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她?
克勞斯是在說她被米婭投訴、丟掉工作的那個酒店嗎?
景玉有些迷茫地思考這個問題。
克勞斯並沒有繼續交談。
他仔細觸碰着景玉的臉頰, 下巴,鎖骨,蝴蝶骨。
陽光透過透明玻璃落在地下室一角, 將整片天地照耀的燦爛光明。
墨綠色的真絲上衣沒有絲毫太陽光, 被黑暗靜悄悄全部覆蓋。
魚缸中游曳的魚兒用鰭和尾巴擊打着水面, 氧氣積攢起無數的泡泡, 密密麻麻咕咕嚕嚕地在水中炸開, 景玉抓住克勞斯的手腕,本來是個推拒的姿態,但當克勞斯金色的頭髮壓下去的時候, 她閉上眼睛,手指插入他如陽光一樣的發。
這陽光在真絲下面, 彷彿把這片黑暗也靜悄悄地照耀光亮。
景玉今天晚上睡的很早。
第二天, 在克勞斯的鼓勵之下, 她精神煥發地開始邀請小組成員參加派對。
這些青年活力四射,他們喜歡參加各種各樣的社交派對, 喜歡新鮮事物,幾乎不需要景玉想理由,也不需要怎麼邀請,只要告訴他們“今晚在我家裡舉辦派對喔”,這些人就蜂擁而來。
舉辦派對的地點是克勞斯不常住的一套房子, 上午, 當景玉坐在牀上打着哈欠發送邀請信息的時候, 克勞斯聘請的專業人員已經開始上門進行派對的裝潢、以及購買各種各樣派對上所有可能用到的玩具、飲料、零食、氣球等。
中午, 景玉收到答覆短信後, 只需要將這些人的IG或者Twitter、Facebook等社交軟件的主頁發送給派對專業人員,對方會迅速對這些個人主頁上的動態進行分析, 瞭解各自的宗教忌諱、喜好、甚至於人際關係,進而安排餐點和飲品。
景玉什麼都不需要做。
好友欒半雪也參加了這場派對,不過她在下午時候就過來了,幫景玉挑選適合在派對上穿的裙子。
景玉剛換了兩件就不行了,她捂着胸口,決定不試了。
有一件差不多的就行了,她又不是搞什麼女王臨位,也沒有興趣做“派對女王”,成爲被衆人追捧的焦點。
欒半雪驚歎於景玉那個佔地近90平的衣帽間,胡桃木材質櫃子和架子整齊劃一,陳列的滿滿當當,地上鋪着乳白色的地毯,掛着織錦和樹形的裝飾燈,裡面全是各大品牌的新裝,按照材質、色彩、季節、甚至於場合做了區分,或許是知道景玉本身對穿着無所謂,很多單品基本上都做好了搭配,還有標籤,貼心地註明適合搭配的首飾、鞋子、包包放在哪裡。
欒半雪看了半天:“大牡丹。”
景玉:“嗯?”
“這麼說吧,”欒半雪轉臉看她,“我親爹對我都沒這麼好。”
景玉:“……”
不需要頻繁更換衣服,閒着也是閒着,景玉索性和欒半雪一起去影音室看電影。
這電影是德國和波蘭共同合作拍攝的,色調陰冷復古,米婭出演了電影中的女主角,而出演男主角的是景玉的同學——也是這次小組成員之一,盧克。
聽聞這部電影,米婭也有投資。
巧合得很,這部電影中出場戲份加起來不到半小時的男主人公,名字也叫克勞斯,金髮碧眼,也是財閥之子。
電影中有很多親熱戲碼,米婭抱着男演員的金色頭髮,喘息着叫他“克勞斯”。
“……我愛你……克勞斯……”
“克勞斯先生……”
景玉將瓜子咬的咔吧咔吧響。
德國這邊,有很多人都不會嗑瓜子,超市裡賣的瓜子包裝袋上面甚至會標註着嗑瓜子的正確步驟。
雖然這邊也有一些具備本地特色口味的瓜子,但景玉還是偏愛焦糖味的瓜子。
欒半雪牙齒上嗑瓜子嗑出來小豁豁,現在不怎麼嗑了,注意力全都在電影上。
她看的入神,盛情稱讚那位名叫盧克的男演員。
等電影放映結束,她還沉浸在劇情之中。
“演技很好啊,把一個花花公子演的這麼撩。而且,金髮碧眼真的好看,不愧是‘就算惡魔也會忍不住心動的顏色’啊,”欒半雪狂吹一通,才問,“今晚上盧克真的會來啊?”
景玉點頭:“說起來也蠻怪,他之前什麼派對都沒參加,這次突然答應了。”
欒半雪興奮:“難道是對你有意思?”
景玉:“……”
“首先,我和對方基本上沒有交集,”景玉糾正欒半雪的說法,“其次,盧克說會順便把報告拿過來;最後,他曾交往過的所有女友都是金髮。”
欒半雪還沉浸在自我腦補中:“啊,原本的審美取向都是金髮,卻突然愛上一個來自神秘古國的黑髮少女,說不定還會說服自己‘只是送報告’,纔來參加你的聚會。啊,大牡丹,你和盧克這該死的CP感——”
啪。
有人打開房間中的燈,景玉的眼睛被猛然刺痛,伸手遮了下,眯着眼睛,看到站在門口的克勞斯。
戧駁領西裝外套,灰色馬甲,白色襯衫,端正。
嚇得景玉手裡面瓜子都掉了。
克勞斯平靜站着,也不知道他聽到多少。
他視線落在景玉身上:“景玉,你的朋友來了嗎?”
“是的,先生,”景玉拉着欒半雪的手站起來,爲他介紹,“這是我朋友,半雪——”
“不用,”克勞斯打斷她的話,“我還有事情,你們慢慢聊,再見。”
他文質彬彬與兩人告別,金色捲髮搭配上他的臉,漂亮到令欒半雪目瞪口呆。
成熟男人的韻味是盧克那種所不能相媲美的,方纔欒半雪還沉浸在盧克的顏值中,但克勞斯只是站了一站,就足以讓欒半雪完全忘掉方纔的盧克。
這纔是惡魔都不忍傷害的顏值。
克勞斯本人要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英俊,年輕,溫和。
欒半雪直覺如今氛圍有些微妙,不敢久留,隨便找個理由與景玉告別。
景玉不確定克勞斯有沒有聽懂她說的話,畢竟——
欒半雪的CP論,其實是會令克勞斯不悅。
克勞斯不喜歡自己的糖果跑去別人面前。
剛準備試探性地看了看,就被正在整理襯衫的克勞斯捉了個正着。
“過來,”克勞斯說,“幫我整理一下領帶。”
他正在換衣服,應該是爲了晚上的私人聚餐做準備。
克勞斯身材如此高大,爲他整理領帶的時候,景玉必須要仰着臉,伸手,這個動作讓她的胳膊有點發酸。
但現在的景玉不能拒絕。
她也不是從頭皮到尾,最基礎的察言觀色還是會的。
克勞斯隻字不提方纔的事,只問:“身體好些了嗎?”
早晨的景玉有些頭痛,不舒服。
“好多了,”景玉說,“但還是有點困。”
“吃藥了嗎?”
“嗯。”
“晚上我有事,不回來休息——你的派對準備開到什麼時候?有具體的計劃嗎?”
“還沒想好。”
“最好還是回家休息,我讓人去接你,別太晚。”
“好。”
克勞斯問的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問題,就像是隨意和她聊天,瞭解她的動態。
一個一個回答着,景玉緊張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
當克勞斯要景玉的手機輸入司機聯繫方式時,景玉也毫不遲疑地遞給了他。
當景玉剛剛打好結時,克勞斯低頭,忽然問她:“什麼叫做CP?”
景玉頓時神經緊繃。
糟糕,他果然還是聽到了,聽到了欒半雪的滿嘴跑火車。
她手裡一抖,有那麼一瞬間,想把領帶打個死結。
景玉鎮定地回答:“先生,CP是Cerebral Palsy的簡稱。”
“Cerebral Palsy,腦性麻痹,大腦性癱瘓,簡稱腦癱。”
克勞斯:“嗯?”
景玉仰臉,對他粲然一笑:“我朋友那句話的意思是,該死的,如果不小心磕傷頭,有機率變成腦癱。”
“我明白了,甜心,”克勞斯頷首,濃綠色的眼睛注視着她,“那麼,爲什麼你朋友會給你發送這樣的話?”
景玉一臉懵:“什麼?”
克勞斯拿着手機,字正腔圓地用中文念欒半雪給她發來的新消息。
“大牡丹,我磕爆了你和你先生的CP。”
景玉:“……”
糟糕。
完、蛋。
-
下午五點,克勞斯才離開房子。
他重新換了衣服,手掌心有着淡淡的魚子醬霜的味道,或許是抹的時間太久,清洗之後,仍舊有着些許味道。
克勞斯這次受邀,是特意參加某位朋友的家庭晚宴,同時參加的還有位慷慨美麗的女士。
女士身邊帶了一個正在慕尼黑工業大學就讀的男生,金髮碧眼,名字叫做盧克,長得頗受女士的歡迎,是那種很受人喜愛的長相。
盧克和米婭合作過的一部電影正在上映,他在裡面扮演的男主人公叫做克勞斯。
電影中的另一個克勞斯同樣也是大財閥唯一繼承者,同樣金髮碧眼,同樣的英俊多金,不同的是愛上一個歌手,跪伏在米婭裙邊,祈求她的吻。
吃過飯後,這件看上去像是巧合的事情理所當然地被提及,美麗的女士還特意讓盧克去和克勞斯打聲招呼。
女士並沒有惡意,只是覺着如此湊巧,笑眯眯地介紹兩人認識,還開着兩個“克勞斯”的玩笑。
盧克心裡忐忑,他第一次和埃森集團的克勞斯先生聊天,難免有些緊張。
但這位英俊的克勞斯先生並沒有流露出不悅,反倒仔細看着他的臉,溫和地說:“我看過你的電影,不錯。”
盧克臉上立刻流露出些許受寵若驚的神色:“是嗎?我真高興您會看。”
“尤其是最新的這部,”克勞斯微笑着誇讚盧克,“你出演的那個失智角色很棒,演技很自然,看上去像個真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