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開始亮了。
林書香陪着小姐悄悄離開,回到她們自己所住的使館。
唐小峰試着將人皮面具自己戴上,但不管怎麼戴,總是無法戴得完美,瞞得住普通人,卻絕對無法瞞住眼力細微的高手。
無奈之下,他只好讓駱紅蕖出門,去將香雨妃子找來。
過了半個時辰,香雨來到這裡,看到人皮面具已被脫下,雖依舊微笑,卻又盯着他看:“唐公子昨夜做了什麼?”
唐小峰狠狠地瞪了旁邊的玉英一眼:“都是這丫頭,也不注意一些。”
玉英面無表情:“明明都是主人的錯,一點兒也不懂得體貼,那般用力,弄得人家疼死了。”
芸芝與駱紅蕖聽得目瞪口呆……這兩個人怎就能配合得這般好?
香雨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也沒說信或不信,只讓唐小峰坐在那兒,自己用融皮活血的特殊手法,替他將人皮面具重新戴上。
她纖指如蘭,噼噼叭叭地在唐小峰臉上拍了一陣。
等其他人回過神來,人皮面具已是完美無缺地戴在唐小峰臉上,也不知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然後,香雨便施禮告辭,匆匆去了。
唐小峰一夜未睡,便在自己房中獨自睡了一會。
睡着睡着,他忽地睜開眼睛,笑道:“你來了?”
不知何時,一個黑裳黑裙,蒙着面紗的少女坐在桌旁,無聲地擺弄桌上素琴。
她自然是言錦心。
唐小峰早已猜到,香雨這一去,必定會通知她的宗主。他翻身而起,坐在桌旁,衝着言錦心怪笑。
言錦心冷冷地道:“你昨晚去了哪裡?”
唐小峰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着她:“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言錦心盯着他,緩緩緩緩地,摘下臉上面紗。
俏麗的容顏,冰冷的表情。
唐小峰慢慢地湊過去,吻住她的脣,又將舌頭擠過去,撬開她緊閉的雙脣。
緊接着便是一震……果然,連她也不是花神。
她的體內沒有先天靈氣。
百花榜上的哀萃芳、言錦心,竟然全都不是花神?
那史幽探、師蘭言、紀沉魚、謝文錦呢?難道連她們也不是花神。
就是這麼一怔,忽地,一股熱流沿着相交的口舌反涌而來。
唐小峰大感不妥,卻已遲了,熱流已闖入他的體內,激發着他身體的每一個情慾,他全身燥熱,卻又雙目呆滯。
兩人嘴脣分開,言錦心柔聲道:“唐公子風流倜儻,小女子對公子仰慕已久,願意寬衣解帶,服侍公子。”
唐小峰露出癡癡呆呆的笑容。
言錦心看着他的眼睛,將他一引,似喜似羞:“公子請上牀。”
唐小峰撲到牀上,對着一個明明不存在的人又摟又抱,又親着枕頭,直親得口水直流。言錦心的嘴角溢出嘲弄的冷笑,看着唐小峰狼狽的樣子,不知怎的又菀爾起來,笑得有若山花一般。
她本就是一個愛笑的女孩,卻從不肯讓人看到她的笑容。
“唐公子,”她溫柔地道,“你昨晚去了哪裡?”
唐小峰已開始脫衣服:“我去我姐姐那。”他的聲音有如夢囈一般。
“那你爲何要脫下臉上的面具?”
“我告訴姐姐,說我是她的弟弟,她卻不肯相信,”唐小峰開始脫褲子,“我只好脫給她看。”
“你們還做了什麼?”
“我們什麼也沒錯,”唐小峰停在那裡,一臉黯然,“她可是我姐姐”
言錦心皺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要不是你姐姐,你又想怎的?
她移到牀頭,盯着唐小峰的臉,唐小峰一臉癡呆,雙目無光。言錦心心滿意足,輕撫着他的臉:“睡吧,睡吧,你剛纔只是做了一個夢……一個春一般的夢。”
唐小峰趴的一聲倒在牀上,呼呼大睡。
言錦心掠到桌旁,抱起素琴,身子一飄,消失不見。
牀上的赤luo少年趴在那裡,耳朵卻快速地動了幾下,直至風聲去得遠了,這才嘿笑一聲,從枕頭裡掏出幾張畫有仙篆的符紙,扔在地上,然後翻過身來,伸伸懶腰。
好累。
唐小峰來到皇宮門前,看到了姐姐。
兩人本是約好同一時間到達,卻裝成偶遇一般。
唐小山道:“這不是遠越公子麼,幸會幸會。”
唐小峰道:“原來是唐姑娘,真巧真巧。”
旁邊亦有許多人,看着他們指指點點,或是豔羨,或是嫉妒。
昨晚神皇設宴,這兩個人大展才學,一個辯得神國著名經學大家賈負賈經師當場吐血,一個奪得筵中詩魁,令枉有“詩聖”之名的姜籲姜詩聖仰天長嘆,兩人俱是一步登天,成爲淑媛帝姬的太傅與少傅,不知羨煞多少人。
兩人邊走邊聊,進入宮中,正要一起去見淑媛帝姬,卻有一名宮女前來,道:“仙妃娘娘召見遠越公子。”
唐小峰無奈,與姐姐分開,前往西宮,見到仙妃沙羅娜。
仙妃沙羅娜斜倚榻上,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她先讓周圍宮女退下,這才笑道:“想不到你詩才如此了得,我還從來不曾見到月丘池氣成那個樣子。”
唐小峰坐在榻邊,替她捶腿,笑道:“都是姨娘平日教導有方。”一邊捶一邊將手伸入她的裙下,悄悄摸着。
仙妃沙羅娜流波轉動:“姨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唐小峰道:“姨娘只管吩咐。”
沙羅娜瞅着他:“你可有把握,在三日內,奪得淑媛的芳心?”
她到底想做什麼?唐小峰沉吟道:“這也太短了些,更何況淑媛帝姬上午都要早朝,能夠與她相處的只有下午,旁邊還有那唐小山在那看着。”
沙羅娜淡淡道:“確實有些難爲了你,你能夠做到最好,若是實在不行,我也不會怪你。”
唐小峰立時知道,她必定是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計劃,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她的計劃必定都會實施下去。但自己要是做得到的話,便能夠減少她許多麻煩,而她亦會更加的信任自己,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從她身上探出敏叔的下落。
他打着包票:“姨娘只管交給我便是,遠越必定不會讓姨娘失望。”
沙羅娜眼睛微亮:“其實也不用讓她死心踏地的愛上你,只要你能夠打開她的心扉,在她情迷意亂的時候,將這顆藥丸悄悄給她喂下,這就幫了姨娘大忙。”
她將一顆極小的藥丸偷偷遞了過來。
唐小峰接過藥丸,眯着眼睛,yin笑道:“若只是要她情迷意亂,還不簡單?”
“你這壞小子,”沙羅娜瞅他一眼,低聲道,“可不是你這意思,只有在她心扉打開,心甘情願的任你親吻又或是欺負的時候,這藥丸纔有作用。你可不要以爲這是一件簡單的事,淑媛那丫頭我從小看她長大,她實是那種就算有再多心事也不會讓人知道的女孩子,要想打開她的心扉,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小峰怪笑:“我最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了。”
沙羅娜瞅他:“是麼?”
唐小峰將手伸到她大腿內側,悄悄一摸:“不過還是比不上對姨娘的喜歡。”
沙羅娜這才心滿意足,道:“只要辦好了這事,以後便有你莫大的好處,你去吧。”唐小峰在宮女的引導下來到淑媛堂姐……咳,淑媛帝姬日常《《綠色》》典所用的書房。
在這裡,便連書房也建得跟樹雕一樣。
他向淑媛帝姬施禮,又見帝姬與姐姐正跪坐席上,案上擺着幾張紙,其中一張上寫着他昨晚所作的那首《錦瑟》。
“遠越公子不必多禮,”淑媛帝姬微笑,“我正與小山姐姐討論公子的這首詩兒。”
唐小峰想,這兩人便已是姐妹相稱了麼?
唐小山道:“詩句用典本是常事,卻從無一首用典用得如此之好,可見遠越公子平日必定是飽讀詩書,需要用時,才能這般不假思索,手到擒來。”
淑媛帝姬道:“說起來,昨晚遠越公子作詩時,確實是第一個交卷的。”
唐小山道:“皆因遠越公子早已將所有典故爛熟於胸,又能看透這些典故背後所深藏的意蘊,這才能一揮而就。世上雖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一說法,但遠越公子此作,卻絕非靠着一時間的思路敏捷便可作出,實是集多年苦讀之功,一朝而成,想必遠越公子平日裡必是懸樑刺股、韋編三絕、聚螢積雪、牛角掛書,集無數日的晝耕夜誦、勤學苦讀,纔能有此成就。”
姐姐,你是在誇我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笑我?
唐小峰雖聽出姐姐這什麼“懸樑刺股、韋編三絕、聚螢積雪、牛角掛書”全是在笑他,淑媛帝姬卻哪有他們姐弟間的這般默契?
聽唐小山這般一說,淑媛帝姬越想越有道理,確實,這世上有些佳句,能夠^H小說?都市小說靠着一時間的才思敏捷得來,但這首《錦瑟無端五十弦》,卻只能是平日用功苦讀,厚積薄發,才能作出,不由對這位“遠越公子”更加佩服。
雖然遊遠越的才學以前並不如何出名,但經過他昨晚的表現,此時便連月丘池、姜籲等人也不敢質疑,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唐小峰昨晚所作的那篇策問,畢竟詩詞還有抄襲的可能,但像昨晚那樣,神皇當場出題,又只有一柱香的時間作出策辯,那真是想抄也沒得抄。 ▪тt kΛn ▪C○
在那種情況下,“遊遠越”所作的策辯能夠與唐小山並列最佳,直接便打消了所有人對他的疑慮,若沒有平日裡的刻苦用功,又怎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作出一篇那般出色的策辯?
當然,誰也不會想到,這全是仗了“遊遠越”有一個了不起的好姐姐的功勞,說起來這個姐姐還真是能幹,一柱香的功夫,別人作出一篇已是艱難,她竟然能夠作出兩篇,而且兩篇全都是超出場上其他所有人的上佳之作。
這一個下午,三人便在那裡談詩論文,唐小峰口才本就不錯,又有姐姐在邊上替他吹捧,兩個人在那吹來吹去,將他們的淑媛堂姐弄得暈頭轉向。
其實唐小峰畢竟是出自書香門第,小時候又被姐姐抓着讀了許多書,功底還是有的,但他畢竟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這點功底真正來說,還是不夠瞧的,但是邊上有姐姐悄悄加以引導,縱有說錯,姐姐也先是質疑一番,然後“若有所思”,緊接着“恍然大悟”,再舉一反三,將他那明明謬誤千里的觀點作出各種奇妙解釋,反更顯出“遠越公子”之高深莫測。
淑媛帝姬對唐小山的學問本已極是敬服,現在見連她都對遠越公子又誇又贊,不由也分外的敬佩起來,唯一可惜的是唐小峰無法告訴她自己不是什麼“遠越公子”,而是她聰明能幹又可愛的好堂弟,現在之所以這般殷勤,乃是奉了仙妃娘娘旨意想要泡她。
三人在這聊天說話,過了一會,卻有人輕輕踏來。
來得乃是月丘池,月丘池既已兼任太子太保一職,出現在這裡自也不足爲奇。
淑媛帝姬與月丘池雖有君臣之分,算起血緣來,其實卻是表兄妹,平日裡關係自然不錯。月丘池對唐小山的追求,自是誰都看得出來,淑媛帝姬有心爲他們製造機會,便找了個藉口,讓唐小山替她取一樣東西,唐小山亦想讓弟弟與淑媛獨處一會,於是便答應下來。
月丘池自告奮勇,作了護花使者。
唐小峰看到他們一同離開,卻是頗有些不爽。
姐姐一走,就剩了他們兩人,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
淑媛帝姬略有些沒話找話:“遠越公子詩才之好,神國無雙,不知可否於寫詩上,指點淑媛一二?”
唐小峰雙手抱胸:“若說寫詩,我倒確實是略有一些心得,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於詩作上更是如此。若只是閉門造車,絕對難以做出佳句,就算偶有一些,通常也是無病呻吟之作,自己覺得好,別人聽着多半搖頭。”
淑媛帝姬若有所思:“公子之言確有一些道理,卻不知公子一般是如何作詩的。”
唐小峰微笑:“我一般喜歡將自己的經歷與情感寫入詩中,比如在下前番作的一首,便是如何,殿下請聽……”
吟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淑媛帝姬動容:“這首詩奇而浪漫,與公子的‘錦瑟無端五十弦’風格雖然完全不同,卻是一般佳作。”
唐小峰嘆一口氣:“這首詩講的是我的一段經歷,其實你看詩裡的句子就明白了: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那天我在花叢中喝酒,一個人喝實在是太過鬱悶,於是我請了青樓的明月姐姐來陪我,明月姐姐又幫我邀了影妹妹,這樣我們就是三個人了。明月姐姐身體不好,不能喝酒,影妹妹卻摟着我拼命勸酒,讓我非常開心。我喝多了就想唱歌跳舞,我一唱歌明月姐姐就到處亂跑,我一跳舞影妹妹就嚇成了癡呆。我醒的時候大家玩得非常開心,我一醉倒她們就偷了我的錢跑了。這件事讓我認識到青樓女子果然都是無情無義的,從此以後我就開始追殺她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追上……”
他還沒說完,淑媛帝姬已是笑得伏案:“胡、胡扯,怎可能是這個樣子?”
唐小峰道:“自然便是這個樣子,要沒有這段經歷,我怎寫得出這首《月下獨酌》來?”
淑媛帝姬道:“那你的《錦瑟》難道也是這般寫的?”
唐小峰道:“這個你一聽就知道啦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這不就是曲聲不斷的青樓嗎?”
“那‘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呢?”
“有一個姓莊名望的傢伙早上還迷戀着蝴蝶姐姐,下午就愛上了杜鵑妹妹,這種人我一向都很鄙視他。”
淑媛帝姬捂肚直笑:“那‘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滄月和明珠兩位姑娘沒人要,只好在那裡偷偷的哭,藍田就是藍田姑娘,日暖、日、日……這個我就不向你解釋啦,反正是很不好的事情。”
“那‘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事後雖然我越想越是後悔,不該跑到那種地方,但當時已是腦袋發脹、頭腦發昏、精蟲上腦、一塌糊塗的啦。”
“胡扯,”淑媛帝姬伏案拍桌,簡直喘不過氣來,“全是胡扯……”
唐小峰笑道:“我自己寫的詩,我自己當然知道它是這個意思,但是架不住別人把它們往好處想啊。”
淑媛帝姬在那笑個不停,恰在這時,明妃娘娘行了進來,看到女兒笑成這樣,一陣詫異,在她印象中,好像就從來不曾見自己女兒這般笑過。
淑媛帝姬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溫溫柔柔地喚了聲:“娘”
月彩虹道:“媛兒,你這是怎的了?”
唐小峰抱歉地道:“都是我的錯,剛纔我給殿下講了一個笑話……”
月彩虹道:“那個笑話莫非極是好笑?”
“不不,”唐小峰道,“主要是這個笑話太不好笑了,殿下從小到大,就沒聽到過這麼不好笑的笑話,於是就笑成這個樣子。”
淑媛帝姬好不容易緩過勁了,被他這麼一逗,忍不住又拍着桌子笑個不停。月彩虹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女兒也能笑得這般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