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邵涵修而言,週末上午的約會是一段無比美好的時光,是一星期中最令人期待的時光。一旦被剝奪,她一定——一定會非常不習慣的!
就好比現在。
這個週末,楊太太一早起來就覺得身體不舒服,遲遲不見出門。早早起牀的邵涵修坐立不安,偷偷觀察了幾次,最終失望地發現,楊太太今天不會出門了。十點半鐘,邵涵修無奈地走出臥室,卻看到醫生來給楊太太看病。
楊太太病了?
邵涵修跟着醫生走進楊太太的房間,果然看到楊太太躺在牀上。
“楊太太,你怎麼了?”她忙跑到她牀前看視病情。雖說她的保姆讓她深感人生毫無自由,但平日裡的確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除了家人,楊太太也是她生活中最親近的人。
“涵修小姐……你別靠近我,我患了重感冒,不能傳染給你,你快出去吧!”楊太太反而在趕她。
“可是,你生病了,誰來照看你呀?”邵涵修擔憂地看着昏昏沉沉竭力打起精神說話的楊太太。
“沒關係,我們不是有鐘點女工嗎?我請她照看兩天……你出去吧,自己在房間裡玩……”楊太太閉着眼說。
“小姐,您出去吧!”一旁的鐘點女工勸邵涵修,“讓醫生給楊太太看病,他會治好她的。”
“是急症,但不用擔心,會好起來的,讓她靜養兩天,別勞累勞神就可以。呃,我在滴液裡給她加一些鎮靜劑,讓她睡安穩一點。”醫生診斷完後寬慰大家。
送走了醫生,鐘點女工忙活着做午飯,照看楊太太,而吃過午飯的邵涵修卻很無聊。平時她會在下午練琴,今天楊太太病了,她練琴的話怕吵鬧到楊太太,只能無事可幹地呆坐着,胡思亂想起來。
早上,她打了電話給任則騁,告訴他自己沒法出去,而現在她有時間了,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每次約會,任則騁都特意關掉手機,如果不關掉的話,便會響個不停——全是工作電話。她不曉得他怎會如此忙,連週末短短兩個小時的約會時間都不完全屬於她,幸而在有過一次經歷後他聰明地按時關機,纔不至於有嫌隙。
楊太太病了,無法監視她,她有時間與任則騁見面了。
雖然,楊太太生了病她偷偷跑出去不好,但,她也就只有這樣的機會,她應該出去嗎?
邵涵修猶豫着,在猶豫中時間指向了下午四點鐘。
一個星期,她只有一次約會任則騁的機會,今天的時光就快過完,而她還沒有見到他——不,她要見他!
任則騁接到她的電話時並不驚訝,他幾乎總是處變不驚的,不過表現了相應的喜悅,也就讓邵涵修滿意了——至少她不是自做多情。
任則騁來接她之前,說要請她吃晚餐,於是邵涵修換了一身正式的裝束,雖然不需要化什麼妝,但還是在鏡子前細細審視自己一番。
從小,她一直就是個美麗的女孩子,肌膚勝雪、五官精緻、身段修長,在衆人讚不絕口的恭維中,她對自己的美麗已經感到麻木,現在,她卻開始慶幸自己美麗——因爲任則騁喜歡。
一身雪白的小禮服,眉不染而黛,脣不點而紅,粉白的臉龐透着淡淡的紅暈,如此青春年華不需要粉妝來破壞天生的麗質。她只是梳理了一番如瀑的秀髮,以可愛的髮夾卡住,髮夾是她十七歲生日時媽媽送的全套鑽石飾品中的一部分,她很喜歡。
他也會喜歡的吧!
任則騁看到她時的確有些驚豔,不過前面有司機開車,他的脣也就只是禮貌地輕觸她面頰一下。
“修修,你想吃什麼樣的晚餐?”任則騁握着邵涵修的手,目光久久沒有移開。正式裝束下的她,更多了高貴和優雅,像一個美麗絕倫的公主。
“我不知道,你決定好了。”她一向不是個個人傾向很強的人。
於是,他們到上回任則騁和鍾凱斯吃飯的那家餐廳去用餐,這也是他比較常來的一家餐廳。
“騁,你不喝酒?”邵涵修看他點完餐,有些奇怪。
“在家裡會喝,在外面,通常不喝。”
“爲什麼?”邵涵修想起第一次在華欣家看到他時他也不喝酒的。
“沒什麼特別的理由,習慣而已。”
是小心生活養成的習慣嗎?不過,她已經漸漸能夠接受他一些算不上毛病的小毛病。
“你的習慣似乎不少嘛!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比如說,他從來就只穿黑色的衣服,偏愛或者可以說偏執得可以。邵涵修好奇起來,語調中滿帶着少女的嬌氣索要答案。
任則騁從對面伸過手來握住她疊在桌面上的小手,輕輕攏住,“我會讓你有機會了解的。”
他的眼光好深沉,看得她害起羞來,禁不住移開了視線。
才轉開眼,邵涵修就看到角落裡一個等着服務的女侍應生直直瞪着她——與任則騁。那目光好複雜,她不太能理解。
“騁,你認識那個侍應生嗎?”她忍不住問任則騁。
“不認識!”任則騁答道。
其實,他見過她——鍾凱斯前女友的妹妹,他一向有着超常的記憶力,但她不在他認識的行列。他見過一些奢望一步登天從麻雀變鳳凰的女子,爲嫁入豪門使盡手段。雖然想法有點陰暗,但任則騁毫不懷疑鍾凱斯的前女友就是那樣的女子,她的妹妹也許也不例外。現在,這個女子瞪視邵涵修的目光直白地顯露着羨慕、妒忌、不甘,這種目光他見得太多,竟也輕而易舉地猜出。
每一個人都有追求名望、財富與奢華生活的自由,但,當一個人不願憑着己身之力取得夢想的一切而試圖通過倚靠、分享和佔有他人背後的榮耀來達到目的時,那麼,那個被利用的人焉能沒有被當成獵物的感覺而深深厭惡視若敝屣不屑一顧?
任則騁不是那麼的計較財勢地位階級,但他厭惡被當成獵物的感覺,所以,對生活在社會底層虛榮女子傾慕的目光,他一向忽略。
“可她爲什麼這樣看我——還有你?”邵涵修又回看那個侍應生。她,算是長得不錯,但那雙眼睛目光太複雜,多了一些城府,也就破壞了氣質。
“別再在意不相干的人,也許她只是羨慕你。”
“羨慕我!爲什麼?跟你在一起吃飯嗎?”她小小地開着玩笑。這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任則騁太帥,太引人注目,做他的女伴很有光彩。
“羨慕你如此美麗!以及令我臣服!”他似真似假地說,抓起她的手掌,翻過來在手心中輕吻。
“呀!會被別人看到,你放開啦!”她小聲低叫,想要抽回。
“只是個禮節。”他由着她的意願放開了去。她總是這麼羞澀,在大庭廣衆之下從不願與他有親密舉動。羞澀、含蓄,而又可愛、迷人。
“亂講!哪有這樣的禮節?”西方吻手禮也該吻手背的不是嗎?
“私人禮節,請別見怪!”他還在逗她。
邵涵修微微白了他一眼,又趕緊端正姿態。要是媽媽看到她翻白眼的樣子一定會失望地以爲她的淑女教育全然失敗了呢?都怪他!
用完餐出來,任則騁換了一輛跑車帶邵涵修去兜風,再沒有司機在旁,他盡情地親吻了她,直到停在她住的公寓樓下,倆人仍在車中纏綿遲遲不肯告別。
“真不想放你上去!修修——”他將她擁在懷中,嘴脣一直輾轉在她的頸旁耳側。
“不行——我該回去了!”她全身軟軟的,重量全壓在他的手臂上。
“修修,我無法等下個週末,我必須再見到你,儘快!”他總是冷靜的氣息有些急促,似乎在苦苦壓抑着什麼。
“騁,你知道的,我沒有辦法——”她也想再見他,也想!
“我的公主,爲什麼你會被囚禁?”她一直對家人隱瞞與他的戀情,和他的約會也總是秘密的,這讓任則騁不解。
“爸爸媽媽希望我專心學業。”
“你很聽爸爸媽媽的話!”
“他們非常愛我,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那麼,只能讓我失望了!”他淡淡地說。
“……我也不願意讓你失望,可是……能怎麼辦呢?”她喜歡他,不想看到他失望,可也不想做個不乖的女兒。
“如果由我來安排,你願意出來見我嗎?”
“只要不被我的保姆發現,我願意——”邵涵修說着,覺得自己似乎輕率了,語氣不免猶疑起來。
“好!我們會很快相見的。”任則騁篤定地吻吻她的脣,容不得她有一絲絲退縮,“現在,公主,你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