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無聲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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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們, 趕,趕不走,甩, 甩不開, 無奈之下只能讓他同行。後來小孩又告訴他們, 他們可以叫他小黃。

姬莫麟在地上寫字, 示意小黃看。——小黃, 認識字嗎?

小黃點頭,扯扯王皓軒的衣袖,“軒軒, 我要吃糖。”

——你的父母呢?

小孩眨眨眼,想了想, “好像被殺了, 記不太清楚了, 軒軒還要。”

王皓軒又在他嘴裡賽了一顆麥芽糖,並示意他這是今天的最後一顆。

小黃不高興的嘟脣, 不依的搖他的手。王皓軒將糖收入懷中,不再給他。

——明天就能到江南了吧?王皓軒詢問。

姬莫麟點頭,突然大地傳來震動,他起身躍到身邊的高樹上,不遠處一片沸騰的黃霧, 一羣受驚的馬正快速向這邊奔來。

時間不等人, 立即跳下來, 將商洛和小黃甩到雪狼背上, 攬着王皓軒的腰急速向前掠去。羣馬奔跑的速度很快, 而且邊跑還邊不時的揚聲嘶鳴。附近有不少村落,羣馬瘋狂的從人羣踐踏過去, 不少人因此殞命。

姬莫麟花和王皓軒分頭行動,跳躍在羣馬間,試圖讓馬羣安靜下來。但是這些馬基本上長的一樣,根本看不出哪匹是頭馬,他們只能盡力而爲,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馬販子趕上了,看到兩人,只覺看到了救星,大喊着告訴他們哪個是頭馬。姬莫麟飛身而上,坐上頭馬的背脊,頭馬野性難馴,拼命的尥蹶子,姬莫麟被它顛簸的身體上下顛飛。最後,一拳將野馬撂倒,鋒利的匕首緊隨而至,頭馬眼中閃過害怕。

噌!

匕首擦着頭馬的脖子沒入大地,頭馬看了姬莫麟一眼,心有餘悸的喘着氣。

頭馬是不錯的對手,姬莫麟也累的夠嗆。頭馬停下,其餘的馬也漸漸安分下來。王皓軒忙上前,查看姬莫麟有沒有受傷,姬莫麟搖頭,告訴他沒事。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馬販子跳下馬,跑過來,十分感激。

王皓軒擺手。

小黃平靜的雙眸,掃視所有的馬匹,隨後垂眸,靜靜地趴在雪狼背上。

此次羣馬發瘋事件,因爲死傷很多,影響很大。馬販子毫無懷疑的被官差帶走,但是鑑於這次馬羣發狂因一條巨蟒引起,馬販子罪不至死。

姬莫麟和王皓軒他們繼續上路,而剛纔差點被姬莫麟殺死的頭馬亦趨亦步的跟着,顯然它已經摺服在姬莫麟的力量之下。

——帶着它一起走吧,也好給赤風(馬)做伴。王皓軒拍了拍頭馬的脖頸,是一匹好馬。

他們走後,被暫時留在原地的馬羣突兀的沒了聲音。

“張捕頭,這些馬爲什麼不會叫了?”一個小官差奇怪道。

張捕頭蹙眉,在馬羣中轉了一圈,確實如剛纔的小官差所說,馬們都成了啞巴。

“奇怪了,去喊大夫。”

雖然小官兵很懷疑救人的大夫能不能醫治畜生,但是他也不反駁什麼,匆匆往附近的村落跑去。

姬莫麟他們第二天來到江南,江南水鄉,名不虛傳,文人騷客絡繹不絕,才子佳人佳話不斷。姬莫麟找了很多資料,也沒有找到他們失去聲音的具體原因,因爲尋不着根,所以無法下處方。

江淮一帶,近期最出名的便是樂聖風兮兒,聽說聽得樂聖一曲,繞樑三日,餘音不絕。各地的才子,樂師紛紛往這邊趕來,以望得到樂聖的青睞,只爲聽君一曲。

“皓軒兄,沒想到真的是你!”這天姬莫麟和王皓軒正在大堂用餐,兩個男子走進來,其中一人一直盯着王皓軒猛看,只看得姬莫麟想將他那人的眼珠子挖下來,過了片刻,男子走過來,一臉驚喜。

王皓軒狐疑,面前的男子確實有些面熟,仔細搜索腦海的記憶,是……宋黎沒錯!淺笑點頭。

“皓軒兄,你的嗓子……怎麼了?”宋黎發現了問題。

王皓軒蘸了些水,在桌子上寫着,——發生了一些事,嗓子暫時不能說話,和朋友一起來玩?

“恩。”宋黎將和他一起進來的男子叫過來,給大家介紹:“這是徐清,徐清這位是王皓軒,這位是……”

——姬莫麟。

“姬兄好。”宋黎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聞言,姬莫麟臉一黑,看着笑的燦爛的宋黎,覺得他很欠扁,——請喚我莫兄。

“呵呵……姬兄,有這樣的奇怪的姓氏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難過。”

姬莫麟皺眉,瞪他。

“難道……姬兄也不能說話?”

王皓軒點頭,並以眼神告誡他收斂。宋黎張嘴還想再說,徐清直接伸手點了他的啞穴。

“終於不聒噪了。”徐清淡淡道。

徐清的點穴手法很奇特,宋黎自己解不開,扯着他的袖子可憐兮兮的瞅着他,徐清直接無視。

“在下略懂醫術,可否讓在下看看?”徐清道。

姬莫麟雖然醫術了得,但是他從不會認爲自己是天下第一,點頭同意,王皓軒亦然。徐清仔細的幫兩人檢查,過後一臉嚴肅,“二位聲帶完好,沒有中毒也沒有受傷,……”

宋黎恩恩着拍他的肩,示意他廢話少說!

徐清白他一眼,“你們失去聲音好像和一種咒術有關。”宋黎心急的拍着他讓他快說。

“你就不能安生點?”

宋黎:嗯嗯嗯……

“這種咒術我只聽家父說起過,具體的還得詢問家父。”

王皓軒點頭道謝。

宋黎喜歡熱鬧,非要和王皓軒他們結伴而遊,而且他總是喜歡逗弄小黃,他覺得這個冷淡的小孩很有趣。

“皓軒兄,今天有時間嗎?”

王皓軒點頭,拿出筆墨紙硯,——何事?

“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去聽樂聖彈琴吧。”

——你被邀請了?

“恩,走吧,叫上姬兄,徐清在外面等我們呢。對了,小黃黃你也跟着來吧。”

——你再叫他姬兄小心捱揍。

“呵呵……拭目以待。”抱着小黃出去,小黃一臉的不樂意。

王皓軒將內室的姬莫麟喊出來,商洛小黑貓跳到他的肩上,同往。於是隊伍再次壯大,宋黎、徐清、王皓軒、姬莫麟、小黃、商洛,本來雪狼也想跟着來的,只是畫舫不歡迎,雪狼只能獨自留在客棧。

這次樂聖邀請了很多人,他們來時畫舫可謂座無虛席,最後在角落裡讓僕人背上一桌,幾人落座。

聽曲的人大多是樂聖的粉絲,談笑間大家都在賣弄對於樂聖的瞭解和對她彈得曲子的理解。姬莫麟他們這邊相比之下很靜默,自成一片小天地。

徐清道:“我已飛鴿傳書,告知家父,近期會傳來消息。”

姬莫麟點點頭,——勞煩了。

這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樂聖才臉覆面紗款款走出來,雖然她讓大家等了很長時間,但是介於對她的樂聖的喜愛,這些都是可以忽略不記的。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樂聖不愧爲樂聖,技藝當真了得,衆人聽得如癡如醉。只是聽着聽着王皓軒察覺出一絲異樣,這樂聲好像有某種魔力,靈魂逐漸沉淪。不好!王皓軒忙斂心神,扭頭去看姬莫麟、宋黎他們,見他們也發現了異樣,這才放下心來,商洛已經暈乎了,小黃還清醒,王皓軒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聲樂漸漸的變了質,衆人恍惚,雙瞳呈現呆滯的灰白。

噌!

絃斷,樂止,畫舫一片寧靜。

“主人,好了。”樂聖站起來,恭敬垂首,彷彿在迎接什麼人。

“做得好,將這些人運到中洲。”

“是。”

這時宋黎和徐清突然發難,襲向後來出現的女子。畫舫侍從一擁而上,將兩人團團圍住。宋黎和徐清武功了得,且武功路數很詭異,畫舫之人打鬥間頗受限。照目前形勢來看,宋徐二人贏是早晚的事,眼看着手下一個個死去,樂聖大怒,“主人你快快離去。”盤腿而坐,一手拉直斷掉的琴絃,一手撥絃。

九玄魔音!

無形的琴音化爲有形,似鋒利刀子般快速的遊走在宋黎和徐清身邊,兩人當即全身染血。見形勢危急,王皓軒和姬莫麟忙上前幫忙。只是樂聖的九玄魔音是以燃燒生命爲代價的魔樂,着實詭異,兩人也很受限。

小黃靜靜的坐在角落裡,平靜的直視前方,突然他雙眼閃過一抹銀光,樂聖的魔音戛然而止。事出突然,衆人呆滯在原地。

“徐兄,後面。”宋黎邊往後跑邊提醒徐清,兩人急忙往後追趕。因爲樂聖的阻攔,樂聖口中的主人已經坐着小舟逃遠,宋黎低咒,揚手將手中的劍用力擲出去,利劍帶着破空聲穿透那主人的肩胛骨。

“MD,又讓她給跑了。”

徐清冷靜的拍拍他的肩,“她逃不掉的。”

之後便是收拾爛攤子,文人騷客歸官府管,他們帶着樂聖回到客棧。

“皓軒兄,姬兄,看來我們要在這裡分開了。”宋黎不捨道。

——恩,一路保重。

“會的,等你們有空了一定要來成山,到時再好好款待你們。”

——好。

徐清和宋黎帶着樂聖離開,離開之前徐清將一封信交給姬莫麟。姬莫麟看後讓王皓軒看,看完之後,王皓軒臉色不好。

——一定要這樣做嗎?

姬莫麟沉默,不語。

——其實失去了聲音也沒什麼。

姬莫麟不忍看他難過,揉揉他的頭,——你看着辦。

小黃突然推門進來,“我想聽聽海鷗的聲音。”

——好,明天。

第二天,他們來到碼頭,隨便坐了一艘船出海。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藍,心情莫名的開闊起來,頭上海鷗不斷鳴叫。小黃擡頭,靜靜的看着,王皓軒和姬莫麟站在他身後。

突然,所有的海鷗一下子失去了聲音。見狀,船上其他人非常吃驚。

♪……♬……♪……♬……

小黃身上漸漸的傳來悅耳的琴聲,似黃鶯輕蹄,又似樂神低語,衆人聽的如癡如醉,陶醉其中。

“軒軒,抱抱。”小黃扭頭對着王皓軒張開手。

王皓軒上前,俯身將他抱在懷中。小黃輕輕一笑,頭枕在他肩上。

♪……♬……♪……♬……

伴着樂聖,王皓軒懷中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直至完全消失。

——認識你們很高興。

“小黃……”王皓軒眼中是濃濃的悲傷,姬莫麟上前將人攬到懷中。

徐清父親傳來的書信上寫着:上古存在有一種受詛咒的生物,他們以別人的聲音爲食,如果想拿回聲音,只有將它們殺掉,這是唯一的方法。

*****

它從一出生便生活在這片黃土高原,它身處紅塵外,平靜的看着是時間的流逝和朝代的更替,漸漸的它覺得越來越孤寂,越來越孤寂,它好想找人(動物)說說話,突然有一天,它發現自己可以偷竊別人的聲音,它開始不自覺的收集聲音,隨着收集的越多,它的力量就越強大,後來竟能變成人了,而這片林域被傳爲‘無聲林’……直到有一天,它被他(王皓軒)抱在懷中,他的懷抱好溫暖,他的聲音好溫柔,於是不自覺的收集了他的聲音。

他沒有惡意,只是因爲寂寞。

……

好寂寞,誰來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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