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度寐國的黃金想要親自去開發,難度太高。那裡的環境極爲惡劣,即便是進入了電氣化時代,其人口也沒有突破五十萬,這還是包括了駐軍和礦業公司員工及家屬的情況下。
放在這公元七世紀的唐朝初年,想要開發外東北地區,那純粹就是精神病人思路廣的典範。
不過,張德也得承認,此時因爲絞殺突厥的緣故,帝國東北邊陲的小國弱邦,都明顯感覺到了中原王朝再度強盛。室韋人震撼於如此強大突厥也會被消滅,同時諸部也開始不斷地接觸中原,同時將中原的情況,再度帶到外東北地區。
信息的交流,通過人類的活動,傳達了帝國的無可匹敵。
王老爺子還在盯着土建,七老八十的人用起滑輪組來,比誰都溜,並且還設計了一套極爲節省木料的廠區龍門吊。能夠將一萬多斤的物料,輕鬆吊起,然後通過絞盤,平移龍門,轉移物料。
一切都開始走上了正軌,雖然大部分的高爐都還很簡陋,不過熱處理工藝的提升,使得鐵料質量在提升。能夠通過平地開槽來直接澆築鋼筋,儘管品控沒保證,但用來打造器具或者修建貫通廠房,已經不成問題。
本來張德想直接上大型轉爐,提高鋼產量,但是因爲長孫衝就職東胡朝貢館館丞,此事就往後拖了拖。
按照老張原本的設想,較爲原始的貝斯曼轉爐鍊鋼,可以瞬間讓河北道的鋼產量,一躍成爲全球第一。
但仔細想想,媽的現在手下工人不少都是奴隸,而且都是外族的,萬一出了事情,鬧不好李董發飆起來,張家全部死光光啊。
所以張德暫時按住了提升技術的心思,先把這些奴工消化掉。最不濟,也要熬到高句麗死翹翹,才能夠直接一波產能爆上去,讓鋼鐵價格直接砸到菘菜的水平。如今一套精鋼奶罩,便宜的一二十貫,貴的千貫不止。
可要是用上了水力鍛機外加全新鍊鋼法,人工的時間單位,直接從年和月,一下子變成天甚至時辰。
到時候,按照大唐現在正規軍精銳二十萬計算,每人一套還可以買一送一,並且還能多留一套房軍械庫給後勤撈外快……
當然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打造起來,已經夠驚心動魄了。雖說外出行走帶着弓箭也沒人說什麼,腰間別着一把寶劍,然後吟詩一句,別人還會叫你一聲大俠。
但要是哪個不開眼的弄一套盔甲,全家流放都是最輕的。
所以,火頭軍的煎餅鐵板也是無奈啊。
然而既然到了河北省來,肯定要大幹一場,這手工作坊級的鋼鐵廠,雖然比不上一千五百年後,但現如今吊打全世界,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不是吧,這水桶……鐵做的?”
長孫衝有點懵逼,在他印象中,鐵不便宜,以前還有鐵錢呢。再一個,當年他小的時候,唐軍爲了湊兵器,當真是砸鍋賣鐵……
“較之木桶,極爲輕便,兄長覺得如何?”
“好是好,可這等物事,不便宜吧?”
老張嘿嘿一笑,拉着長孫衝一邊走一邊看,“兄長請看,除了鐵桶,還有鐵盆,鐵門,鐵管……你看這梳妝檯,支架精細,做工……做工是差了些,可它是鐵的啊。刷了一層朱漆,又裹了一層蠟,不錯吧。”
其實生產這些東西,總覺得有點沒志氣。
“操之啊,這等尋常傢什,何如軍械?”大表哥一臉的掀起,做了這些民用品有個卵用,還要一件件去叫賣,回款效率太低了。
“離京之時,陛下雖早有承諾,然則朝廷一日公文不至,小弟一日不敢造次啊。”
李董這王八蛋就是存心噁心人的,離開長安的時候,說的好好的,鋼鐵廠要入股,朝廷也要參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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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啊,這事兒絕對沒問題,一旦開禁私人生產管制裝備,指不定五門七望出什麼幺蛾子。所以要批個官辦的馬甲,其實官辦的馬甲也好辦,到時候只要說在河北道有這麼一個工坊即可。
至於生產單位,自然可以放在老張的地盤上。
這裡面的貓膩很容易玩,可特麼的現在李董杳無音訊啊,這不是折騰人麼。
當然邊疆地區,對鋼鐵需求量大的買家多的是,比如高句麗,比如契丹,比如室韋,比如新羅,比如百濟……
然而老張又不是傻逼,賣給他們,然後他們拎着刀子來砍自己麼?
“不會啊,爲兄離京之際,大人曾言,此間事體,已經辦理妥當。工部公文,也已經下派河北道了啊。”
“莫非出了甚麼事體?”
“興許和本月河北道黜陟大使巡查有關,等上些許日子,待巡查人馬回京,自是便當的。”
大表哥是完全不急的,比起鋼鐵,當然是黃金有誘惑力了。雖說一時半會兒還搞不清楚驅度寐人到底有多少黃金可以換,不過大表哥也琢磨過了,只要能弄個幾萬兩黃金,讓他在這屁大點的小官位子上做五年都可以啊。
幾十萬貫開元通寶,大表哥雖然很喜歡,但和更好的比起來,那就看不上的。幾萬兩黃金,那就完全不一樣的性質。傳家的基業啊,子孫只要狡兔三窟,留上那麼一點點,就能夠保證長孫家族數代人不愁。此事,大表哥連他爸爸都不想透露,準備拿下之後,再跟他爸爸面前表現表現。
“唉,河北道黜陟大使,也不知道朝廷會派誰來,竟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張德感慨一聲,卻是要從表哥這裡打聽打聽。
長孫衝也是眉頭微皺:“說來也是奇怪,以往黜陟大使,風聲很早就會傳出來。比如曹國公做過一回隴右道黜陟大使,大人做過一回關內道黜陟大使,那都是先給自己的門人故舊通氣,早做準備。這回河北道,有些看不懂啊。”
“莫非和盧氏有關?”
“或許吧。”
聽張德這麼一說,長孫衝也吃不準。畢竟盧氏名門大族,突然被李董陰了一把,打了個措手不及,然後始作俑者李客師父子,一個不過是丟了幽州都督的位子,另外一個,不過是南下禍害別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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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爲兄在東宮時,聽聞一事。”
“噢?”
張德一愣,東宮的事情,再小也有可能是個大坑。李承乾這個暖男,他就不適合做一代霸主的兒子,典型的投錯胎。李承乾要是晚生個十幾年,那麼做太子就穩了。
可現在這個狀況,朝廷的實力板塊都是在李董的一手鎮壓之下,外面五門七望,也開始遭受空前的壓力,可一旦壓過頭,全力反撲之後,李董當然屁事兒沒有。然而他的子孫們還能保證說沒有跟這些亂七八糟的勢力勾三搭四?
只消一個由頭,口誅筆伐之下,皇帝有些時候爲了政治正確,弄死一兩個兒子,根本不是問題。因爲弄死兒子,是爲了自己的皇位合法性,甚至是爲了證明自己的天命所在。
“東宮之事,兄長還是不便與外人分說的好。”
張德一臉誠懇,勸說長孫衝。
大表哥頓時面露不屑:“麗質與汝情投意合,如何算得上外人?對了,麗質最近有沒有寫信給你?”
“兄長還是說說東宮的事情吧。”
“說來,倒也是承乾自己說的。”不是公開場合,作爲表哥,長孫衝大大咧咧地直呼太子的名諱,什麼避諱什麼君臣禮節,都是狗屁。他湊過來低聲道,“陛下曾派內侍省心腹,前往山東,求一崔氏女爲太子妃……”
臥槽!
然後老張突然虎軀一震,這內侍省心腹,該不會是已經退休了的史大忠吧?老太監一把年紀真是不容易啊。
“這……該不會,崔氏婉拒了吧?”
“嘿嘿,當然沒有。”
表格笑的有點賤格,讓老張渾身難受,“崔氏居然會答應?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也沒有答應啊。”
長孫衝笑的更加賤格了,老張整個人都覺得難受:“這如何說起?”
“因爲崔氏斷然拒絕了啊,沒有婉拒,史公羞憤,連夜趕路回長安。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承乾也是看爲兄姓長孫,這才說起。”頓了頓,表哥的表情突然有些鬱悶,“不過呢,這是他知道操之在河北,才說給爲兄聽的。”
老張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操之啊,承乾現在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若操之能夠幫他得一崔氏女,必有厚報啊。”
哥,現在這問題根本就不是太子的事情好不好!你特麼有沒有搞清楚狀況!皇帝被人當場打臉啊!當場!
老張吞了一口口水,然後小聲對長孫衝道:“表哥,此事重大,不可小視。當尋崔季修一起商議,決不能透露他人。博崔根深蒂固,崔季修乃是多智之人,其知世家內外根腳,若是清河崔氏,亦有門路。”
長孫衝還是沒心沒肺的樣子:“與我何干?操之啊,你也莫怕。陛下被山東士族羞辱,又不是一回兩回了,小事爾。”
“……”
見老張一臉懵逼,長孫衝更是風輕雲淡的樣子:“陛下就算怒火沖天又如何?又不能派兵殺了那羣世族,牽一髮而動全身,滅殺崔氏不難,難的是如何面對天下世族士人的決絕,此乃根本爾。”
臥槽你特麼是明白人啊。
老張更加懵逼了,這表哥有時候正常有時候不正常,特麼簡直讓人搞不懂狀況啊。
“大人曾言,縱使陛下雄才大略,山東士族,亦需五十年經營,五十年消磨,方能平定。然則……”
長孫衝這話沒說,當然張德也懂,李董活不了那麼久。
“操之寬心就是,此乃小事,河北必無反覆。”
言罷,長孫館長又是非常高興地說道,“衝操之剛纔喊我一聲表哥,爲兄亦不敢託大啊。哈哈哈哈哈……”
“……”
張德整個人面無表情,就這麼看着長孫衝在那裡哈哈大笑,極爲得意。
等了幾天,終於河北道不少人都在傳言,崔氏拒絕了李董的友誼之手,太子李承乾的另一半,暫時沒有姓崔的。
一切都很風平浪靜,直到范陽傳來一個消息,河北道黜陟大使……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