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鴻端起茶杯放在嘴邊，一雙眼睛卻在四下亂瞟。
果不其然，每一桌的不遠處都有柳絮派弟子在盯梢。
李疏鴻看向主座。
黎陽的眼神掃過這邊，跟李疏鴻一觸即分。
而柳飄零端着茶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不過李疏鴻能感覺到他的關注點也在這邊。
呵，果然不喝不行。
李疏鴻微微一笑，淡定飲茶。
那三教傳人則各顯神通想辦法蒙了過去。
風家三個倒黴蛋跟李疏鴻一樣沒那能力, 只好老老實實把茶水喝了下去。
其餘桌的江湖羣俠與醫者們自然也都把茶給喝了。
這時候就是氣氛到這兒了，你要是不喝，那就是不給柳飄零面子。
茶已喝完，大堂內的氣氛變得活泛不少。
有人問道：“柳長老，不知柳掌門何在？今日江湖羣俠聚集此地，貴派掌門卻未現身，莫非真如江湖傳言所說是染上了疾病無法出面？”
柳飄零大方承認，“不錯, 正是如此。所以敝派這次纔要廣邀天下醫者前來，目的便是治好家兄。”
他拍拍手，爾後便有幾名柳絮派弟子擡着一張牀從後堂走出來放下。
牀上躺着一個人，一個長相與柳飄零頗爲幾分相似的人。
這人臉色蠟黃，躺在牀上雙眼緊閉嘴脣發白。
“稍後還請諸位醫者救救我大哥，若真能讓大哥醒來，敝派必有重謝。不過在那之前......”
柳飄零一指李疏鴻，朗聲道：“李疏鴻！你以爲你化名李慕白老夫就認不出你了？老夫買的潛龍榜可是貴賓版！上面前二十名都是有畫像的！”
“啊？他就是李疏鴻？！”
“莫非他便是那個屠滅兩城縣令全家的惡貫滿盈李疏鴻？！”
“兄弟，你已經跟不上版本了。最新的潛龍榜上李少俠已進入前十，而且他一人一劍蕩平了正道敗類玉劍派！還有之前那兩地的縣令也都是魚肉鄉里的該殺之人！他應該是正道棟樑李疏鴻！”
“若是這樣的話，那李疏鴻來到此處......這柳絮派莫非......”
“咳，這是你自己說的，與我無關。”
江湖羣俠們的目光不由被吸引到了李疏鴻身上。
李疏鴻：“......”
艹！潛龍榜還有大會員這種說法？
他怎麼不知道！
他的視線在柳飄零身上掃來掃去，在他腰間便掛着一柄通體黝黑的木劍。
想必那就是枯木神劍。
眯起眼眸，李疏鴻順勢起身，冷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他右手並指如劍指向柳飄零，“柳飄零！你勾結外人陰謀毒害自己胞兄藉此掌控柳絮派！這數年間柳絮派在你的掌控下販賣人口、強搶他人產業還巧取豪奪百姓良田！今日我李疏鴻便要替天行道！”
反應過來的不少江湖羣俠同樣拍案而起, “什麼？此人居然毒害胞兄？！跟這種敗類不需講什麼江湖道義！李少俠！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諸位大俠！此人實力高強！大夥務必小心！”李疏鴻拔出“紅塵”便要衝過去, 可他忽然面色一變嘴角溢血，爾後驚怒交加地瞪着柳飄零，“卑鄙！茶水裡有毒！”
“什麼？！呃——”方纔那位江湖少俠面色一變，接着一口鮮血噴出。
爾後江湖羣俠們一愣，接着紛紛運勁提氣，可他們發現自己身體發虛，體內真氣紋絲不動！甚至丹田刺痛，紛紛沒忍住噴出鮮血。
“卑鄙！”
“無恥！”
“有毒！”
一時間大堂內哀嚎一片。
柳飄零冷笑不已，“少裝蒜了，陽兒都已經告訴老夫了，今日你要與他聯手下毒來對付老夫！你以爲老夫中毒了？哈！中計的是你！”
他拔出腰間烏黑木劍斜指李疏鴻，“今日伱必死無疑！”
李疏鴻面色一變，下意識後退一步，“三教傳人在此，莫非你柳絮派要與三教爲敵？”
李觀棋三人已然起身站在李疏鴻身側。
柳飄零不甚在意，“呵，這要殺了你之後把他們送回去，他們師門又能耐我何？同爲武林正道，莫非他們還要強行找茬不成？至於你......若你或者也許與這三位當世行走關係不錯，可你已經死了，誰還會爲了替你報仇與我柳絮派結仇？江湖同道們可都看着的, 屆時老夫會一一登門拜訪致歉，相信老夫準備的誠意足以打動他們。”
李疏鴻面色又白了一分，他看向柳飄零身側的黎陽，“黎兄！難道你不打算替師父報仇了嗎！爲何你要與毒害師父的仇人狼狽爲奸！你要背叛柳絮派不成？”
黎陽淡淡道：“我從未背叛過柳絮派，也與師叔沒有仇恨。不......應該說是師父。”
見李疏鴻面色大變，他嘴角上揚，“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柳飄零，或者說躺在那裡的纔是柳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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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裡的柳飄零......一直就是柳絮派掌門柳飄塵！
而一早便投靠晉王的也是他！
躺在那裡半死不活的纔是柳飄零！他纔是一直以來的反對者！
二十多年前他便因看不過柳絮派給晉王當狗離開師門外出闖蕩。
數年之前他歸來之時再度勸解大哥最後脫離晉王麾下，這樣下去柳絮派遲早會自取滅亡。
那時他雖未入先天，但一身功力已在胞兄之上。
然後他等來的便是一杯毒酒。
可憐他毫無防備便被毒成了活死人。
恐怕直到最後他也沒想過自己親生大哥會毒害自己！
爾後柳飄塵便假借胞弟之名站在明處，而柳飄塵這個掌門便隱在暗處替晉王做事。
其實，他與晉王之間也不過互相利用罷了。
“李疏鴻，你確實膽子不小，在我柳絮派也敢下毒，可惜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也太容易輕信他人。”柳飄零，或者說柳飄塵撫須冷笑，“晉王正要老夫送去一批武功與醫術皆不錯的江湖高手，老夫正發愁怎麼完成任務呢，你這次可幫了老夫大忙。”
李疏鴻皺眉，“這裡數十位江湖羣俠與醫者在你柳絮派失蹤，難道你還想矇混過去？”
柳飄塵哈哈大笑，“不需要矇混過去，只要老夫與陽兒活着，只要神兵與鎮派秘籍仍在，那柳絮派就存在！屆時江湖上只知道你李疏鴻毒殺了柳絮派所有門人與前來替柳絮派掌門治病的江湖羣俠與醫者們！就算有三教傳人替你作證又如何？那時候你已經死了！而老夫與陽兒又不知所蹤。除非三教魁首想背鍋，否則他們定然會甩到你這死人身上！而死人是沒辦法辯解的。”
他一甩手，“陽兒，去罷。你這位好賢弟能死在你手裡想必也是一件樂事。”
“是，師父。”
黎陽微微躬身，爾後......掏出匕首刺向柳飄塵後背！
柳飄塵頭也未回，後發先至一掌印在黎陽胸口！
黎陽噴血倒飛出三丈之外重重砸在牆上！
他趴在地上愕然擡頭，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你沒中毒？！咳......咳......”
柳飄塵收回手，沉默片刻，忽然一聲嘆息，“原來你真的不是陽兒，老夫本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黎陽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咳——！你怎麼猜到的......”
“雖然你僞裝的很好，甚至連陽兒後背上有顆痣這種小細節都準備了，但陽兒其實是左手劍客，他的右手劍只是僞裝而已。”
黎陽一陣無語。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栽在這種細節上。
可能怎麼辦？難道要說原本的黎陽太弱，甚至都沒真正使出左手劍便被緝捕司暗探殺了所以沒暴露出這個細節？
“而且其實老夫中毒了。只不過......”
柳飄塵舉起手中烏木劍，那柄木劍上此刻有幾滴漆黑液體在流淌。
“持有枯木神劍者，可百毒不侵罷了。”
他甩掉劍上的漆黑液體，爾後看向李疏鴻，“便先從你開始罷。”
下一刻，他便如飄絮般飄向李疏鴻。
雖然看上去很慢，但實則這是他速度快到極致的體現！
若單純論速度，他有自信在先天之下可排進前三！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出現在李疏鴻面前！
爾後他一劍遞出，烏黑的木劍剛好刺在李疏鴻胸口，卻無法寸進一步！
“咳......爲什麼......”
他目光呆滯，嘴裡大口噴涌出黑色血液。
“我明明解毒......”
李疏鴻此刻臉上卻全然沒了方纔的浮誇表情，他眼神幽深，臉上恢復了副本中的那種冷漠表情，爾後壓低了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枯木’的解毒功效只能同時對一種毒生效，若兩種毒同時發作，它只能解其中較弱的那一種。”
柳飄塵頭暈目眩身體晃了晃。
他現在腦子昏昏沉沉的，只不過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爲什麼你們柳絮派都不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你想問這個是吧。”
似是看出他臉上的疑問，李疏鴻伸手從他手中接過“枯木”，爾後輕聲道：“不告訴你~”
爲什麼呢？
其實很簡單，因爲這把劍在《山外樓調教錄》中提到過。
很不巧，那本書的作者恰好是李疏鴻。
僅此而已。
黑色劍光劃過咽喉，帶走了柳飄塵的疑惑，也帶走了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