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六十四顆糖

克勞斯看着活力滿滿的景玉。

她發尖的那些小卷卷都被剪的乾乾淨淨, 新長出的頭髮是黑色的,現在長度已經能夠蓋住肩膀,和他第一次見到景玉時候的頭髮長度差不多。

但她整個人看起來和那個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精神奕奕, 眼睛中都散發着明亮的光澤。

如今的景玉已經是個富有、漂亮有活力的少女, 她可以坦然地享受着高檔的服務, 從容地挑選着珠寶首飾。

從一開始, 克勞斯就明白,他對景玉所給予的每一次幫助,都是往她能夠離開自己的翅膀上裝一根強健的羽毛。

他明白。

他在幫助對方遠離自己。

正如心理醫生所塑造的診斷, 擁有“白騎士情結”的人,會向那些處於糟糕狀況的人施以援手, 渴望拯救自己的伴侶。

這聽上去很棒, 但是——

倘若對方不再需要救助, 爲了能夠繼續滿足自己的救助欲,有些“白騎士”會墮落成惡魔, 轉而傷害對方,人爲製造出需要自己拯救的對象。

一邊傷害,一邊撫慰,白騎士沉浸在這種扭曲的愉悅感之中。

但克勞斯並不是這樣。

他骨子裡沒有那麼強烈的偏激,總體上而言算是“平衡型”, 當景玉生活狀況變好之後, 克勞斯也並沒有傷害她的衝動。

捨不得。

他無法想象要摧毀自己親手培育出的花朵。

可是, 今天, 在聽到景玉快樂地說出她有那麼多追求者的時候, 克勞斯一頓,慢慢地喝了一口蘋果酒, 手指上的紅寶石有着暗幽幽的光澤。

他心中有一點糟糕的念頭,惡念蔓延,不過這並不是對景玉,而是那些“追求者”。

緩慢地壓下去。

克勞斯冷靜地審視着自己的陰暗念頭。

克勞斯稱讚景玉:“很不錯,你的確值得這麼多人去追求。”

他承認,這句話的確有那麼一點言不由衷。

一點點。

景玉認真地品嚐着剩下的這些腸,聽到克勞斯向她再度發起邀請:“晚飯後想去看音樂劇嗎?我這邊恰好有兩張票。”

景玉問:“什麼?”

“根據蕭伯納作品《Pygmalion》改編的音樂劇《窈窕淑女》。”

哦,景玉知道這個。

前兩天,她看到了這個音樂劇的宣傳冊,是百老匯的重磅演員過來,因爲表演場次很少,宣傳鋪天蓋地,價格炒的很高。

景玉感興趣地回答:“我讀高中時候,英語課本上學過這個故事的電影版本耶,奧黛麗赫本出演的。”

克勞斯卻注意到另一點,他說:“你好像很少和我提起你之前的事情。”

“畢竟我的過往乏善可陳,沒有什麼轟轟轟烈烈的大事情,”景玉坦言,她問,“表演一直到什麼時候結束?”

“晚上十點。”

這個時間點很好,景玉思考一陣後,欣然應邀。

音樂劇表演仍舊是在Tigerpalast舉行,這個法蘭克福最頂級的歌舞及其他表演場所,平時的票價一般會在60歐左右。但是,因爲今晚前來表演的是百老匯的頂級團隊,只表演三場,令票價急劇飆升。

放在平時的話,景玉一定會因爲票價而猶豫。

不過,有慷慨到不會計較價格的克勞斯先生幫助,景玉很樂意去享受一下這場音樂劇。

克勞斯先生就坐在她旁邊,自從開場後,景玉再沒有和他說一句話。

她很專注地看完整場《窈窕淑女》。

在原版的《賣花女》的結局中,伊莉莎選擇離開了教授,決定嫁給另一個追求她、愛她的人,開了家花店,完成自己當花店店員的夢想。

「伽拉忒亞並非真愛皮格馬利翁。」

這是蕭伯納親自寫下的內容。

但克勞斯請她看的《窈窕淑女》和蕭伯納版本的《賣花女》不同,被教授改造成優雅淑女的倫敦賣花女伊莉莎,並沒有離開普金斯教授,而是選擇留在教授身邊,繼續陪伴他。

一個童話般的浪漫結局。

歌劇結束後,克勞斯的司機送兩人回去,但準備上車前,景玉改主意了。

她想要吹一吹風,她喝的蘋果酒酒勁兒慢慢地上來了,這讓她頭又有些不太舒服。

克勞斯選擇陪她散步。

法蘭克福並不如中國安全,尤其是火車總站的東北地區,那邊的Elibestrasse和Taunusstrasse兩條街道是法蘭克福最主要的紅燈區,很多性、交易和非法毒、品交易在那邊舉行,以及許多癮、君子。

儘管周圍有警察巡邏,甚至有四家安全巡邏人員值勤,但在夜晚,單身的女性最好還是遠離那邊。

這些東西,克勞斯早就告訴景玉了。

景玉做的很好,她基本上不會靠近那些有風險的區域,她很惜命。

一般來說,晚上八點後,她就不會獨自出門。

任何國家的治安都不能和祖國相比較,在這晚上,景玉裹緊外套,她有點想念故鄉。

道路旁的酒吧,夜生活纔剛剛開始,一個土耳其人抱着吉他,輕聲彈唱着一首歌曲。

紅葉落在地面上,浸泡着一汪不小心積落的雨水,雨水映襯着橙黃色近金的柔和燈光,景玉看到地上的影子,她和克勞斯,兩個人的身影好像要接近在一起,又若無其事地分開,保持着一個恰當的距離。

景玉盯着影子看的時候,克勞斯往她方向走了一步,他的影子高大,將她的半個影子都遮蔽進去。

只看影子的話,好像她依偎在了克勞斯先生的懷抱之中。

道路旁,有個人在哼唱着方纔音樂劇《窈窕淑女》中的插曲:“……warm and tender as he can be,who takes good care of me……”

克勞斯友好地詢問景玉:“你回去之後,還要繼續吃那種可怕的食物嗎?”

景玉糾正他的觀點:“克勞斯先生,螺螄粉是美味。”

“好好好,”克勞斯不再與她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他咳了一聲,鼻尖被風吹的有點發紅,若無其事地問景玉,“你的那三隊追求者,都在曼海姆嗎?”

克勞斯先生很鎮定,他肌膚很白,此刻鼻子上、脖頸上的紅,一定都是涼風吹出來的。

儘管他穿着規整的西裝外套。

景玉側臉看他:“嗯?您對這個很感興趣嗎?克勞斯先生?”

“沒有,”克勞斯踩碎一片紅葉,他頓了頓,避開,往旁邊讓開一步,冷靜地解釋,“我只是很想關心小龍的目前狀況。畢竟,作爲她曾經的教導員,我有義務保護她不被糟糕的男人欺騙。”

景玉瞥他一眼,在克勞斯看過來之前,飛快移開視線。

她語氣輕快地說:“騙身騙心都無所謂,只要別騙我錢。”

這個加了點消極的俏皮話並沒有逗樂克勞斯,他嚴肅地糾正景玉的觀點:“前兩個更不行。”

景玉聳聳肩,這個動作不怎麼淑女,但她用了很淑女的聲音告訴克勞斯:“對我來說,錢最重要。”

旁邊的人仍舊在陶醉地唱着方纔的插曲:“Oh~wouldn’t it be loverly~”

克勞斯的手指上仍舊佩戴着那枚被景玉拒絕掉的紅寶石戒指,另一隻手觸碰着這枚曾經被她使用過、滋潤過的紅寶石,慢慢地撫摸了一下,指腹從珠寶頂端擦過。

上面早就沒有她的氣息。

克勞斯說:“我之前說過的話仍舊有效,如果你想回到我——”

晚風涼,景玉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打斷了克勞斯的話。

她從包中翻出來紙巾捂住鼻子,聲音聽起來有點悶:“先生,我好像感冒了,可以上車嗎?”

克勞斯深深地看她。

他說:“當然可以。”

-

不知道怎麼回事,酒店中的趙先生最近很忙,原本答應好景玉的見面時間一拖再拖。

景玉不好意思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

客戶比天都要大,這一點,哪怕放在其他國家也適用。

甲方永遠都是大爺,

畢竟趙先生態度明確地表示出了,這場見面會談只是走走流程,一定會從她這裡訂購葡萄酒。

訂購的數量、價格、付款方式、供貨時間……這些細節都談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後一步,就差簽訂供貨合同。

只要這個合同一簽,景玉就能順利地離開法蘭克福,回到曼海姆,開始安排發貨事宜。

合同初步敲定的是一年,她能夠從中獲得一筆巨大的利潤。

景玉在法蘭克福多住的這段時間,雖然合同沒有成功簽署,但是卻收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邀約。

安德烈小可愛的生日到了,他的父母邀請景玉來一起參加他的生日派對。

景玉本來想拒絕掉,但安德烈小可愛聲音委屈巴巴,快要哭出來似的,可憐兮兮地請求她過來。

這讓她實在沒辦法狠下心來,只好同意。

安德烈一家住在韋斯滕德,這是出名的富人住宅區,景玉開着她的粉紅色勞斯萊斯過來一點兒也不突兀,安德烈的母親熱情地與她擁抱,告訴她:“甜心,你已經好久沒有來看過我。”

景玉說:“抱歉。”

“就算和克勞斯選擇分手,你也不可以和我們斷了聯繫,”這位美麗優雅的女士說,“Jemma,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麼、多麼地想念你。我甚至已經想好了你和克勞斯孩子的名字……哦,我們不說他,甜心,你想暫時休息一下嗎?”

克勞斯的親人都很友好,即使景玉離開克勞斯後,他們仍舊對她展現出極大的善意,不想讓她感覺到難過。

他們都有着很好的教養,也很尊重景玉,不管她是不是克勞斯的女友,他們都將她當未來的家庭成員來看待。

安德烈的生日派對邀請了很多人過來,尤其是他的同學,安德烈的母親請景玉暫時在書房中休息,這兒有美味的茶和蛋糕,還有——衣冠楚楚的克勞斯先生。

在這兒看到他,景玉一點兒也不意外。

不過今天的克勞斯先生精神看上去並不怎麼充沛,他似乎有些疲倦,正在閉着眼睛休息,看到她後,微笑着打了招呼。

景玉問:“你身體不適嗎?”

“抱歉,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克勞斯說,“我剛從北京回來。”

景玉聽到他提及熟悉的城市,有些懷念:“真好。”

克勞斯耐心地等了四秒,但景玉並沒有說那句代表最高關切的’多喝熱水’。

她只是溫和地建議:“你要睡一會嗎?”

“哦,不,”克勞斯若無其事地又說了一遍,“只是最近工作量有點大。”

口令失敗,兩秒鐘後,景玉仍舊只是點頭:“真辛苦啊,你好好注意休息。”

她還是沒有說“多喝熱水”。

克勞斯看着桌上裝滿水的杯子,一言不發。

景玉不懂克勞斯這似乎有些失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前任老闆心,海底針。

桌子上放着安德烈母親拿來的家庭相冊,裡面除了安德烈的照片外,也有他們年輕時候的影像。

她貼心地讓景玉先看着,打發一下時間——說不定還能借看照片的機會,讓景玉和克勞斯發展一下友誼。

景玉興致勃勃地翻着。

安德烈小時候的頭髮顏色果然更淺一些,是很美麗的金色。

再往前,還有安德烈父母的照片,這對富有的夫妻是對慷慨的慈善家,裡面還有他們去孤兒院幫助孩子的照片。並不分人種,他們還去過亞洲和非洲的一些孤兒院,和一些孩子合照,放在自己的家庭紀念冊中。

再往前,安德烈父親未成家的照片也在,不過他是一個人做慈善,照片上的他更年輕。

其中一張成功地吸引到景玉的注意力。

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顯然已經很久了,照片的邊緣都有點變顏色。

少年模樣的安德烈父親站在孤兒院門前,和身邊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拍照。

那個孩子頭髮顏色很淺,很瘦,瘦到胳膊像細細的樹枝。

他穿着過於寬鬆的、印着中文字樣的T恤,胳膊上、臉上滿是泥,眼睛被打的兩隻都腫起來,腫到睜不開,看上去又滑稽又好笑,身上還有大面積淤青,看上去好像剛剛和人打了一架。

景玉本來都已經翻過去了,但孩子身上T恤印着中文字。對母語的敏銳讓她停下來,重新翻到這一頁,盯着照片,仔細辨認着上面的字。

照片時間太久,像素外加存放原因,上面的字跡看起來並不太清晰。

她讀出來:“……曉……香……中……餐……”

坐在沙發上的克勞斯先生猛然睜開眼睛。

他站起來,過來:“你在看什麼?”

景玉指給他看:“喏,一個可憐的孩子。”

克勞斯看清楚那張照片。

他沉默了。

就在這時,房間中的燈光忽然熄滅,大概是客廳中裝飾彩燈出點小問題,影響到電路,整個住宅都陷入黑暗之中。

外面傳來孩子們驚喜的尖叫聲,以及安德烈母親的安撫聲:“孩子們,別怕,我們馬上就能解決這個小麻煩……拉爾夫!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外面這樣躁動,但這個房間內卻十分安靜,現在只有景玉和克勞斯。

黑暗落下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保持沉默。

景玉的眼睛沒適應這樣的黑暗,她探身,想要將相冊放到桌子上,但一傾身,頭卻撞到一溫熱堅韌。

條件反射,景玉順着摸了摸,想知道她剛剛撞到什麼東西上。

克勞斯先生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進一步行動。

“美麗的Jemma小姐,雖然我很想你繼續,”克勞斯說,“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再往上,你就要交300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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