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牛角號吹響之後,突厥兵開始豎起木盾。西域諸國的城牆十分低矮,往往兩人即可翻越,這也是爲什麼此地悍匪馬賊來無影去無阻的原因之一。
只是這一回,冰天雪地之中,低矮的城牆不算什麼,然而隔着一段又一段的堅冰矮牆,才真正讓突厥人大爲痛苦。
“羯阪陀的人呢?這羣烤羊排的廚子難道沒有聽到號角嗎?”
暴躁的五吐屯渾身都在發抖,冰封的徙多河可以輕鬆地讓戰馬衝過。但是雜胡營從昨晚就沒了消息,這讓突厥吐屯和將領們感到了一絲不安。
這幾年唐軍太強大了,唐朝壓制的整個西突厥在圖倫磧不敢動彈。圖倫磧東北和東南地區的國家,盡數落於唐朝之手。眼下於闐還沒有被吞併,可是朱俱波周邊五國,竟然被程處弼千餘人馬給打了下來。
冬季,在寒冷的冬季,唐人越來越願意出兵,並且每次出兵,都會讓突厥失去大片的領土大片的草場大片的屬國。
每年的冬天,都是戰馬要養膘苦熬的時候,這時候作戰,僅僅是戰馬的損耗,就是夏秋作戰的五倍都不止。
連續幾年在冬季和唐軍作戰,加上鐵勒諸部因爲夷男被殺,選擇伏低做小專門給唐朝走私牛羊馬騾。整個河中周邊的適齡戰馬,數量已經大爲銳減。
“吐屯!那些雜胡跑了!”
“什麼?!”
“有人說糧草被毀,就算打下朱俱波王城,也未必能吃飽。所以跑了!”
“怎麼辦?特勤!我們撤吧,這裡不能久留,唐人只要多撐兩天,我們還是隻能走啊!”
啪!
一個突厥特勤咬牙切齒地抽了說話的人一鞭子,然後手中的鞭子指着不遠處的冰築矮牆:“懦夫!你睜大的你的眼睛,看看那是什麼?!那是我們的族人!唐人把他們做成了矮牆,阻攔我們的戰馬!難道你看到這樣的景象,還能叫着逃跑嗎——”
猶疑不決間,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驚呼。
嘭!
一聲巨響,一丈的長矛被不知名的東西射了出來。
只聽到嗤的一聲脆響,突厥人寬闊的木盾,竟然被射了個對穿。而在後面推着木盾前進的士兵,整個腦袋被貫穿,接着金屬矛頭扎穿了堅硬的雪地。
嚓!冰渣濺起,雪花四溢,熱血和冰塊交織,吼叫聲由遠及近……
“殺——”
咚!咚!咚!咚!咚……
後方,巨大的牛皮鼓被敲動,伴隨着有力的節奏,在狹窄的錯落的冰牆之間,披堅執銳的唐軍成三列,又分幾個波次,緩緩地前進,直面突厥人的鋒線。
城頭,旗手拿着紅黑旗子,仔細地看着突厥人的衝擊方位。
很快陣營中的旗手看到了了城頭的旗語,立刻叫道:“左翼——”
譁!
盔甲的聲音震動,只剎那間,僅僅是戰甲的碰撞聲,就讓突厥人的鋒線立刻停下了腳步。原本就已經因爲地勢而變得雜亂的鋒線,此時更加的混亂。
看到那些全身鐵甲的唐軍步兵,哪怕從未上過戰場的突厥新丁也心知肚明,自己手中的彎刀,未必能在上面留下哪怕一個印記。
但是戰場是沒有思考餘地的。
“擡矛——”
譁!
“殺——”
呼!
噗!
“殺——”
噗!
寒冷的空氣因爲長矛划動,有着相當刺耳的冰冷感。而銳利修長的矛頭,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得出來,上面塗了油脂。
有個突厥老卒,臨死前捂着被扎出血洞的脖頸,聞到了那股相當好聞的油脂香味,竟然伸出了舌頭,想要舔一舔那奪走他性命的兵器。
“擡矛——”
譁!
“殺!”
嗤!
狹窄的空間,使得唐軍的步兵優勢被徹底放大。突厥人即便衝到了跟前,可是那脆弱的彎刀在砍中盔甲的瞬間,竟然應聲而裂,伴隨着苦笑,後方的槍手瞬間扎穿了他的脖頸。
同樣裝備長槍的突厥步卒更是絕望,他們手中的兵器沒有對方長,更沒有對方強。而他們和衝陣的刀手不同,他們身上只有皮甲甚至布甲……
“特勤!撤吧。”
這是沒法打的仗,騎兵就像是擺設,哪怕沒有前方的矮牆,戰馬也無法長時間在這樣的厚重雪地中奔跑。跑不起來的騎兵又有什麼用呢?
而此時,安菩拿起望遠鏡,遠遠地看到了突厥大營中的變化。
“那些鹿呢?”
“林遠圖正在喂蘿蔔。”
“駱駝怎麼樣?”
“還成,可到底太高,騎起來不習慣。”
“衝一陣。”
“是!”
嗚嗚嗚——
東城傳來號角,五十騎駱駝寬大的腳掌踩在冰面上,竟然有着遠超戰馬的速度。而到了雪地中,雖然厚厚的積雪就像阻隔戰馬一樣阻隔了駱駝,但是寬大的腳掌,使得駱駝踩下的深度,遠比戰馬要淺的多。
突厥人的騎兵很快就看到了那五十騎駱駝,只是騎兵只能在冰面上來回策動,並不敢深入到積雪中。
“試一箭——”
安菩大聲地吼道。
吱!弓弦拉開……嘭!
咻……
破空的聲音,在冷天中尤爲銳利。
咄咄咄咄!
急促的箭矢沒入冰雪和凍土中的聲音傳開,讓突厥騎兵紛紛色變。
他們的馬弓射程,遠沒有對方那麼恐怖。
“衝!”
安菩策動胯下駱駝,臨近立刻開弓,咻的就是一箭。準頭差了一些,只是大概瞄了一下,一箭射穿一個突厥騎士的臂膀。
噗!
貫穿胳膊之後,那個突厥騎兵一頭栽倒在地,痛苦地嚎叫起來。
“噢噢噢噢噢——”
古怪的叫聲在唐軍騎士中響了起來,他們快活地繞出一段距離,看到空隙就是一箭射出。那些看到駱駝的突厥人,紛紛尋找着掩體躲藏,親衛手中的小圓盾,哪怕明知道唐軍的弓箭射不到,還是架了起來,護在吐屯、特勤等貴族將領的身旁。
“上劍河部已經請降,你們已經沒了後路——”
安菩用突厥話在突厥大營外大叫,騎着駱駝在原地兜着圈子,但凡臨近他的突厥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你們中計了!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傳播開來,聽到的突厥人立刻臉色發白,互相詢問是不是雜胡營的人都跑了,還是斷了後路,還是準備和唐人一起夾擊他們。
混亂開始了,前方的突厥步卒察覺到右翼的變化,恐懼開始襲來。
“都尉!”
程處弼沒有看麾下校尉們急切的眼神,只是拿起望遠鏡,朝着徙多河的方向遠遠看去。
“得手了。”
“是,都尉!”
咚咚咚咚……
戰鼓聲音越發急促,而西北徙多河方向,竟然有非常複雜的喊殺聲。一條黑線,壓着雪白的“浪花”,朝着突厥人衝了過來。
“那些胡種!”
“雜胡營投敵了!”
“特勤!特勤——”
此起彼伏的突厥話在那裡呼喊,哪怕聽不懂突厥話的唐軍步兵,都能感覺到前方敵人的恐慌。
“步兵衝完騎兵衝!”
程處弼一聲令下,兩翼稍微堅實的冰雪地面上,裹着獸皮、棉布的戰馬,開始了衝刺。
而在這些戰馬中間,還有幾頭頭頂碩大鹿角的鉅鹿,拖拽着雪橇爬犁,朝着前方矇頭就衝。而雪橇爬犁上,手持強弓勁弩的唐軍,一臉的猙獰,盯着突厥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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