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秦瓊的老部下也就是想謀一個“光榮退休”,歷朝歷代來講,都不算什麼太過分的事情。
說到底,對改頭換面的警察衛而言,此時的制度建設,也還是處於“摸索期”。
摸着石頭過河……允許犯錯嘛。
當然了,如果秦瓊的老部下搞了幺蛾子出來,那自然就是“陣痛”。
再如果老部下們玩得嗨玩得很,一把年紀不想退位……那自然是一陣一陣的痛,一直震,一直痛。
好在秦叔寶這些個老夥計跟他一樣,都已經一把年紀,想要折騰也折騰不起來,最多混個一年兩年,就差不多了。
“相公說讓咱們再等等,是個甚麼意思?”
“讓你再等等就再等等,恁多廢話。就算讓你明白了,你能做甚麼準備?回去逗孩子算逑!”
“老子還問不得?”
“問得、問得,你只管問,你問好了。老子看你問個鳥蛋出來,啐!”
抹了一把嘴,有個老漢咂摸了一下,環視四周嚷嚷道,“去西市吃酒,兄弟們可有願意去的?”
“還要去西市啊,有點遠。”
“吃了酒再去大同市搓個澡。”
“那好,去去去。”
“誰請客?”
“公攤公攤,請客個鳥,現在哪有閒錢。等老子做了哪個省的警察廳少監,再說請客!”
“就你?還少監?你他孃的是鄒國公兒子?”
“老夫怎麼就不能混個少監噹噹?”
“呸!就恁幾個省,你當少監,我們當甚麼?”
“你們當兒子。”
“……”
一陣鬨鬧,一幫五六十歲的老漢抖擻着精神,也不管秋風蕭瑟,吹得難受,三五成羣擠上馬車,奔洛陽城西南去了。
湖北省的總督還沒有定奪,湖北省的警察廳少監卻定了下來,着實讓不少人震驚。
原本之前都是左武衛還有“瓦崗系”的老賊前去秦瓊門前點頭哈腰,薛仁貴成爲湖北省警察廳少監這個事情傳遍了之後,一窩蜂的老東西都涌到了秦瓊本來就不算大的宅院門口。
爲了能跟秦瓊攀交情,有些老傢伙帶了腦子,先跟秦瓊的“老朋友”打了招呼。
比如張公謹,比如程知節,比如尉遲恭……
前安北都護府大都護尉遲恭這幾日就是苦不堪言,他素來不喜歡應酬,但喜歡裝逼。當年爲了排位子,一拳就把某個倒黴王爺眼睛打瞎了,做人這個事情,尉遲日天認得很準,只要不造反,就他的功勞,混吃混喝兩三代人不愁。
至於說學程知節那樣到處投機,到處折騰,他學不來。
姓程的看上去粗魯,實際上算計起來,是能跟長孫無忌過招的狠人。自玄武門之後,真正半點虧沒吃過的貞觀名臣,只有程知節一個。
哪怕家裡父子成仇,可程氏本身不虧啊。彎彎繞繞,還是能借着當代“冠軍侯”的東風。
“你們兩個當年爲俺左右裨將,這幾年功勞也是不缺,爵位有了,官位也有了,怎地還要湊這個熱鬧?”
老魔頭很是不耐煩地看着當年的左右手,一個是樑建方,一個是高甑生,二人年紀雖然大了,卻都是一等一的猛將。至少在衝陣殺敵上,蘇定方還未必就強過這兩人。
當年攻打吐谷渾的時候,尉遲恭本來想去摸魚,結果沒趕上,李靖和侯君集主持了滅吐谷渾的作戰,高甑生和樑建方,就是在這時候撈着的功勞。
前者更是接了武士彠的班,在利州做了一把手,當時已經沒有了利州都督,而是改製爲利州刺史府。
高甑生就是利州刺史。
要說做官,樑建方比高甑生還要厲害一些,已經是右武侯將軍,現在正在主持劍南諸蠻收服的治安戰。
秋冬時節入京的原因,是因爲隴右、劍南諸蠻又一次服服帖帖,缺糧少鹽的羌、獠不得不投降。
樑建方這一回很有可能繼續升官,至於說爵位,他早就是雁門郡公,再多折騰幾下,也不會再好到哪裡去。
“老哥哥,俺們兄弟兩個前來,也是想着臨老之前,再搏上一把。秦相公如今主持警察衛,以他如今的地位,若是美言幾句,左武衛……”
“老樑,你真是個人才啊。”
打斷了樑建方的話,老魔頭手指點了點他,本以爲樑建方是盯上了哪個省的警察廳少監,萬萬沒想到這老傢伙胃口更大。
左武衛大將軍現在是空出來的,而現在只要秦瓊稍微提一嘴,說樑建方如何如何,那直接就乾死了其他的競爭對手。
樑建方又不是秦瓊的人,而秦瓊又是前左武衛大將軍,加上秦瓊二十多年來,一直安分守己,基本上皇帝怎麼埋汰都無所謂,可以說典型的“純臣”。
這樣的老臣子,講話份量就是不一樣。
同樣是舉薦,尉遲恭現在說話還真不一定有秦瓊來得好使。
“老哥哥……幫幫忙。”
樑建方低眉順眼,他本來是個猛將,這光景求人辦事,還是因爲老魔頭是他的老領導老朋友,否則真不願意開口。
至於高甑生,他沒太多想法,就想着搭一路順風車。樑建方要是成了左武衛大將軍,作爲當年尉遲恭的左右手,怎麼地也得混個警察廳少監噹噹吧。
不然尉遲恭多沒面子。
“唉……”
尉遲日天嘆了口氣,“罷了,俺就去開這個口,誰叫你們是老弟兄呢。”
“多謝老哥哥!”
樑建方精神一振,竟是要行大禮,正要跪下,卻被尉遲恭擡起一腳就把人膝蓋給勾了起來:“作甚作甚作甚!你這老東西都是從何處學來的!你是要作甚?!”
“俺……”
“站好了說話!”
“是……”
見尉遲恭黑臉更黑,樑建方一臉的慚愧。
論起出身,他們幾個都不怎麼樣。像尉遲恭因爲姓氏的緣故,還被劃入鮮卑族,實際上尉遲恭的姓氏由來,卻是因爲“尉遲部”,早年在北方當兵,沒少因爲別人吐槽他是鮮卑狗跟人幹仗。
老魔頭在大原則上,沒出過差錯,雖說也有點“有奶便是娘”意思,但隋唐交替的大環境中來看,尉遲恭的節操絕對是上上之選。
“俺要是直接去尋秦叔寶,怕是不行。”
摸了摸腦袋,尉遲恭張大了嘴巴哈了口氣,“得尋個機會,俺得先去尋張公謹搓澡,到時候,一起去‘女兒國’,這邊有了當口。”
“勞煩老哥哥了!”
“只此一次啊。”
尉遲恭豎起一根手指,“真入孃的不想去求秦叔寶!”
“只此一次!”
樑建方連忙保證,這樣的機會,一次也就夠了。以左武衛大將軍的身份退休,那也沒啥念想了。
往後十來年,想要大打特打,根本沒可能。
原本這次去隴右、劍南“平叛”,本以爲會狂撈功勞,結果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和以往羌人、獠人的叛亂烈度比起來,這兩年的動靜,簡直就是菜市口哄擡物價的意思。
有心殺良冒功,奈何現在後方的奴隸販子恨不得把華潤飛票貼在他臉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價錢能炒到一百五十貫……捨不得殺啊,真捨不得。
這年頭,殺良冒功那真是犯了大本錢了。
以他的資歷,想要更近一步,靠殺良冒功來湊數,怕不是眼睛一閉,就虧個幾萬貫出去。
幾萬貫……他孃的要是有幾萬貫現錢在手,他還折騰個鳥,趕趟子給二聖獻禮就完事兒了。
現如今就很尷尬,他要是敢殺良冒功,那些個眼睛都紅了的奴隸販子,轉手就去把他給舉報了。
而且奴隸販子的門路還很廣,一個個背後都是頂級權貴。
什麼潞國公,什麼趙國公,什麼懷遠郡王,什麼吳王,什麼蜀王……
哪一個惹得起?
這年頭,偷奸耍滑很容易,可成本相當的高,門檻也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給擡高了,沒錢玩個鳥啊。
樑建方和高甑生這種級別,放前隋,自己那張老臉,那就是錢。
現在?老臉就是老臉,想要當錢用,那是得有人認賬纔算數的。
離開尉遲恭宅邸的時候,樑建方和高甑生互相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嘆了口氣。麻煩尉遲恭這個事情,原本也是不想的,可現在他們兩個,想要疏通門路,連湊一套不錯的瓷具禮品都做不到,那就只能賣感情了。
談感情傷錢……這個道理千古不變。
他們跟尉遲恭談感情,至於尉遲恭自己,爲了感情,就得跟人談錢。
直接跟秦瓊談,就他這張黑臉,談感情談錢,在秦瓊那裡都是免談。
所以得迂迴,先跟張公謹談錢,再讓張公謹跟秦瓊談感情,這就有得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