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杜二郎能幹出多麼極品事情的時候,老張正累得半死帶人上大堤防汛,長江什麼都好,就是洪水一來猶如大軍過境。
作爲府內長官,老張哪怕是怕得要死,也還是硬着頭皮上了大堤。上了大堤還特意麪對波濤滾滾吟了首詩,套路麼,都是這樣的,要顯得長官智珠在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換成顏師古那樣的老牌官僚,可去你媽的吧,上大堤?那是本官應該做的事情嗎?
誰叫老張爲了小霸王學習機,手伸進帝國主義教育界的時候,得有點犧牲呢?人家孔祭酒帶頭教“忠義仁德”,精神境界高,社會思想強,《五年模擬三年高考》一通卷子做下來,立刻靈魂都得到了昇華。
老張想要偷雞摸狗,色相既然沒辦法犧牲,那就只能豁出去了。
你看爲師這“肝膽”,夠不夠亮啊?
徒子徒孫一看,哎喲不錯哦,祖師爺從來都是“生死看淡,絕不**”,很有先秦大家風範喲。
至於有點來頭的徒子徒孫,跟家裡面吹牛逼說“張老師他當時一看決堤,立刻擔了王屋和太行兩座大山過來……”,這可能就是對家宅有一種精神上的庇護作用。
萬一有求神拜佛的老太太,興許就給家裡的石敢當雕個張老師的形象。
帝國祥瑞,它必須得辟邪啊。
萬幸,老張十來年上大堤,都沒死成,最危險的時候,襄州方面表示放心吧,公安縣那幫窮逼又可以洗冷水澡了。
然後襄州的老爺們一開口,就把公安縣給淹了……
經過這麼些年的不懈努力,公安縣的百姓寧肯打工死在沔州,也不願意返鄉。實在是好些人家的祖墳都不知道在水裡泡了多少回,回去祭祖也只能衝着長江裡的白鰭豚發呆。
“哈哈哈哈……這個杜荷,真是坑爹啊。”
累得半死的老張爽快地笑了出來,杜荷乾的這破事,當真是抗洪搶險事業中的一抹靚麗點綴,太特麼溫暖人心了。
一口氣給親爹杜如晦欠兩家人情,就特麼一封手書,這操作簡直就是降智玩法,無腦流rush,不過rush的是自己親爹。
就杜荷這操作,杜如晦怕不是恨不得當年直接把他射牆上,至少還頗有“餘韻”,省得現在到處消耗杜總統的“餘威”。
“觀察,甚麼事體?怎地說到了杜二公子?”
抗洪大堤上,駐紮的人不少,除了幕僚佐官,還有各坊各工場的里正、臨時里正以及生產組組長。
大大小小的官吏白役,綿延大堤一二里,堆積的抗洪材料多不勝數,僅僅是編織袋就準備了十幾萬只,隨時待命的民夫就有七千多,人吃馬嚼,不比打一場硬仗消耗的要少。
而且這是“戰利品”看不見的仗,跟老天纏鬥,誰敢保證萬無一失?
也就是武漢家大業大,對於洪峰的監視,沿江溯流都有觀察站,這年沿江修建的信號機,其中的一個作用,也是傳達洪澇災害的層級,然後給下游有更多的時間去準備防汛搶險。
基本上沿江各大城市,之所以支持武漢到處修建信號機,也是因爲自己也是受益者,一場洪災,稍有不慎,對官員來說,死人是小事,丟官纔是大事。
襄州爲毛動不動就讓公安縣的人去死?不還是因爲死公安縣的不心疼,公安縣的官丟了不可惜麼?
官大一級壓死人,襄州那一撮,又何嘗只是大一級?直抵中央互通有無的不知道多少,歷經數朝的頂級人精這裡多的是。
“這個杜荷,他誆了叔父一封給江陰三郎的家書,然後跑去江都招搖撞騙,圈幾十個有錢沒門路的,說是要做個大項目。如今拿了錢,正準備往我這裡跑。”
“啊?這也行?”
“哈哈哈哈……”
老張笑的更加暢快,“這如何不行?宰相之子,哪有不行的?這廝如今手頭的現金,還真不好說有多少。少則幾十萬貫,多則幾百萬貫都未可知啊。”
帝國宰相的兒子,只要心夠大,想要弄集資的方式來吸籌,根本就是無上限的。就杜荷這樣,還算是講究的,真要是黑起心來,捐了錢走人就是。一幫無權無勢的商人,騙了就是騙了。
只是杜荷大概也是知曉,自己真要是做絕了,親爹杜如晦絕對不會放過他,杜如晦的名聲要是被弄臭,杜家還玩個蛋。
於是杜二郎倒也爽快,老子憑本事籌的款,怎麼可能就這樣還回去?這要是咬咬牙,真上個大項目,嘿,它不就錢真的變成自己的嗎?至於那幫蠢貨的錢,將來項目要是效益好,還了就是,效益不好……
做生意做投資,誰敢打包票說不賠的?
至於有人說杜二公子你當年是這麼說的啊。
杜荷當時就可以反駁:你有證據嗎?
熟歸熟,亂話說一樣告你誹謗啊!
當然杜二郎還是有那麼一丟丟良心的,至少比房二郎強,他還能想到夥同張大安,跟張德求個“指點迷津”,顯然還是琢磨着,多少給人回饋點。
只是老張要是幫了……杜如晦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
杜二郎吸籌多少,他爹杜如晦求欠多大的人情。
杜總統也可以不還的,當然杜總統要是不還,他就是兩腿一蹬,也閉不了眼。
這年頭可沒什麼打擊“非法集資”,像杜荷這種“憑本事”集的資,廣大人民羣衆除了羨慕嫉妒恨,剩下的都是佩服。
不愧是宰輔血脈杜氏公子,就是本領強!
“可江都那些個沒跟腳商賈,手頭縱然有現錢,怕也是籌措出來的。揚州借貸風氣熱烈,不拘本地外地的商幫,都是在鄉黨裡頭借錢,若是杜公子拿了錢走人,怕是牽扯的不是幾十上百人,少說兩三萬人總歸有的。”
幕僚中有常年跑揚子江的,業務對口淮揚的,更是對市場變化門清。
“本府如何不知?”
老張嘆了口氣,又還是笑了出來,“不過杜荷到底是杜總統之子,國朝勳貴之後,當真能讓他惹恁大禍事出來?若要等到有人急得跳腳自殺,少不得杜相還是要求個門路,不是房相那裡,就是我這裡。杜大郎現在官聲清白,不可能再去趟渾水。”
“不過,這年頭能籌錢,也真是本事。換作魏公門庭,決計做不成此事。”
魏徵還是江淮行省總督呢,但讓魏叔瑜別說騙幾十萬貫,就是幾萬貫都未必成功。家風性格,都是影響的因素。
聽到幕僚也在“誇讚”,老張如何不知道他們想法。
“你們怕不是盯上了這筆錢?”
“使君,錢在誰手裡不重要,能動起來才最要緊。總計都是一舉多得的事情,好好計算一番,也算合情合理嘛。”
“杜荷這個人我是知道的,能從他手裡摳一半出來,也就了不得了。”
“若杜公子籌了三四百萬貫,一半也是海量啊。”
“三四百萬貫,你們也真是敢想,當年國朝錢稅,也才兩百多萬貫,他杜荷除非瘋了,敢給杜相挖恁大的坑。”
“使君,想想也是好的嘛。”
“也是,就等幾日消息,看這廝到底折騰了多大熱鬧。”
常駐“防汛搶險指揮所”好幾天,有天終於來了杜荷的消息,老張招了幕僚佐官,準備照着杜荷挖的坑來琢磨怎麼用錢。
然而看到消息內容的時候,除了老張,剩下的人都只有一個念頭: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臥槽……這畜生怎麼做到的?”
張大安給老張寫信的時候,大概手指都在發抖,每個字都是歪七扭八的,當年的張大安小朋友在牛車裡灑銅錢滿天飛都能開心好幾個月,這光景,讓他一個江陰縣令接觸七百多萬貫現金,還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愧是宰相之子!
老張現在也只能這樣感慨了,杜荷這王八蛋居然連“王下七武海”的錢都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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