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過後,心憂蔣克進之事的潘宏嘉,便來到秦軒府上。正在和劉青山酣戰棋局的秦軒,聽到下人稟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呵,這個潘宏嘉對蔣克進倒也關心!”
起身,撩起長袍下襬,疾步趕至門口,看見潘宏嘉在踱來踱去,略微一頓,隨即恭恭敬敬地施禮道:“下官秦軒見過潘大人!”
潘宏嘉本就有事求於秦軒,又是不請自來,自然對秦軒面帶笑容,上前攙扶起秦軒,隨和而道:“秦縣令無需多禮!”
秦軒形態依舊拘謹,伸手示意着潘宏嘉,隨口說道:“潘大人,快快請進,下官這便叫人於西院備宴,咱們坐下慢慢聊!”
西院,依舊是那棵老樹下,還是那方石桌旁。
酒過三巡之後,潘宏嘉爽朗地笑了幾聲,便直入正題,脫口而道:“昨日你我相商之事,不知秦縣令考慮的如何,可有結果?”
聞聽此言,原本還一臉笑意的秦軒,瞬間收起笑容,露出一副無奈之色,嘆了嘆氣。
潘宏嘉見此,不由得有些皺眉,心中暗道:莫非這廝不肯接納我的意見?那進兒……想及於此,出言詢問道:“莫非秦縣令覺得老夫的意見不妥?”
秦軒擺了擺手,隨口說道:“哎,下官之所以有些苦惱,是因爲下官若是聽從潘大人的提議,只怕下官仕途也就到頭了!”
潘宏嘉稍作思考,眼睛一轉,隨即笑道:“秦縣令若是擔心此事,大可放心!即便真出了什麼事,有老夫一人擔着,必然不會牽連秦縣令!”
“哎,潘大人對蔣克進的疼惜,令下官欽佩至極。此刻又說到這般地步,若是下官再扭扭捏捏、猶豫不決,豈不是太不給潘大人臉面麼!況且下官有心大力整治餘杭,各處都需要錢財支持,便應允潘大人提議!”
秦軒聲情並茂,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一旁的潘宏嘉卻根本沒有仔細聽,反正知道眼前這個毛頭小子答應,那便萬事大吉。“如此,那老夫在此先謝過秦縣令!”說話間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二人各懷鬼胎,卻也聊得相當融洽。
隨後幾日,秦軒便派遣邢宏林和李慶瑞四處打探鹽幫之事,自己卻窩在房中與錢如玉探討人生大事。許是近幾日,秦軒對錢如玉過於放縱。事畢之後,錢如玉慵懶地附在秦軒身上,有些得意忘形,朝秦軒襠處拍了一巴掌下去,一聲脆響,連帶着秦軒痛苦的“啊——”聲響起,頓時讓錢如玉有些發愣,不知所措。
秦軒揉了半天,皺着眉頭,轉頭看着錢如玉,半天憋不出一句話。錢如玉卻有些慌神了,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嘴裡急忙說道:“那個……軒哥哥……方纔我不是有意的!”
秦軒不知想到什麼,眼珠一轉,當即板着臉,冷哼一聲,道:“難不成你欲謀殺親夫!”
錢如玉本就萬分緊張,又聽到秦軒這麼一句厲聲斥言,頓時雙眸便有些溼潤,梨花帶雨,換了一副惹人憐愛的嬌容。抽抽噎噎半天,才弱弱地泣聲一句:“我真不是有意而爲!”
看見錢如玉楚楚可憐的模樣,秦軒知道自己玩笑開得有些過火,趕緊收起怒容,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錢如玉見此,瞧出了端倪,止住了哭聲,伸手便去掐秦軒的腰,嘴裡嗔怒道:“好啊,軒哥哥,你竟然嚇唬我!”
秦軒一個激靈躲了過去,嘿嘿笑道:“哈哈——誰讓你方纔下手那麼重呢!”
二人打鬧半天,秦軒便穿衣而起,隨口說道:“這都四五天過去了,也不知道慶瑞和宏林有沒有查出什麼!”
錢如玉隨着秦軒穿好衣物,簡單地收拾一番,便將門窗打開。房門方纔開啓,環兒便笑嘻嘻地走了進來,看看秦軒,又回眸瞥了錢如玉一眼,嘴角生出一絲壞笑。
坐在胡椅上的秦軒見環兒走來,隨口問道:“環兒,你可有事?”
環兒聞聽此言,脫口而道:“哎呀,差點忘了!都是公子和小姐,一直窩在房內,讓人家等了半天!”環兒另有所指的話,令錢如玉不覺兩靨泛紅,腦海之中浮現出方纔與秦軒所做之事,更覺羞澀,微微低下了頭。
秦軒倒沒覺得什麼,擺手說道:“有事就趕緊說!”
“邢大哥回來了,正在書房等公子呢!”
秦軒聞言,頓時來了精神,脫口而道:“哦?宏林回來了,我這便去書房!”說完不待錢如玉和環兒迴應,便邁步走出房間。
書房,邢宏林端坐在一把胡椅上,面如往常,嚴肅刻板。秦軒含笑而進,隨口問道:“宏林,事情可查清楚?”邢宏林聞言,便欲起身,秦軒擺擺手,笑道:“不用客氣,坐下說吧!”
邢宏林微微頷首,開口道:“大人所給名單上之人,我和慶瑞已經挨個尋訪、暗中調查。其中最令人感到驚訝、最不可思議的便是幫主馮華輝,此人在曬鹽百姓心中頗有善名,百姓對其特別友好!”
秦軒坐在桌旁,端起邢宏林推過來的茶水,正準備喝一口,聽到邢宏林之言,不覺一怔,蹙起眉頭,詢問道:“哦?這是爲何?”
“曬鹽百姓好像有意隱瞞,我和慶瑞尋訪多人,都查無所獲!”
秦軒放下茶杯,沉吟良久,隨口問道:“恩,我知道了。慶瑞此刻在何處?”
“在鹽官縣!”
“鹽官縣?該縣製鹽人比較多?馮華輝那個鹽幫所在之地也是鹽官縣吧?”
“不錯,鹽官縣近鄰海域,沿海諸村百姓皆靠製鹽爲生,馮華輝的鹽幫也在鹽官縣,不過具體在何處,我二人也未能查出!”
秦軒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得去鹽官縣轉轉了!”瞥了一眼邢宏林,接着說道:“宏林,你再辛苦一下,前去與楊主簿說明情況,順便告訴他,我近日會去鹽官縣暗訪一番,讓他處理好餘杭諸事!”
邢宏林張了張口,好像要說什麼,瞥見秦軒堅定地目光,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秦軒不知道唐朝的鹽巴到底是如何製成,不過秦軒根據後世的瞭解,猜測應該是從海水中曬出來的。所以,第二天,便帶着邢宏林直奔鹽官縣臨海的一個小漁村。
時至末時,秦軒二人終於來到海邊。踏着金燦燦、柔軟的沙子,望着眼前如孩童般跳躍的浪花,秦軒深深地呼了一口略帶鹹味的空氣。禁不住心中的喜悅,心中暗道:活了這麼大了,還真沒有親眼見過大海,這種感覺真令人神往啊!
一旁的邢宏林看見秦軒張開懷抱,有點憨態的模樣,不由得皺起眉頭,心道: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像個傻子……
片刻,秦軒回過神,爽朗地笑道:“走,宏林,咱們順着海岸轉轉!”
漫步沙灘,行至半里,秦軒看見一個老頭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心中暗道:呵,這老頭真有品味,現在到知道曬太陽了。
走上前,瞥見老頭身旁一個大葫蘆,秦軒計上心來,拱手施禮道:“老伯,我二人前來此處觀海,行約半里,有些口渴,能否賞口水喝?”
老頭睜開雙眼,上下打量了秦軒半天,直接拿起身邊的葫蘆扔過去,隨口道:“給小老兒留些!”說完接着閉目養神。
秦軒和邢宏林各自抿了一小口,便坐在沙灘上和老頭攀談起來。“老伯,在下聽聞鹽官縣都是曬鹽百姓,怎得一個未見?”
老頭伸手撐起身子,盤膝而坐,笑道:“一看就知道公子,出身顯貴,不瞭解鹽巴!”
秦軒裝出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哦?那老伯你且說說!”
“咱們大唐的鹽巴,一部分是煮出來的,一部分纔是曬出來。”
“煮鹽?煮鹽哪有曬鹽快!”
“哈哈,煮鹽快!架一口大鍋,注入海水,慢慢加熱,便會有鹽巴從中間出來,公子不知道吧!”估計是說到了老頭擅長之處,老頭徐徐而道,見秦軒若有所思的點着頭,接着說道:“若是曬鹽,就有些不好控制,天氣誰也拿捏不準,一個不慎,好幾天的功夫就都泡湯了!”
秦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啊,看老伯這般瞭解鹽巴,想必一定是一位製鹽高手!”
“高手談不上,略懂而已!”
見老頭已經沒有了戒備之心,秦軒便慢慢引出主題。“老伯這一年下來,製出的鹽巴,賣給官府可是能賺不少錢吧!”
老頭明顯一愣,伸手示意着秦軒,悄聲道:“公子附耳過來!”待秦軒湊過去,老頭輕聲說道:“看公子面善,小老兒便和你說實話吧,官府收購鹽巴,一斤十文,還得專程送到縣衙。”略微一頓,接着說道:“此處有個大善人,和官府有些關係,隔三差五便會逐戶前去收購鹽巴,而且是一斤十二文!”
秦軒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心道:好個馮華輝,這算是截了管家的胡了。裝出毫不相信的表情,說道:“老伯,莫非是胡言亂語吧,哪有這種人啊,上門收購還比官方之價要高!”
老頭嘖着嘴,說道:“公子,你還別不信,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而且公子一定不知道,鹽巴在其他地方是何價出售!”
“哦?那你且說來聽聽,是何價?”
老頭伸出三隻手指,信誓旦旦地說道:“一斤三十文,都是便宜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