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看出了寧子初的顧慮,鳳雲渺不鹹不淡地道了一句,“你若是信不過本宮,那就當本宮沒有來過。 ziyouge”
話音落下,便十分乾脆利落地要轉身走人。
他心中確定,沒走出幾步,寧子初一定要叫住他。
意料之內,寧子初並不願放棄這個治療機會,開口喊住了他——
“慢着。”
鳳雲渺腳下的步子一頓,“怎麼?北昱皇要選擇相信本宮了嗎。”
“條件。”寧子初面無表情道,“你不可能毫無條件地幫助朕。”
“北昱皇應該知道本宮想要什麼,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想要花無心的解藥?”寧子初冷哼一聲,“要是朕不答應呢?”
“那你就別治了,這麼明顯的答案還需要問嗎?”
“很好。”寧子初脣角勾起一絲清冷的弧度,“那你走罷。”
鳳雲渺聽聞此話,並不再試圖繼續談判,十分果斷地邁出步子走了。
寧子初身旁的司風有些不明白二人在打什麼啞謎。
“陛下,您爲何……”
“爲何不選擇跟他繼續談下去?你覺得這筆交易划算嗎?”
“陛下,屬下認爲身體要緊,南旭太子既然有辦法,爲何就不答應他呢?”
“鳳雲渺想讓朕妥協,沒那麼容易。”寧子初冷笑一聲,“朕已經可以確定,他有辦法治朕身上的病,他手下有什麼高明的大夫,應該也很容易查出來,朕立即就去面見南旭國的皇帝,讓他下旨,傳那位大夫進宮,鳳雲渺總不能抗旨罷?”
司風道:“屬下怎麼就沒想到呢,陛下英明!”
“此事刻不容緩,立刻就去。”
寧子初忍着身上的疼癢,穿戴整齊,走向外邊。
……
御書房。
“北昱皇現在可是覺得好些了?原本朕打算這些奏章看完之後就去看望北昱皇,想不到北昱皇竟然親自過來了。”
“南旭皇,你們這皇宮裡的御醫治不了朕的病,朕知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爲朕治病,希望南旭皇下一道旨意。”
“喔?是什麼人?”
“太子殿下身邊似乎有一位能人,醫術比這宮裡的御醫高明,朕想請南旭皇把此人召來。”
寧子初說到這兒,嘆了一口氣,“南旭皇應該不希望朕在貴國的皇宮裡出意外吧?雖然咱們心中都明白,朕這一次的怪病大概與貴國無關,可就怕這外頭傳出些什麼風言風語,傷害了你我兩國之間的交情,因此,朕希望陛下你能夠重視一些。”
此話一出,對面的帝王立即接話道:“朕當然會重視了,既然北昱皇點名要求,朕這就把此人召來爲你治病。”
“多謝南旭皇,打擾了。”
“無妨,這點小事,北昱皇就不必客氣了。”
寧子初離開御書房時,脣角揚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鳳雲渺。
朕就不信了,這次還能輸給你。
……
鳳雲渺回到了東宮之時,心中思索着寧子初會有什麼後招。
寧子初那麼不樂意交出解藥,是覺得這一筆買賣不划算。
那麼,他還會想出什麼更好的法子嗎?
“雲渺。”前方不遠處響起熟悉的女子聲音,鳳雲渺擡頭一看,桃花美目中泛起點點笑意。
顏天真朝他走了過來,到了他面前,壓低聲音道:“寧子初得了怪病,是你乾的,你把迷羅花粉用在他身上了。”
“不錯。”鳳雲渺慢條斯理道,“我這也算是幫花無心出了一口氣,花無心在他那裡吃了虧,他也在我這裡吃了虧。”
“那你此次去看他,是去笑話他的還是與他談條件的?”
“二者皆有,我讓他交出花無心的解藥,他不樂意,我在猜想着,他是否還有後招。”
“他也是個很有心眼的人呢。”顏天真說着,拉着鳳雲渺便走,“先來嚐嚐我新制的甜點罷。”
將鳳雲渺拉回了臥房坐下,顏天真讓他看桌子中央幾碟精緻的點心,“這是我按照菜譜上做的,我自己嚐了嚐,覺得味道還不錯,你也來嚐嚐。”
顏天真說着,拿起了一塊遞到鳳雲渺的脣邊。
鳳雲渺笑着接過,咬下一口之後,便給出了一個很好的評價,“不錯。”
“味道不錯吧?我就知道這次一定能得到你的誇獎。”
望着顏天真臉上明媚的笑容,鳳雲渺悠悠道:“我再教你一招,讓這甜點味道變得更好,如何?”
顏天真聽聞此話,頓時來了興致,“什麼招?說來聽聽。”
“你先張口。”鳳雲渺拿了一塊糕點,遞到她的脣邊。
顏天真雖然有些不明白,卻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張開了口。
“銜着,別咬下去。”鳳雲渺道。
顏天真叼着糕點,不咬。
“對,就這樣,然後,湊過來。”鳳雲渺伸出手指,勾了勾,“銜着糕點餵給我吃,我保證會更喜歡的,並且每一次都會誇獎你。”
顏天真:“……”
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她狠狠咬了一口齒間的糕點。
看他之前說得那麼一本正經,差點就信了他的邪。
“記住我教給你的這個方法。”鳳雲渺慢條斯理道,“只能對着我一個人使用,要不然,換我餵你?”
說着,他也銜起了一塊糕點,朝着顏天真湊了過去。
哪知下一刻,房門外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隨即是宮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太子殿下,陛下身邊的陳公公來了。”
“陳公公?叫他過來。”
“是。”
宮人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就把人帶了過來。
“太子殿下,陳公公到了。”
“將門推開進來罷。”
隨着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頭打開,陳公公的身影跨過了門檻,朝着鳳雲渺行了一禮。
“老奴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老奴奉陛下的命令,前來請肖潔姑娘去給北昱皇看病,特來告知太子殿下一聲。”
此話一出,鳳雲渺與顏天真對視了一眼。
寧子初這一步棋,走得挺好。
和雲渺談不來,就去求助皇帝。
他指明瞭要肖潔前去看病,將這個想法對着南旭國皇帝說了出來,爲了兩國之間的邦交,這點小小的要求,南旭皇又怎麼可能不答應呢。
宮中有人才,卻藏着掖着不給別國皇帝看病,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麼樣。
所以,寧子初可以不通過鳳雲渺,選擇比鳳雲渺地位更高的南旭皇來發號施令。
鳳雲渺在南旭皇面前,沒有理由說“不”。
“肖潔就在南邊院子的藥房裡。”鳳雲渺淡淡道,“陳公公,自己去找她吧。”
“是,老奴告退了。”
陳公公離開了之後,鳳雲渺冷哼了一聲,“寧子初,你以爲你這麼做就能夠安然無恙了嗎,想得美。”
“現在來不及通知肖潔了。”顏天真道,“陳公公已經先行了一步,藥房離這也沒多遠,正常情況下,肖潔也不會抗旨。說不定……她走出東宮之後,就會被人所監視。”
寧子初既然點名了肖潔,那麼,肖潔離開東宮之後的行動,就會在他的掌握之中。
“陳公公隨王伴駕少說也有二十幾年,他也有一身好功夫,因此,陳公公帶領肖潔離開的這途中,我們的人也不方便給肖潔傳話,很容易被逮個正着。”
鳳雲渺說到這兒,笑了笑,“好在,根本不需要特意傳話,肖潔的腦子要是足夠靈光,就一定不會給寧子初治好。”
“我想起來了,你之前給她看過了迷羅花粉,她大概會猜到寧子初身上的那些症狀是你所爲。”顏天真恍然大悟,“若是之前你沒有給她看過,她不知是你所爲,就會真的出手治好了。”
“嗯,相信她會明白的。”
“她若是治不好寧子初,只怕會被爲難。”
“寧子初想要爲難她,卻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把她怎麼樣,畢竟是東宮的人,他敢如何?”
……
“參見北昱皇。”
肖潔被領着去了寧子初的牀榻前,施了一禮。
“嗯,聽聞你的醫術很高明,你來幫朕看一看,朕的後背是怎麼回事。”
“好,請陛下寬衣,我現在立即爲陛下診斷。”
寧子初轉身背對着她,將中醫半褪下,讓肖潔看清他背部的發炎情況。
肖潔看清症狀的那一瞬間,怔了怔。
他背後的這些發炎紅腫,是……
迷羅花粉?
太子殿下昨天夜裡纔給她看過迷羅花粉。
難道——
北昱皇之所以會這樣,是太子殿下所爲。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把他治好。
但是也不能把他治得更加糟糕,否則不太好交代。
那就——
幫他稍微緩解緩解,不給他根治。
肖潔這麼想着,朝着寧子初道:“這種症狀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我先用我認爲最有效的消炎鎮痛法子給陛下試一試。”
說着,她便打開了藥箱,開始了一系列的鍼灸和藥敷。
用銀針將寧子初的後背扎得像個刺蝟。
寧子初額頭冒着細汗,開口的語氣帶着質問,“你給朕紮了這麼多針,朕怎麼沒感覺有什麼用?”
“陛下稍安勿躁,鍼灸的過程確實有些煎熬,您忍一忍。”
寧子初聞言,便也只能先忍一忍。
他又不是大夫,也不知道這麼治管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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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也就只能聽大夫的話了。
然而,捱過了煎熬的半個時辰,直到肖潔把他背後所有的針都拔去了,他察覺到疼癢似乎減輕了一些,可還沒舒服多久,又開始繼續維持着之前的感覺,這讓他頓時就焦急上火。
“你折騰了這麼久,也就只讓朕得到了一瞬間的舒坦,鳳雲渺還說你醫術高明,朕看你分明也很平庸。”
寧子初的語氣冷然,“今日你若是可以把朕的病治好,賜你黃金萬兩,若是治不好,你看朕怎麼收拾你。”
對待鳳雲渺的人,實在不想客氣。
他總該抖一抖威風,讓眼前的這個小女子被他所震懾。
而肖潔也十分給面子地顫了顫肩,“陛下息怒,小女子……一定盡力。”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寧子初終於失去了耐心。
“你到底會不會治!還是你在戲耍朕?!”寧子初瞪視着她,目光銳利,“是鳳雲渺,讓你故意這樣的嗎?你明明能治好,卻要假裝不會治,你信不信?朕讓你人頭落地。”
說話間,他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望着肖潔,目光之中的戾氣毫不掩飾。
這一刻散發出的帝王威儀,令人覺得,與其對視都備有壓力。
肖潔望着眼前這個年齡不足雙十年華的君王,手心有些冒冷汗。
一股無形的銳氣直逼頭皮,讓她有些緊張。
緊張歸緊張,她卻並不想因此妥協。
無奈之下,她只能強逼着自己擠出幾滴淚水,無奈道:“陛下,我的能力也就只是這樣了……就算您要我人頭落地,我也無法妙手回春啊。”
話音落下,她癱坐在地上,“?陛下千萬不要誤會,太子殿下並沒有吩咐過我什麼,陛下,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問陳公公,他帶我離開的途中,沒有任何東宮的人與我有過交流,醫者仁心,我救死扶傷無數次,從來都不會在能治的情況下故意不治。”
寧子初磨了磨牙。
“陛下,她從東宮前來的途中,確實沒有人和她有過交談。”司風在寧子初的耳畔耳語道,“莫非太子能未卜先知?事先吩咐她千萬不要給您治病?”
“朕不相信鳳雲渺什麼事都能猜得到。”寧子初望着肖潔,“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話音落下,從司風的劍鞘中抽出了一把長劍,直指肖潔的眉心,“你究竟能不能治?”
“陛下,我真的盡力了,如果您不相信……我無話可說。”
話音落下,她閉上了眼。
寧子初揚起了手。
“陛下三思。”一旁的司風連忙勸道,“這女子是東宮的人,陛下,就算沒什麼地位,也不能就這樣殺了,否則傳出去,影響可不好啊,陛下,萬萬不能在這南旭國落下一個暴虐的名聲。”
鳳雲渺的手持劍落下,卻並不是砍在肖潔身上,而是將劍狠狠摔在了地上。
“滾!”
他咆哮一聲。
肖潔如獲大赦,連忙起身奔了出去。
回到了東宮,還有些心有餘悸。
這少年天子果然名不虛傳,年紀雖小,身上的戾氣與殺氣,實在令人頭皮發麻。
那是多少鮮血才能鑄成的氣息。
肖潔纔回到了東宮,顏天真便走上前來慰問。
“怎麼樣?北昱皇有沒有爲難你?”
“屬下沒事,他的病我也沒治。”
“你這額頭都冒虛汗了。”顏天真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手帕給她擦了擦汗,“就以他的脾氣,鐵定沒少威脅你。”
“太子妃,我自己來擦就好了。”肖潔呼出了一口氣,“我看到這位陛下背後的症狀,猜測着是太子殿下所爲,我若是幫他治好了病,只怕會破壞了殿下的計劃,因此,這病不能治啊。”
“你真是機靈有膽識啊。寧子初是很擅長於給人施壓的,能從他那兒逃出來不容易。”
“我是東宮的人,他也不敢隨便下殺手,總要爲自己的名聲考慮考慮。”肖潔頓了頓,道,“太子妃不必誇獎我,要是連這點洞察力和膽量都沒有,根本就沒有資格做殿下與您的心腹。”
顏天真欣慰地笑了笑,“應該說是我和雲渺運氣好,身邊的心腹都這麼能幹。”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有神一樣的隊友,又何須忌憚神一樣的對手。
難怪雲渺總是喜歡嘲笑他的對手。
他的對手,有幾個能有他這麼好的隊友?
從用人的眼光就可以看出鳳雲渺本身的實力了。
寧子初恐怕也不得不服。
同一時刻,寧子初那一頭的宮殿,雜亂不堪。
寧子初將宮殿之內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陛下,您別再破壞了,這可是南旭國的皇宮啊,回頭都得賠償南旭皇。”
“賠就賠,朕又不是賠不起!”寧子初一甩衣袖,又打碎了一個古董花瓶,“鳳雲渺這個混賬,連他手底下的人都這麼會玩手段!你覺得那個女子是真的不會治嗎?朕不相信。”
“她……”司風想了想,道,“看她的神態,完全不像是說謊,她在陛下的施壓之下瑟瑟發抖,諒她也不敢有所欺瞞。”
“你知道個屁。”寧子初一個反手狠敲了一下他的頭,“你一個二十好幾的大男人,還不比她一個小女子腦子好使!她就是篤定了朕不會殺她,硬着頭皮也要說她不會治,朕爲了自己的名聲,也得放過她,這是別人的地盤,朕不能隨心所欲,你跟着朕這麼久,怎麼就一點長進都沒有?要不要送你去鳳雲渺手底下學學,看能不能學聰明一點。”
“陛下息怒。”司風連忙跪了下來,“若是敲打屬下能讓陛下心中好受一些,陛下就多敲打幾下罷。”
“滾出去。”寧子初這一刻連發脾氣都懶得。
不得不承認,他手下的人確實不比鳳雲渺聰明。
這一局又是他輸了嗎?
眼見着司風的身影走向門外,寧子初又道了一句,“慢着。”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去一趟東宮,把鳳雲渺請過來,就說朕想與他好好談談。”
“是。”
……
“什麼?北昱皇得了怪病,身上多處發炎紅腫?”
公孫府內的涼亭中,大公主聽着貼身婢女帶來的消息,額頭跳了跳。
她要聽的是顏天真身上發炎紅腫流膿的消息,怎麼就變成寧子初了?
被迷羅花粉所傷,先是發炎紅腫,得不到治療,則會發展爲流膿。
等到流膿之後便會十分棘手。
寧子初莫非在無意中沾染了那個東西?
普通的發炎,御醫不可能束手無策。
只有迷羅花粉造成的發炎,用一般的消炎方法無法治療。
此花生長在西域,西域以外的人鮮少聽說,她也是偶然間認識了一個西域商人,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
她有些不明白,爲何中招的人會變成寧子初。
她轉頭朝着貼身婢女吩咐道:“去把公孫媛喊過來。”
等婢女將公孫媛帶過來後,大公主問道:“不是讓你去尚衣司對太子妃的衣服下手嗎?怎麼就變成北昱國的皇帝中招了?你是搞錯了嗎?”
“公主,此事我也想不通。”公孫媛道,“尚衣司裡沒有理由出現北昱皇的衣服,我確定我沒有出錯,這件事情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啊。”
公孫媛面上疑惑,心中卻已經知道了原因。
那瓶迷羅花粉,她留給鳳雲渺了。
寧子初之所以會中招,當然是鳳雲渺整的。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讓大公主去破壞鳳雲渺的計劃,鳳雲渺必然動怒。
這樣更有利於讓她剷除大公主。
想到這兒,公孫媛道:“公主,也不知道北昱皇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沾染上這個東西,我覺得,您可以去宮裡走一趟,去看看情況,他要真是被迷羅花粉所傷,您知道應該怎麼根治,就把方法告訴他,您就是他的恩人了,讓一個皇帝欠下您的人情,您覺得怎麼樣呢?”
“唔,這個主意好像不錯。本公主若是真的能幫助到他,也是一個人情。”大公主站起了身,“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帝,能要到一個皇帝的人情,走這一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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