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是魔鬼。
狂野消費是地獄。
可景玉這次的衝動搭配狂野消費卻是天堂一般的快樂。
她不得不承認, 克勞斯先生的態度是如此好,他甚至會花其他男人吃一頓正餐的時間來爲景玉提供詳細的餐前甜點。
景玉很喜歡他靈巧的舌頭,因爲不僅能說出甜甜的話語, 還能給她蜜糖般的回憶。
儘管在醒悟過來之後, 景玉爲自己一擲千金的行爲而感覺到些許懊惱。但等泡在浴缸中放鬆時候, 細細回味這次的豪華超長狂野套餐——
嗯, 這次物超所值。
景玉超級滿意。
在克勞斯先生手拿噴頭清洗用餐過程中不小心濺到腿上的牛奶時, 景玉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貼貼。
他剛剛洗過臉,嘴脣上沒有她的味道, 是淡淡的、清爽的檸檬氣息。
景玉鄭重反饋:“感謝您的盛情款待。”
克勞斯先生接納了她的感謝:“感謝龍的慷慨大方。”
這是景玉爲了滿足一己私慾的最昂貴一筆消費,但她在付錢的時候, 意外地竟然沒有太多的心痛。
發現這一點之後的景玉深深思考近半小時, 只能總結出一點。
美色誤我, 男人傷錢。
以及,她最近作風的確奢侈了點兒。
潛移默化這個詞語的影響力比景玉的想象中更大。
三年, 接受克勞斯先生教導的三年,景玉的胸圍增加了5cm,身高增長1cm,從原本的穿鞋勉勉強強160變成了就算穿拖鞋也能達到160的標準;她的小提琴被克勞斯先生稱讚“終於是人類可以接受的音樂”,學習成績每一科都能拿到優秀, 還增加了一些奇特的小知識和生活經驗。
教授越來越開始注意她的名字, 景玉順利地交下了幾個異國的好朋友, 她的啤酒小店每月都能給她帶來一筆可觀的分紅。
以前早餐啃黑麪包、偶爾奢侈加個香腸的景玉, 現在已經可以隨意地去裝飾着大量暗色木頭和清幽光線燈飾的高檔酒店中吃飯, 無論在哪一家店鋪中購物都能受到親切溫柔的招待。景玉學會了用一下午的時間來挑選一些珠寶、布料,她可以準確無誤地分辨出這些東西的價值高低。
克勞斯先生就像苦艾酒, 剛喝下去的一口是苦澀的,濃郁的、侵佔性的中草藥味道,加了四倍冰水稀釋才能稍稍減弱他的高濃度。
他是拯救,也是沉淪。
從小生活在雲端的克勞斯先生,誕生之刻就有了尋常人所不敢想象的巨大財富。
他是將景玉從糟糕狀況中成功解救出的慈善家。
景玉對他懷有感激。
而現在,馬上就要到屬於慈善家的重要節日了。
10月24日是克勞斯先生的生日,只是兩人暫時還沒有一起慶祝過。
克勞斯對自己的生日似乎並不怎麼看重,之前的生日,他都不在德國。
不過,景玉也不遺餘力地爲他準備着生日禮物。
上一年,送給克勞斯先生的是和他那輛庫裡南——同樣顏色的領帶。
用的可是景玉自己辛辛苦苦賣啤酒和葡萄酒攢下來的錢。
今年,景玉的啤酒和葡萄酒銷售額驟然增加,讓她狠狠地賺了一大筆錢。
爲了感謝克勞斯先生,也是爲能夠讓克勞斯先生度過一個難忘的生日,在派對上,景玉第一次虛心向朋友們求教,應該怎麼爲男友慶祝生日。
瑪蒂娜提議:“送他一本高階數獨?”
景玉:“呃……先生好像並不是數學愛好者,但還是很謝謝你。”
希爾格建議:“送他足球?兵乓球拍?”
景玉:“我考慮一下,謝謝你。”
其他還有一些建議,譬如在泳池中灌滿啤酒、舉辦一場盛大的派對、包下整個夜店等等等等。
欒半雪:“嘿嘿嘿——”
景玉打斷她:“好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麼。”
……
景玉收集了滿滿當當一大堆慶生的建議,可惜還是沒有理清楚頭緒。
這是她第一次爲男人做生日慶祝和策劃,對方還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德國人,不得不謹慎對待。
雖然克勞斯先生很包容,即使出現了些許文化差異,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景玉仍舊想要努力給他一個完美的生日。
畢竟是第一次爲他慶生,也應該是最後一次。
她儘可能地收集一些德國男性的看法,參考着這些地區文化差異。
派對上,希爾格虛心地向景玉請教了一些關於中文的問題,他對中文很感興趣,尤其是那些辭藻優美的、具備先進傳播力量的語言和詞彙。
譬如什麼“靠”“草”“我大草”“臥槽”等等等等。
希爾格完全想象不到,德語中的一句“Fick dich”,在中文裡面,竟然具有如此豐富多彩、千變萬化的表達形式,甚至還會因爲語調的不同可以適用於不同的場合。
景玉教給他:“其實我們一般用來做語氣詞使用喔,比如說在表達自己很驚訝的時刻,可以使用’wo cao’這個詞。”
“你注意聽嗷,發音的音調不同的話,含義也會有很多種。”
“窩糙,可以表示輕蔑,不屑。”
“蝸槽,一般用來表達疑問。”
“我艹,我們在憤怒的時候會這樣發音。”
……
景玉將wo cao 的六種不同發音組合細心地交給了希爾格,希爾格認真聽講後,歎服:“中國人的確思維嚴密,語言也是如此的複雜優美。”
不過音調對他來說有點困難,他彆彆扭扭地說了好幾遍,最終也只掌握着一句“窩草”,用來表達驚訝。
希爾格對學到的新鮮詞彙格外熱衷,興奮地對着誰都是一口“窩草”,杯子碎了“窩草”,桌子髒了“窩草”,馬桶被壓壞了也是“窩草”。
直到他被選中去車上搬之前購買的薯片,一邊大聲叫着“窩草”,一邊被迫穿上外套去外面搬箱子。
景玉感覺到有點不妙,她嚐了一點點烈性酒,剛開始還好,五分鐘後才覺着有點漸漸上頭,嘴脣和臉頰都像火燒起來一樣地熱起來。
她給司機先生打去電話,告訴他,自己喝醉了,可能需要他的幫助。
但司機先生將這件事上報給克勞斯,等到醉意朦朧的景玉坐在道路旁木椅等車的時候,下來接她的,是衣冠楚楚的克勞斯先生。
他最近很忙,景玉還不能確定他會不會留在慕尼黑度過生日。
她還沒有告訴先生,自己私下裡做的慶生計劃。
克勞斯準備扶景玉上車,但景玉不肯要克勞斯扶,也不要抱,一定要讓他揹着。
克勞斯拒絕了:“小鬼,自己站起來。”
可惜醉酒後的景玉簡直像極了小孩子,任性,自我化。
金錢也威脅不到她。
她不走,就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景玉太明白什麼能讓他心軟,這點好像刻在了骨子裡面,哪怕醉酒後還牢牢地記着。
克勞斯提醒她:“寶貝,只有這一回,不會再有下次。”
嚴苛的克勞斯先生,勉強原諒了醉酒小鬼的冒犯。
歐美人很難做到“蹲”這個動作,他嘗試了好久,才終於讓景玉成功地趴在他背上。
順利被“背背”還只是開始。
景玉嘀嘀咕咕地對着克勞斯的耳朵自言自語,她說的都是青島方言,嘰嘰喳喳一大長串,克勞斯一個字都聽不懂。後來景玉還揪着他的耳朵,對他聲情並茂地進行了古詩詞朗誦,只是克勞斯先生對中國的文化理解並不深刻,只能捕捉到些零星字眼,枝,知,還是吱?
像極了小老鼠的擬聲詞。
德國一些男性喜歡稱呼自己的女性|愛人爲“小耗子”“小老鼠”,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愛稱。只不過景玉不接受這個暱稱,她舉起手指,嚴肅地告訴克勞斯,她曾經被老鼠咬過手指,對這種生物有着巨大的心理陰影。
克勞斯揹着景玉往停車的地方走,她很輕,平時將她完整抱起來抵着牆輕而易舉,更何況是背。對於克勞斯而言,她的體重完全不是什麼負擔。
或許,只比玫瑰花稍稍重上那麼一點點。
景玉開始唱歌,斷斷續續地唱着《只對你有感覺》,這個歌,克勞斯聽她放過幾次,景玉解釋過,是她初中時候喜歡看的偶像劇中插曲。
克勞斯揹着她,在月光下走:“甜心,你只對誰有感覺?”
景玉毫不猶豫:“錢!”
克勞斯笑了一聲。
意料之中的答案。
醉酒後的景玉想要騎大馬,她揪着克勞斯先生燦爛的金色頭髮,在考慮,如果自己坐在他肩膀上或者脖頸上的話,克勞斯先生會不會感覺到冒犯?然後不悅地揪着一頓猛抽龍臀。
“除了錢呢?”克勞斯問,“什麼能在你心中排第二位?”
“學習。”
“然後呢?”
“……啤酒,賣啤酒,葡萄酒。”
“除了酒呢?”
景玉迷迷糊糊:“克勞斯——”
說到這裡,她停頓一下。
克勞斯脖子處能感覺到景玉的呼吸,醉酒者的呼吸微微泛着點熱氣,若有似無。
醉酒後的景玉趴在克勞斯肩膀上小聲呢喃,聲音含糊不清:“——先生送的包,克勞斯先生買的金子,克勞斯先生僱傭的人,克勞斯先生養的福爾泰和福爾康,克勞斯先生的鳥……”
克勞斯:“……”
景玉一口氣說了十幾樣。
每一樣都不是克勞斯,但每一樣都與先生有關。
“……雕師傅做的拔絲地瓜,蛤蜊,東北大拉皮,醬肘子蒸羊羔蒸鹿尾兒……”
眼看着喝酒後變話癆的景玉要往報菜名的趨向發展,克勞斯打斷她:“寶貝,克勞斯排在第幾位?”
“克勞斯?”景玉慢慢地問,“克勞斯·約格·埃森先生嗎?”
在得到克勞斯肯定的答覆之後,景玉卻沉默了。
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摟緊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燦爛的金髮上,壓着,蹭了好幾下。
不遠處,傳來嘩嘩啦啦的一陣聲響。
剛剛從車上搬下來一箱薯片的希爾格看到景玉和克勞斯站在一起,他一晃神,手中整箱薯片都噼裡啪啦地砸落在地上。
希爾格看了看地上的薯片,又看了看克勞斯先生。
景玉掙扎着從克勞斯先生背上下來,她嘟囔着着虛假的父愛如山體滑坡,努力看清不遠處的希爾格。
她的視力受限,在晚上看不太清楚,必須仔細辨認。
而希爾格眼中,就成了對方在吃驚地看着他乾的蠢事。
爲了掩飾尷尬,希爾格響亮地運用了景玉教他的那個中文詞彙,熱情洋溢地衝着克勞斯點頭、微微笑了一下。
在克勞斯的注視下,這個剛學會中文詞彙的希爾格同學,認真、嚴肅地大聲對着景玉招手,一字一頓:“艹!我!!!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