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孃聞聲望去,李思訓從斜上方的雕花窗後探出頭來,笑吟吟的看着她。
“景郎,好巧,在這裡碰到你。”十二孃有此驚訝。
許錦記掌櫃嶽小樓從李思訓的背後露出臉來,微笑着說道:“這位姑娘和阿景是認識的?小樓怠慢了,姑娘快請上來坐吧。”
盛情難卻,十二孃尋階走上摘星樓,只見樓內如同私人住所一般,佈置的周到精緻,牀榻、桌几、躺椅、書案一應俱全。
嶽小樓熱情的把十二孃迎進來,與李思訓一起坐在窗前的紅木雕花桌旁品茗交談。
午後的暖陽和煦而明亮,十分安逸,李思訓的表情也如此。
他彬彬有禮的笑問十二孃:“方纔有位姑娘在下面喊叫,似是聽到你在受欺負。十二孃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私人愛恨情仇的問題,十二孃自然不會再對外人說,笑着講:“嵐娘小題大做了,她與我鬧着玩呢,景郎多慮了。”
可她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說話聲,魏宜嵐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了上來:“這與十二孃有什麼關係?他們早就認識,這是衆所周知的事,總不能因爲那莫須有的事,不許他們做朋友啊!貞娘,是你不講道理。”
樓上三人都朝下看去,十二孃微微覺得有點尷尬。
蕭謹貞在下面的小路上與魏宜嵐爭辯道:“我不管,義陽公主因爲她,哭了好幾場了,我答應了幫她出這口氣的。”
魏宜嵐急切的拉住蕭謹貞,站在了木芙蓉花下說:“你、你真是…罷了,不跟你講,反正我就一句話,你如果再欺負十二孃,我就不理你了!”
兩人鬧翻了”…魏宜嵐跺腳而走,蕭謹貞氣的探手扯了一朵木芙蓉,在手中扯爛。
摘星樓上的三人都聽到了這番話嶽小樓和李思訓雖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卻也聽清了幾分。
十二孃尷尬的說:“真沒什麼大事,過兩天就好了。”
李思訓笑了一下,對嶽小樓說:“小樓,你下去送送客人吧我這裡不用你招呼。”
“好。”嶽小樓衝李思訓眨了眨眼睛,若有深意一般。
十二孃忐忑的端起香茗喝了兩口,看到李思訓手邊放着書就問道:“景郎是專程到這裡的?”
這麼難得預定的包間,不用來宴請朋友,竟然是獨自,如此想來,真是夠奢侈的。
李思訓說道:“我母親與許錦記的東家有幾分交情,自我來長安之後多受他們照拂,我與小樓又是從小相識的,所以閒暇無事便過來坐坐。”
原來如此。
十二孃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書,《孫武兵法》,驚訝道:“景郎看的是兵書?”
李思訓把手中的書往十二孃這邊放近了一些說:“嗯,這部兵書博大精深,我常帶在身邊看,每次讀都會有不同的領悟是本非常好的書。
李思訓祖父、父親都是武將,他必然從小受到軍事教育的薰陶。十二孃看到他一向文質彬彬的模樣,兩人之間又因書畫結緣,倒忘了他以後也是以戰功聞名於世的大將軍啊!
想着李思訓未來可能有的成就十二孃看向他的眼神就帶着幾絲讚賞,能文能武便是這種人才了吧!
李思訓微微覺得有些異樣,開口問道:“十二孃平時喜歡讀些什麼書?”
“我喜歡看遊記,覺得在書裡就能走遍山河大”長不少見識。”十二孃說道。
李思訓點頭道:“多見識一些東西,的確有好處。我的山水畫常領悟不到山水的精髓,便是因爲見的不夠多,未能身臨其境的去感受,我以後也該多走走看看纔對。”
兩人愉快的談論着,嶽小樓不多時就回來,說:“貞娘已經走了。”
十二孃看看天色,說:“我也該走了,待會兒還有點事要辦。”
李思訓不便留她,說:“即是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十二孃推辭道:“我們見過好幾次面,景郎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哪裡需要你送我,我自己出去就是了。”
李思訓不勉強,在原地站着,舍笑說:“好吧,我就不遠送了。”
目送十二孃離開,李思訓和嶽小樓重新坐下,問道:“可知是什麼事?”
嶽小樓點頭道:“問到了,是因爲姚懿都督的兒子姚元崇,義陽公主對他有意,可姚元崇卻與十二孃情投意合,義陽公主爲此傷心,蕭謹貞便替她出頭,來敲打十二孃。”
李思訓微微皺眉說:“竟然是這樣。”似是有些失望。
思付片刻,李思訓又說:“我看那個蕭謹貞性子不好,你幫着照看幾分,別讓十二孃真的被她欺負去了。”
嶽小樓笑道:“阿景放心,我早就明白你的意思,方纔送貞娘走時,就跟她說過了。她有把柄在我手中,我的花,她總得顧忌幾分。”
李思訓點點頭,手指在桌面上緩慢的敲擊起來。嶽小樓知道這是他思考事情的這個習慣,不聲不響的退了下去。
十二孃從許錦記出來,買了兩份糕點,一份給小唯遞進空間去,一份準備拿去禮泉坊看姚元景。
來到禮泉坊時,姚元景聽到敲門聲,以爲是姚元崇回來,歡喜上前開門,並喊道:“哥哥今天回來的真早!”探出腦袋見是十二孃,驚訝道:“原來是芸姐姐!”
十二孃提着糕點說:“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來看看,這八色的點心盒中可有你愛吃的?”
兩人在客廳裡坐下,拆開點心盒之後,姚元景看了一眼,卻說:“謝謝姐姐,可我不能拿別人的東西吃。”
十二孃問道:“這是你母親教的?”
姚元景點頭說:“嗯,母親說不取他人之物。”
“不要緊,姐姐是替你哥哥來照顧你,這糕點就等於是你哥哥專程給你買的,不是別人的東西,你儘管吃。”
姚元景似是有此猶豫,正巧筆洗在庭院裡走過,姚元景喊他進來,說:“筆洗,芸姐姐說她給我買的東西就是哥哥給我買的,我真的可以吃嗎?”
筆洗笑而恭敬的說:“是的,芸姑娘給您的,您就收下吧。”
筆洗如此說,他才真的信了,笑着說:“太好了,這些糕點真好看,芸姐姐,我想吃豆怡!”
十二孃笑着挑出豆鉛給他吃,姚元景一邊吃一邊與十二孃說起他今天讀了哪此書,寫了幾張大字。十二孃陪着他說話,時不時的幫他解說一下他不懂的地方。
姚元景和姚元崇除了長相有幾分相似,其餘地方真不像兩兄弟,好似家庭教育的方向截然不同。
就姚元崇自己說,他從小在山野間放養長大,上牆爬樹,下塘摸魚,那都是極常見的事。後來稍懂事就跟着父親在軍旅裡打滾,正因此,哪怕他後來讀再多書,也壓不住通身那股不羈的氣質。
而姚元景乖順聽話,如世代書香門第中被嚴格教養的孩子一般,雖不見幼子的寵溺驕縱的惡習,可是約束太過,雕飾痕跡太濃,以至於乖的讓十二孃心疼。
十二孃思來想去,估計是因爲姚元崇跟着姚都督長大,而姚元景則是跟着母親長大的緣故。
姚元景一連吃了三塊糕點,並強塞了一塊糕點讓十二孃吃,留下四塊說是給哥哥吃。把糕點放好,姚元景就拉着十二孃往房裡走,頗爲神秘的說:“我給姐姐看個東西!”
十二孃好奇跟進去,見房間的一角堆了一個木盒,裡面有木棍、刀具、刨具若干。
“這是什麼?”十二孃問道。
姚元景說:“哥哥這些天只要一有空就在做這個東西,說是要送給芸姐姐你的。”
“送給我?”十二孃有此驚喜,有此疑感,走近拿起半成品的木棍看了看,這長度、這形狀,儼然就是一根球杖!
姚元景滿臉崇敬的說:“聽說姐姐打球非常厲害,可不可以教我?”
十二孃笑着說:“好啊,等你會騎馬了,我跟你哥哥一塊教你,崇郎的波羅球打的也非常好,最早還是他教我騎馬的。”
想到最初學騎馬的笨拙樣子,十二孃失笑的搖了搖頭。
正聊着天,姚元崇回來了,見十二孃拿着還未做好的球杖,頗尷尬的說:“元景怎麼帶你進來了,我還沒做好呢。”
他敲了敲姚元景的頭,揮手讓他出去了。
見他把元景趕走,十二孃眯眼笑道:“你打算做好之後才告訴我嗎?算是驚喜?”
姚元崇見她知道了,索性點頭說道:“也不知做不做的好,只是看你的球杖太簡陋了一此,想做一個送給你。
魏宜嵐用的是上好檀木偃月杖,十一娘用的是花梨蛇杖,曹映嘉用的是北斗七星杖,魯霜箸前不久也換了松紋鍛木杖。
十二孃以前對此不上心,隨意取了練習的普通球杖在用,如今見姚元崇悉心爲她準備,高興的說:“好啊,那我就等你的球杖了!”
她聞到手中的木頭有淡雅香氣,拿起來仔細看,覺得比一般木頭要光亮,便問:“這不是一般木材吧?”
姚元崇點頭道:“是金絲楠木,這木頭百蟲不侵,且冬天觸之不涼,做出的球杖漂亮又好用。”
金絲楠木,那可是皇家用來做龍椅和皇帝棺材的名貴木頭。在唐朝或還可以私自尋來取用,等到明清,私用金絲楠木,那可是要判罪的,足以見得這木頭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