去買零嘴。
買了兩根剛出爐的糖人,顏天真正吃着,卻聽路邊的行人議論着一件事——
“咱們這朝廷的動作可真慢啊,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派人下來抓這花寡婦。”
“是啊,她都作案半個多月了,害死二十來人,太猖狂了。”
“據說縣官早就已經派人去上報帝都那兒了,就是一直沒個消息,再這麼下去,我都想搬家咯,省得整日提心吊膽。”
花寡婦?
聽着行人的議論,這女子似乎是個惡人。
顏天真來了聽八卦的興趣,便轉頭問賣糖人的婦人,“大娘,他們說的花寡婦是什麼人呢?”
婦人道:“姑娘應該是外來人吧?在我們這個鎮上的,可沒人不知道花寡婦啊。”
“是外來人,今日纔到。方纔聽行人議論,覺得有些好奇。”
“既然是外來人,趕緊離開此處就沒事了,這花寡婦近日在鎮上作案,一天殺一人,已經好些個男子遭到毒手。”
顏天真聽到這兒,興趣不禁更濃烈了些,“她爲何要這麼做呢?那些死去的男子有什麼共同特點。”
“她專門挑俊俏男子下手,手段極其殘忍,但凡是遭她毒手的男子,都是被她挖了心,因此,每一位死者的心都不翼而飛,傳言,她興許是把那心挖去吃了。”
“這麼變態?”
“可真是太嚇人了呢,幸好我一介老婦人,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這個鎮上的年輕男兒,已經跑了好些,貴族家中都在招護衛,嚴守家門,就是爲了防止家中的年輕公子遭到她的毒手。”
“她的作案時間大概又是什麼時候呢?”
“她似乎是不分時間的,早中晚都極有可能。”那婦人說到這兒,將視線一轉,落在鳳雲渺身上,“這位公子啊,你長得如此好看,太危險了,太危險了呀,您還是趕緊離開罷,別在這逗留了,如您這樣的年輕公子,必定會是她的目標。”
“聽起來有點意思。”鳳雲渺不鹹不淡道,“可有人見過這女子的真面目?”
“見到她真面目的人大概都死了罷,就是那些慘遭她毒手的年輕公子。傳聞中她的相貌是挺好看的,否則也不會引誘着那些公子上當,且,死去的人身上都查出了"mi yao"。”
婦人頓了頓,又道,“聽說她是一身花衣,有人在夜裡聽到她的哭泣聲,打開窗戶看街上。有穿着花裡胡哨的女子走過,然後一個眨眼又給沒了,真是嚇死人了!有人聽見她半夜哭嚎,口中喃喃着什麼負心漢拿命來,便猜測她大概是曾經被男子給騙了,她自稱是寡婦,再加上那一身花衣,花寡婦的稱號也就由此而來。”
“這樣啊。”顏天真挑了挑眉頭,轉身望向鳳雲渺,“果然,負心漢是這世界上最惹人唾棄的一種人,把好好的姑娘就給逼瘋了。雲渺,你日後若是負了我,我可能也會變成第二個花寡婦的哦。”
“又在胡言亂語。”鳳雲渺白了她一眼,伸手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若是你負了我,我又該給自己起個什麼稱號?又該怎樣去報復世人?”
“開個玩笑,別當真。”顏天真攬着鳳雲渺的胳膊往回走,“如今這世道上的變態還挺多的,咱們出門在外,可得小心着些呀。”
“那花寡婦若是有本事,就讓她來。”鳳雲渺不鹹不淡道,“她若是真敢來,她會後悔的。”
“聽方纔那大娘的話,我覺得她真有可能盯上我們這邊的人。”顏天真想了想,道,“你,大哥,伶俐,再加上那隨行的史曜乾,還有咱們這些人帶的護衛裡也有個別俊俏的兒郎,你說這美男成堆的,目標是不是也太明顯了一些?她不找你們找誰?”
“那希望她第一個找上那史曜乾。”
“……”
昨夜才下過了一場雨,今日的太陽便有些**,正午時分,衆人便在客棧之內用飯。
用飯期間,尹默玄聽得有人稟報——
“殿下,咱們的隊伍裡有三人中暑了。”
“那就歇一歇罷,飯後休息半個時辰再上路。”
“是。”
“大哥,我跟你說一件今日在街道上聽到的新鮮事。”顏天真一邊喝着湯,一邊將今日聽到的關於花寡婦的事說了出來。
“花寡婦?呵,她若是有本事來,我就扭斷她的筋骨。”雪楓冷哼了一聲,隨即道,“殿下,中午你午休的時候,我守着你。”
尹默玄輕咳了一聲,望向了顏天真,“爲兄覺得,應該多派幾個人守着你與南旭太子,花寡婦若是要下手,興許會挑最俊俏的那個。”
“這也不一定吧?看個人口味呀。”顏天真道,“不曉得她是喜歡什麼樣的,有可能是大哥你這樣的,也極有可能是雲渺這樣的,又興許是伶俐那樣的俊少年,再或者……史曜乾那樣的小白蓮,你們這四位纔是重點保護對象。”
“那史曜乾就不管他了,與咱們也沒什麼關係,若是真被花寡婦給看上了,那也是他倒黴啊。”雪楓頓了頓,道,“郡主,與其咱們在這設想她會對誰下手,倒不如離開此處得了,並非是我膽小怕事,我實在是不想讓這樣不相干的人耽誤時間。”
“可是隊伍裡有幾人中暑了呢,就讓他們休息休息罷,雪楓,你也莫要這麼急躁,她若是真的來,咱們將她給除去了,也算是除暴安良啊。”
“這麼多人在,何必顧忌她一個女子。”尹默玄說着,站起了身,“我先上樓去歇息了。”
話音落下,便轉身離開了飯桌。
尹默玄才走開,雪楓就連忙跟了上去,“殿下,我在門外守着你罷。”
“我覺得她是不會來找我的。”鳳伶俐道,“我去抱着玲瓏午睡。”
顏天真聞言,當即笑了,“聰明聰明,這是個好辦法,不如這樣,你去隊伍裡看看還有哪幾個年輕俊俏的,若是擔心被花寡婦給看上,就都去睡在玲瓏旁邊,這樣保險。”
“好,我這就去。”鳳伶俐應了一聲,便也走開了。
“史曜乾呢?”顏天真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四周,並未發現史曜乾的身影。
“方纔似乎是看見他上樓了。”鳳雲渺道,“不必管他。”
“……”
與此同時,二樓走廊最後一間——
史曜乾覺得天氣太悶熱了些,便將窗戶給打開了,讓窗戶半敞着,能讓外頭的風灌進來。
吹着風,身上的悶熱感散了些,他便行走到了榻邊,直接和衣躺下。
隊伍只休息半個時辰,再寬衣就太麻煩了。
他閉上了眼,打算小睡片刻。
正要入睡之時,卻聽得耳畔有異響,空氣之中似乎多了一縷淡淡的香氣,伴隨着女子清脆的笑聲。
“呵呵呵”
榻上的史曜乾眉頭微微聳動。
一道纖細的人影緩緩靠近了他,那女子一身水紅色碎花羅裙,行走之間十分婀娜,走到了牀沿邊坐下,白皙玉手伸出,探向榻上那男子的面容。
踏上那緊閉着雙眼的人,在這一刻倏地睜開了眼!目光之中滿含警惕與凌厲,直射向牀沿邊的女子——
可就在看清那女子的那一瞬間,他怔了怔。
“乾乾,是我呀。”女子開口,嗓音嬌媚動人,伴隨着輕笑聲,“你防備個什麼呀,人家又不會害你。”
史曜乾回過了神,挪開了視線,慢條斯理道:“不會害我,還給我下**香?”
“人家跟你開個玩笑呢。”那女子說話之間,白皙細嫩的手探向了他的衣襟,“人家對你從來就只有非分之想……”
“拿開手。”史曜乾的語氣難得冷凝。
女子撇了撇嘴,將手收回。
“你就是這鎮上人人畏懼的花寡婦?我竟不知你什麼時候喜歡玩掏人心的把戲。”
“那些人是活該,太容易就被引誘了,不好玩,我就找不到一個像你這樣坐懷不亂的,你說這還有什麼意思呢?都是些色令智昏的男子,死了也不冤枉。”
女子輕哼一聲,嗓音帶着不屑。
“你是覺得不夠刺激,對麼?”史曜乾悠悠道,“這樣吧,我給你挑個人選,保證具有挑戰性,我想,你必定會喜歡的。”
“誰?”
“……”
大堂中央,顏天真同鳳雲渺用過了午膳之後,便也都上了樓。
才走到了樓道處,顏天真就聽到一陣驚惶高昂的男子聲音——
“鬼啊——!”
這道聲音是……史曜乾!
這個時候發出驚恐之聲,顏天真不由得聯想到了花寡婦,連忙朝着身邊的鳳雲渺道:“雲渺,咱們快些去看看!”
說着,便邁出了腳步。
走向了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就能聽到裡頭一場噼裡啪啦聲,倒像是在摔東西。
“別過來,別過來!”
史曜乾的驚恐之聲不斷。
顏天真腳下的步子加快了些,想要上前去踹門,門卻在下一刻被人打開了,一道淺粉色的身影衝了出來,張開雙臂便要抱上她——
顏天真見此,當即想也不想地側開了身子,一躲!
顏天真這麼一躲開了,史曜乾似乎沒能控制住節奏,腳下一個趔趄,便直接朝着她身後的鳳雲渺撲了上去。
鳳雲渺當即眉頭一擰,擡手便扣住了史曜連的肩膀,直接朝着牆上一甩。
史曜乾就這麼被拍到了牆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整個人貼在牆面之上,緩緩滑落。
顏天真微微一驚。
雲渺這下手可不輕啊,不知道這一下會不會把人給甩成內傷?
她上前幾步,俯下身衝着史曜乾道:“你沒事兒吧?”
“嗚……我就是害怕,想要找個人抱一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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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高考的孩子們考試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