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芝訝道:“莫非他很有名氣?”
唐錦心道:“他的名氣,只怕不比唐小峰唐少俠差上多少,上茅山之前就是有名的孝子,年幼之時,一手篆字寫得漂漂亮亮,就因爲有人誇了一句‘勝於乃父’,便再也不寫篆字。父亡之後,被司馬承禎看中收作徒弟,天分之高,令人乍舌,年紀雖輕,卻已被人默認作上清派茅山宗之下任宗師。”
顏紫綃道:“小峰,你可要去茅山?”
唐小峰笑道:“自然要去。”
顏紫綃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小峰雖想答應下來,但這華山之上,本事最高的就是自己和她,她與徐麗蓉一同留下,坐鎮華山,更讓人安心一些。看着她那一臉期待的樣子,他只好摟住紫綃姐,讓她留在這裡,並保證回來後會多陪陪她。
顏紫綃無奈作罷,心裡卻是一陣鬱悶,這幾個月裡,唐小峰去南海,她是綴着尾巴去的,唐小峰去神國時,她上了圓嶠秘境,等唐小峰登上圓嶠秘境,她卻又留在華山,竟是會短離長。
唐小峰雖然知道她的心意,卻也沒什麼辦法,只好陪了一些笑臉,將她哄了幾下。
從華山到茅山,路途其實是有些遠的,但這場盛會確實是事關重大,說它決定着神州的未來,亦不過分。
當下,唐小峰便帶上紫芝,以及書香、瓊英、紅英三個丫鬟,跟着李含光一同前往茅山。
唐錦心與紀沉魚閒着無事,便也跟着他們,這一人一鬼在華山上,原本也就沒什麼具體職務,倒像是客卿一般,也沒有去問唐小峰肯不肯帶上她們,直接跟着便是。這倒讓顏紫綃一陣鬱悶,果然人老實就要被欺負麼?
唐小峰與紫芝一同離開,身爲軍師的芸芝自然只好留下,再配上顏紫綃、徐麗蓉、天罡三十六星少‘女’、魏易櫻、易紫菱、宰氏姐妹等,倒是沒有什麼讓人不放心的。
唐小峰等人方走半日,芸芝正與“姑***”盟裡的幾位骨幹討論接下來的事務,外頭先是有人說話,緊接着,宰氏姐妹便急急飛了進來,神情有些古怪。
芸芝道:“出了什麼事麼?”
宰銀蟾看上去也是頗爲不解的樣子:“茅山派白雲子座下弟子李含光,在山下求見。”
芸芝怔在那裡,顏紫綃、徐麗蓉等人則是互相對望一眼,盡皆錯愕。
唐小峰帶着紫芝,與堂姐、紀沉魚、林書香、瓊英、紅英、李含光雖只飛了大半日,但以他們的速度,很快便已穿過秦嶺,沿低飛掠。
傍晚時,李含光拱手道:“衆位可否拐些道兒,在下想順路到家父墳前上一柱香。”
紫芝哼了一聲:“既要拐道,那就不是順路,既說順路,那又怎的還要拐道?”
李含光一臉歉意:“抱歉,在下……”
唐小峰笑道:“反正也沒什麼急事,又不是趕着去投胎,拐點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含光感‘激’地道:“多謝、多謝。”
於是,幾人便隨着他,繞了一點遠路。
……
芸芝與顏紫綃、徐麗蓉等,等在主殿,不一會兒,便有一名年青道士被宰氏姐妹帶着,進入殿中。
衆人看去,見這道士與昨日到達華山的那個“李含光”看上去雖然極爲相似,卻還是有些不同。
年青道士稽首道:“貧道李含光,奉家師白雲子之命,前來邀請貴盟盟主紫芝小姐與唐小峰唐少俠,一同前往茅山,共商大事。”
徐麗蓉盯着他來:“茅山之上,到底有幾個李含光?”
年青道士錯愕地道:“茅山之上,姓李名含光的,只有貧道一個。”
芸芝看着這人,心念快速閃動:“只怕這個人才是真正的李含光,現在回想一番,昨日那人確實有些可疑,明明是個道士,卻拱手施禮,自稱在下,有若儒生一般。”
她正自在這想着,顏紫綃已是急不可待:“昨天就已經到了一個李含光,小峰跟紫芝都已隨他去了,難道,難道……”
年青道士大驚:“竟有這種事?那個必是假的。”
諸‘女’對望一眼,俱是心驚,若是那人真是假的李含光,唐小峰和紫芝跟着他來,只怕是危險重重。芸芝越想越急,趕緊算了一卦,卦象卻極是模糊,難以看清。
李含光亦是焦急:“唐少俠連殺尊聖‘門’兩任聖主,又協助嶺南,大破震古座下鐵龍兵團,龍族早已將他視作眼中釘,這次只怕是龍族搞鬼。”
顏紫綃急急跳起:“我去找他。”
李含光亦道:“我與姑娘一同前去,好與那人當面對質。”
顏紫綃生怕小峰出事,不再猶豫,竟是劍光一閃,截着他穿殿而出,掠往天際。徐麗蓉等知道她已修成神華劍氣,劍遁極快,又靠着那本《救姻緣》,總能找到唐小峰,於是放下心來。
芸芝卻是在那發了半晌怔,忽地一驚,失聲道:“紫綃姐姐……”
魏紫櫻在一旁道:“她已經走了。”
芸芝急道:“剛纔那個才、纔是假的……”
徐麗蓉怔道:“你怎知道?”
芸芝急得一塌糊塗:“你們想啊,大哥那般聰明,錦心姐見多識廣,沉魚姑娘又有讀心之術,昨天那個李含光如果是假,他們怎會看不出來?就算那李含光真的作假,昨天一時瞞過他們,今日他們一同離開,那李含光用的是不是茅山道法,難道還能瞞得過錦心姐的眼睛?況且這第二個李含光,早不到晚不到,只等大哥他們一走,這纔出現,且騙了紫綃姐姐後,馬上離去,彷彿多待一會都有危險,他不是假的纔怪。”
徐麗蓉等立時醒悟過來,剛纔她們還在替唐小峰和紫芝擔心,現在卻爲顏紫綃擔心起來。然而顏紫綃劍遁極快,以她們的本事,實是無法將她追上,只是不追自然也是不行,沒奈何,只得讓宰氏姐妹、紫櫻、紫菱四人結伴追去。
徐麗蓉則是考慮到唐小峰已是離開,顏紫綃也被騙走,說不定有人會藉着這個機會暗襲華山,只好留了下來,又讓卞寶雲等三十六名星少‘女’作好準備,以防萬一。
顏紫綃與“李含光”在空中快速飛着。
一想到唐小峰很可能已是被人所害,她自是心急如焚。
似這般飛了許多,忽有黑風捲來,李含光低聲道:“姑娘小心,這風鬼氣森森,必有邪異。”
就算他不提醒,顏紫綃自也看得出來。
黑風涌動,邪氣沖霄,周圍燃起幢幢鬼火,緊接着便是兩排大紅燈籠掛去。
一座魔殿從虛空中鎮下,擋在他們面前,內中傳來詭異聲音:“爾等何人,竟擅闖鬼‘門’之關?”
李含光冷笑道:“裝神‘弄’鬼,這裡怎麼會是鬼‘門’關?”
那人冰冷地道:“爾等擅入鬼‘門’之關,竟不自知?念爾等無知,速速離去,暫不加罪。”
難道真是誤闖了鬼‘門’關?顏紫綃又驚又疑,道:“我們追人而來,前方……”
那聲音忽地大笑:“你們要追的,可是那新死的唐小峰?他不敬天地,不拜仙佛,先犯瀆神之罪;自詡聰明,坑‘蒙’拐騙,再犯拔舌之罪;欺凌少‘女’,晝夜宣‘淫’,又犯‘淫’‘欲’之罪。他罪孽深重,當入大叫喚地獄,先投熱鑊煎煮,再驅火室焚燒,鉗開其口,拔舌灌銅,碎其‘肉’,摧其魂,以爲後人之戒。”
顏紫綃冷笑道:“天地不仁,自在自生,凡人敬或不敬,於它皆無妨礙。仙佛若因人不願拜他而降罪,那這樣的仙佛不拜也罷。小峰雖然不正經,但也是別人先來坑他,他再去坑別人。至於什麼欺凌少‘女’,晝夜宣‘淫’,他又沒強迫過誰,我們自願給他欺負,任他宣‘淫’,又關了別人什麼事?你們既然要找麻煩,那擺出道來便是,不要在這裡假天地仙神之口。”
“大膽!”殿中傳來凌厲大喝,上空現一天神,渾身是火,炎氣‘逼’人。
天神喝道:“萬物皆由火而生,由火而滅,顏紫綃,火天神已至,你還不跪拜?”
顏紫綃冷笑道:“沒聽說過什麼火天神!”
李含光低聲道:“姑娘小心,這是火襖教,又稱拜火教,南北朝時傳入中原,教中頗有一些邪氣。”
顏紫綃哼了一聲:“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小丑罷了,怕他作什?”
那天神大喝一聲:“狂妄!”火刀一斬,如霹靂般疾斬而下。
顏紫綃雙劍一截,截住火刀,只聽轟然一聲震響,劍氣凝滯,焰光四散。
“李含光”卻在她身後‘露’出詭異笑容,忽地祭出一樣法寶,疾轟少‘女’後背。
顏紫綃全力截住火刀,背後卻被人偷襲,按理說是必死無疑。
卻見空間一扭,‘陰’陽倒轉,火刀與法寶全都劈空,緊接着便是血光濺出。
“李含光”低下頭,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鳳霄雙劍,嘶聲道:“你、你……”
顏紫綃冷冷地道:“不要把人當成傻瓜。”雙劍一‘抽’。
“李含光”慘叫一聲,墜了下去。那全身是火的“天神”也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發出聲音:“你早知道他是假的?”
顏紫綃哼了一聲:“很難猜麼?”
每當與唐小峰在一起時,她總是顯得不夠聰明,皆因她本就是直爽的‘性’子,有一個聰明的小峰在身邊,她自是懶得多想,一切事兒都讓小峰來拿主意,自己聽他的便是。
但是身爲蓬萊山紅顏‘洞’天仙降世,幼諳劍俠之道,長通元妙之機,屢屢憑着個人悟‘性’自創奇招的凌霄‘花’仙子,她怎可能真的那般愚蠢。
若說這“李含光”初上華山時,她擔心唐小峰安危,心中焦急,一時還會被他所騙,那在路上,她早已對這人生出疑心,之所以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是仗着藝高人膽大,想要看看這傢伙到底在‘弄’什麼鬼。
殺了“李含光”,顏紫綃定在那裡,冷冷地看着天神:“不要再裝神‘弄’鬼了,出來。”
“天神”崩開,竄出二男二‘女’,俱是碧眼白膚,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士。唐初乃是天朝文化最盛之時,外邦的景教、拜火教等等也都在這個時代傳入中土,這四人雖是外邦人士,顏紫綃卻也並不覺得有何稀奇,在東海,更稀奇的人可都有呢。
她哼了一聲:“你們到底是誰 ?”
其中一男‘陰’‘陰’道:“吾乃摩火教明尊座下罕木耶。”
另一男道:“努爾奐。”
兩‘女’道:“天耶、摩羅楓葉。”
顏紫綃冷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怪名字。”
罕木耶森然道:“爾等得罪火天神,現在束手就擒,到火天神像前請罪,還有一線生機,莫要怪我等言之不預。”
顏紫綃哼了一聲:“你們現在給我滾,我還會饒了你們,莫要怪本姑娘言之不預。”
四使大怒,圍着她來,口中唸唸有詞,有若蒼蠅一般嗡個不停。顏紫綃聽得心煩,雙劍一劃,疾轟而去,卻聽一聲震響,彷彿有一座無形的牆擋在那裡,將她的雙劍彈回。
顏紫綃暗吃一驚,這幾人只怕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對付。
兩男使、兩‘女’使同聲怒吼,焰光沖天,強大氣勁狂壓而來,內中風火‘交’加,雷電萬千。
顏紫綃開始旋轉,雙劍旋成劍的旋風,嬌軀看似未動,卻又若有若無,玄之又玄。
四使各出絕學,卻是戰這少‘女’不下,心中亦極是驚異。他們在摩火教中本就地位尊貴,自入中原以來,少有敵手,現在四人戰這少‘女’,竟未能佔到上風,這簡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罕木耶大吼一聲:“請魔神。”
四人齊聲唸咒,四道電光疾‘射’而下,竄入他們體內,緊接着,他們的身形就變得高大起來,玄氣亦是成倍增加。
這是什麼?顏紫綃心知不妙,這四人術法怪異,別出心裁,現在更不知‘弄’了什麼古怪,一下子變得極是厲害。
四人有若魔神一般,或拳或術,顏紫綃已是無法抵擋,只能以極快速度在他們之間飛來竄去。身邊魔火燒盡空氣,萬千閃電撕裂空間,任何一招落在她的身上,她都將粉身碎骨。偏偏她卻仗着那奇快無比的劍遁和以無制有的身法,總是能搶先一步將它們避開。
這丫頭是怎麼回事?四使越戰越是心驚,他們已是請得‘欲’界第四天天魔下界,將自身實力提升數倍,明明任意一招都可將她擊殺,偏偏卻又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顏紫綃卻也心道不妙,這四使將她困在中央,她逃無可逃,更糟糕的是,她現在毫無反手餘地,只要稍有差錯,馬上便是香消‘玉’殞。若用四個字來形容,她現在就是“困獸猶鬥”,再怎麼鬥,終究還是死路一條。
只是,雖然完全沒有辦法,她卻也毫不心急,保持着不可思議的冷靜。身爲凌霄‘花’仙子轉世後的劍俠少‘女’,她深知這種時候,卻是心急越是無用,只是保持着自己的速度與身法,不讓自己有絲毫延誤。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終於,連她也開始吃不消,這種吃不消的感覺不但是體力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幾個時辰下來,‘精’神崩得太緊,時間一長,腦子裡的那根弦就彷彿隨時都要崩潰一般。她緊咬牙關,想要強迫自己繼續下去,但這種“強迫自己”的念頭方自生出,身形就已是頓了一頓,皆因當一個人想着要“強迫自己”時,其實內心已是開始動搖。
這一滯,眼看她便要死在這裡,四使卻大叫一聲,紛紛墜下。
這一下,連她也怔在那裡,想着他們莫非又在‘弄’什麼詭計。
周圍風消雲散,她仔細看去,見四使直落而下,撞在底下山頭,或死或殘。她立時醒悟過來,猜到必是他們召喚鬼神附身的方式極耗心神,時間拖得久了,自己固然支持不住,他們卻也好不了多少,而現在,不知是玄氣耗盡還是鬼神反噬,他們已是到了極點。
遠處飛來四道光影,卻是魏紫櫻、易紫菱、宰銀蟾、宰‘玉’蟾四‘女’,四‘女’見她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她們落了下去,此時,天耶與摩羅楓葉、努爾奐已是慘死,罕木耶也是奄奄一息。顏紫綃見他們身上血‘肉’像是被螞蟻啃食過一般,竟無一處完好,暗自心驚,又想着他們難道是傻瓜不成?這召喚鬼神的方法如此自殘,他們剛纔殺不了她,不會趕緊把鬼神送回去麼?
她卻不知,這些人召喚的並不是普通鬼神,而是‘欲’界第四天之天魔。
天魔既已應召而來,若不沾血光,絕不肯走。按四使原本想法,他們四人合力,與這丫頭勢均力敵,那喚來天魔,解決她不過是剎那間的事,卻沒想到顏紫綃雖然不是他們對手,但仗着神華劍氣之飛快和“星空倒轉”之神奇,竟是意外地持久,到了後來,天魔在他們體內待得太久,他們的凡人之軀已是無法將其束縛,使得天魔反噬,還未殺死顏紫綃,自己便已墜了下來。
罕木耶慘嘶道:“你們不要得意,你們得罪了火天神,明尊已至,唐小峰很快就會死,你們、你們也是一樣……”噴出一口鮮血,慘死當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