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相文在唐成面前再隨意不過,他將這座皮帳四下都瞅了一轉兒後坐下了身子撇着嘴道:“這些奚蠻子雖在別的吃穿住用上跟咱唐人沒法比,但要說擺弄帳篷着實是好手,本還擔心大哥天寒地凍的守在草原上住着難受,現下看看除了悶氣些之外其它的倒還不錯,如此以來,我這回去後在嫂子面前就好回話了”。
唐成與留在龍門的鄭凌意及嬀州懷戎城內的父母都固定着書信往來,是以對鄭凌意的情況並不生疏,按其原本的想法是等正事談完再順便問問,此時聽張相文主動先提到,遂也順勢問道:“你嫂子每次給我來信時都是報喜不報憂,現在倒是正好問問你,她在龍門究竟如何?”。
唐成的問話出口之後這纔想起來自己每次給鄭凌意去信時何嘗不也是報喜不報憂,素來都是隻撿好話說,至於危險辛苦什麼的可是半點沒提。單就這一點上來說夫妻兩人還真是心有慼慼。
“嫂子真是個好嫂子,這段時間我承她的大情了,城外東谷裡兩萬多唐人百姓要蓋房要搬遷,這得多瑣碎多耗心神,若沒嫂子在那邊支掌着料理的井井有條,我這剛接手縣務的就是手忙腳亂也照應不過來,要說累是真累,但瞅着嫂子的氣色倒不算差,精氣神兒也足”,張相文說到鄭凌意時臉上恢復了正色,字字句句確乎是出自真心,“大哥就是大哥,找來的嫂子都不同凡響,別看嫂子是個女人家,要論現如今在東谷百姓中的威信,我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漢樂府裡的《木蘭詩》你也是學過的,誰說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唐成斜靠着身邊的小几坐的更舒服些後笑着道:“只要她精神好,累就累些,若是強拘着不讓幹事,她就是人歇着也難受”。
“嘿,大哥這話怎麼跟嫂子前些天跟我說的一模一樣”,張相文又沒了正形兒,嘿嘿笑着,“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意在流水,大哥跟嫂子還真是高山流水,知音同心……”。
看到張相文這樣子,唐成不由得又想起鄖溪縣中兩人剛認識時的樣子,那時候這傢伙就是個沒正形兒的憊賴,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依舊還是如此。
唐成想起這些,再看看沒心沒肺笑的正賊的張相文,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暖意來,物是人非,數年以來隨着他身份的變化,身邊人面對自己時或多或少都跟着有了變化,即便是關係親近如唐栓都免不了,說來說去身邊沒變的似乎就只有這個二弟。
這個張相文,實在是值得一輩子深交的知己呀!
心中這般想着,唐成擡起手擺了擺笑罵道:“你嫂子也不在這,拍馬屁的話就不要再扯了,說正事吧,嗯,你這次爲什麼過來”。
扯淡的話說完,張相文哈哈一笑後臉上遂也恢復了正色,“我這次來是當信使的”。
“信使?”,這回答可真夠意外的,唐成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誰?”。
“長安東宮的張亮,張明之大人”,張相文起身給唐成續了一遍酒,“張大人寫信的時候想是不知道大哥究竟在饒樂何處,是以就傳到了我這兒代轉,一併給弟弟也來了一封”。
張亮!聽到這個唐成還真有些納悶,好嘛,要說沒動靜兒就一點動靜沒有,不想了的時候吧,卻又接二連三的來。剛剛纔看完太子給賈子興的信,轉眼張亮就又蹦出來了。不過既然有張亮操心着這邊的事情,天成軍儘可以一併料理,李隆基怎麼又會親自出手?
端起酒觴抿了一口,唐成略一思忖後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張亮雖然是太子心腹,但現如今的職品卻算不得高,若是以他的名義給賈子興寫信,怕是不僅收不到預期效果,反而會弄巧成拙。
“他說的什麼事?”。
“密封着的,這還得大哥自己看”,張相文說着從貼身處掏出一封信箋來。
唐成接過信箋後卻沒就看,隨手將之放在身邊的小几上後向張相文問道:“你說他給你的也有信?上面說的什麼?”。
張亮將觴中溫酒一飲而盡後,也沒用手巾把子,就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水,“三頁紙說的就是一條,讓我這龍門縣令務必竭盡所能保住大哥及家人的安危,說是隻要能完成這個任務,即便是龍門縣讓奚人燒個乾淨也不礙我前程”。
當日張相文前往長安考法科的事情唐成就是找張亮居中幫得忙,對他與張相文之間的關係張亮是再清楚不過的,他這封明面上寫給二弟的信怎麼看都有項莊舞劍的意思,但饒是如此,唐成心裡還是又覺得好受了幾分。
畢竟這世上沒人在勞心勞力之後還想被人當了棄子。
“他倒是大方的很!”,唐城嘴裡嘀咕着拆開了張亮的信箋。
張明之這封信的前半部分都是在解釋他被任官饒樂司馬的背景,以及太子李隆基在這件事情上所受的掣肘與無奈,至此唐成方纔明白吏部這次調職的細故。不過明白是明白,他現在對這事倒也沒了多少心思,反正人都已經來了,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候也已經過去,現在再說這個也沒什麼意思了。
直到看到信箋的後半部分時唐成才陡然來了精神,這裡說到的是朝局變化,而挑動這一變化的正是由他出謀劃策說服李隆基後給弄回長安的孔珪等人。
當今天子,也即前安國相王李旦與其兄長李顯及父親高宗李治一樣,雖因性格懦弱實在幹不好皇帝的差事,但人本身卻還算不錯,這一點尤其表現在對舊情的顧念上。數年的流放之後孔珪等人雖與李旦已是君臣分際,但他們其實早就是老相識,尤其是孔珪,早年還曾做過李旦的伴讀,而其家門內的叔父更與李旦有師徒之份。
李旦對孔珪等人爲什麼會被流放自然是明白,眼瞅着三兩年功夫不見,這位名動士林的老臣已是華髮滿生,比之流放出京前老了十歲不止,李旦心中也是唏噓不已。即便別人還不好說,但他對孔珪的學識,聲望,能力以及對朝廷的忠心卻是清清楚楚。
這樣的士林領袖、孔聖血裔會起造反的心思?對此李旦是不會相信的,在孔珪心裡只怕是把家聲看的比官位更重要吧,這樣的人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反,歸根結底不過是受了前廢太子的連累罷了。
懷着這樣的心思,李旦在接見孔珪等遠流回京的臣子時可謂是溫言備至,此後發還宅邸及授官自是題中應有之意,且是在這件事情上皇帝表現出難得的專權,毅然駁回政事堂將孔珪安置到禮部的想法,欽定其接任了因丁憂而剛剛出缺的御史中丞之職。
長安各部寺監中,總掌言官的御史臺地位無需多說,正因爲其地位太過重要,所以政事堂纔會極力反對,當此之時,政事堂中七位宰相有五個都是出自太平公主之門,此事背後的操手已是不言自明。
據說在太平公主聽聞孔珪接任御史臺已成定局後,在府中將一具素來喜歡的波斯琉璃樽摔了個粉碎,隱約的言語裡甚至將前任御史中丞下世的老孃都給罵進去了,老東西早不死晚不死,怎麼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
事實證明太平公主的憤怒的確算得是有先見之明,孔珪上任御史中丞後第一道奏章彈劾的就是鎮國太平公主幹政,老先生在奏摺裡先是引經據典的來了一番天陽地陰,乾男坤女的理論,隨後又一一列舉前兩朝神龍天后及韋庶人以女子之身干政帶來的危害後,順理成章的得出了“雌雞司晨,不祥於天”的結論,奏章之末更是直接明言太平公主應該離朝政遠些。
孔珪身爲御史中丞有專奏之權,政事堂別說是壓下這本奏章,甚至在此之前看都沒看到過,一石激起千層浪,在當前的朝局下,在太平公主權勢熏天的背景下,孔老夫子的這道奏章實實在在有石破天驚的效果,雖然皇帝李旦將這本奏摺留中不發,但其火爆的內容卻跟長了翅膀一樣迅即傳遍皇城,進而傳遍長安,皇城各部寺監的大小官兒們被震的暈暈乎乎,噤若寒蟬的同時,長安士林也跟打了雞血一樣紛紛熱議起這道奏章來。
其實孔珪奏章中所說的本就是很多人想過的事情,只不過在此之前敢如此大庭廣衆把話挑出來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因爲官位卑小難達天聽,整不出大的影響。及至孔珪憤然而起,憑藉他的官位及聲望,這個被太平公主極力壓制的話題瞬時之間就被翻到了太陽底下任人評說。
評說的越多,太平公主弄權的根基就越弱,畢竟千百年來的政治傳統裡容不得女子摻和國家大事,即便強如武則天經過幾十年的佈置掌握了政權,最終還是在年老生病失去對朝政的控制力時遭遇了宮變,更不提先朝韋后作亂的事情不過就發生在年餘之前。對此太平公主也是心知肚明,是以她一邊在控制朝政的同時盡力籠絡士林,另一手則是儘量把這個話題給壓下去淡化處理,希望最終能做到母親那一步。
應當說在此之前太平公主的運作還是很成功的,可惜孔珪的出現將她多年的運作之功毀於一旦,就在其與李隆基爭權達到緊要關頭時,隨着這一道奏章,她此前極力掩飾而又根本無可補救的弱點就此毫無遮掩的彰顯人前。
這道撕破窗戶紙的奏章對於太平公主的打擊犀利而深遠。而此前表面上看來平靜的朝局也因爲這道奏章被弄的波譎雲詭起來。
此前因爲李隆基根基太淺,是以在與太平公主的朝爭中只能佔據守勢,但隨着這道不受控制的奏章,太子殿下的聲望一時暴漲數倍,但跟太平公主一樣的是,李隆基對孔珪這突如其來的一手兒同樣也沒心理準備。
驚喜的餘韻還沒散盡,東宮一脈就油然感覺到了恐懼,恐懼於若是朝局變化的太烈會刺激起太平公主鋌而走險。
唐成明白對於李隆基來說,他是希望當前的朝局穩定的,雖然在爭鬥中處於弱勢,但這是因爲他竄起的時間太短的緣故,他需要時間來發展鞏固自己的勢力,而隨着每一天時間的過去,他的力量都會有所增長。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太平公主被逼太甚而不顧一切的用暴力方式破局,對於李隆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處。
按照歷史原本的進程,太平公主就是在李旦禪位,李隆基登基之後發起的宮變,而羽翼漸豐的李隆基也沒花費太多的心思就順利將宮變平定,進而順利接收全部政權手創出開元極盛之世。
世間的事物總是緊密聯繫着的。孔珪的出現是一個變數,原本的歷史中不存在的,被唐成這個穿越者用翅膀扇起的變數,而對於這個雙刃劍般的變數,不僅太平公主害怕,李隆基也同樣害怕。
李隆基極力想將孔珪這個變數控制在手中,但等他真這麼做的時候才陡然發現這近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聖人後裔的孔珪典型就是那種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只要他認爲應該做的事情就會奮力去做,其言行舉止服從的是“聖人教誨”,而不是權勢,對於這種特殊材料的人而言,慣常好用的籠絡,威壓都手段全然都是白給。
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之爲大丈夫!孔珪面對太平公主時如此,對李隆基時也同樣如此。
無可奈何之下,害怕朝堂被引爆破局的東宮想到了唐成,畢竟孔珪此番能順利回京是他居中謀劃的結果,而孔老夫子在人前也從未掩飾過他對小小龍門縣令唐成的讚譽,按照唐朝的官場規矩,五品官員以上有向朝廷察舉賢才的權利,孔老大人出任御史中丞後第二本奏章就是專折舉薦唐成。
這本奏章裡備敘了唐成赴任前後龍門縣的種種變化,對其治政之纔給予了充分肯定,奏章末尾更強烈建議朝廷當知人善用,調唐成回長安戶部供職。
唐成由龍門縣調任饒樂司馬乃是出自聖意,孔珪的這道奏章自然又被留中,但李隆基卻從這道奏章裡看出了孔珪對唐成的欣賞,張明之更是生出一個想法來:興許唐成能幫着勸勸油鹽不進的老頭子?
此外,張亮這封信中另外說到的意思就是讓唐城做好心理準備,有孔珪這道奏章打底,東宮再趁機發力,沒準兒能找着機會把他從饒樂撈出來也說不定。
見一邊坐着的張相文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唐成看完後隨手將信遞了給他,隨後顧自陷入了沉思。
孔珪回京是他居中操弄的結果,這在原本的歷史中也是不曾發生的,若是按照歷史的固有路線,前朝廢太子平反可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自然也不會有這些逐臣回京的事情發生,所以饒是唐成身爲知道歷史大事的穿越者,也從沒想到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當初他一力想把孔珪等人弄回長安,私心的想法是爲自己在朝堂中埋下一支可爲奧援的力量,從孔珪的薦舉摺子來看這個目的算是達到了,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能在甫回朝堂之初就攪起如此大的風浪。
這一翅膀扇的風可是不小啊!唐成頗有些得色的一笑,能給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帶來如此大的麻煩,他心中因調任饒樂司馬而起的怨氣又發泄出不少。
一邊的張相文看完信後,嘿的笑出聲來,“孔老爺子就是孔老爺子,老而彌堅。他能專折薦舉大哥,也不枉當日在龍門縣時咱們的一番小心伺候了”。
“明知其不可爲而爲之,君子之仕,取其義也,不管怎麼說,這老爺子是真君子”,唐成說完這句後復又一聲嘆息道:“可惜呀,君子在朝堂上總是站不穩當。孔老爺子這御史中丞怕是幹不了幾天嘍”。
“大哥此言何意”,張相文抖着手中的信箋,“張大人這不是想讓大哥幫着勸說嘛”。
“能生出這樣的主意,張明之要不是知人不明,就是病急亂投醫的僥倖試試,若是任人一勸就改了主意,那還是孔珪?”,唐成搖着頭輕笑道:“再者他這個要求根本就是無用,從長安到此地,一來一回的信使往還得多長時間?即便我真給老爺子寫了勸說的信,先不說勸說無用,即便是有用,等到京的時候孔老爺子也早就換了職司”。
張相文實在不明白大哥怎麼就這麼肯定孔珪一定會丟了御史中丞的官職,遂緊跟着問出聲來。
透過紛繁的現象看本質,幾年的官場磨礪下來,唐成對政治事件的觀察力早已非吳下阿蒙,回答中自然而然的有了沉穩的自信,“這還不簡單,如今長安朝堂中真正管事的其實就是三個人,陛下是一個,太平公主與太子殿下是另兩個,老爺子這麼一鬧,難受的不僅是太平公主與太子殿下,只怕就連陛下現在也後悔不該把他安置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既然讓這三位都覺得難受了,你說孔老爺子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還能坐得住?所以我這勸說的信不能寫,就是寫了也是白寫”。
唐成在孔珪等人身上所花的心思張相文也明白,一聽這話可就急了,“那孔老爺子……”。
“放心吧,御史中丞的位子雖然保不住了,但孔老爺子還不至於被趕出朝堂”,坐的太久的唐成站起身來邊在皮帳裡緩步活動手腳,邊侃侃而言的分析道:“他是流放還京,如今雖說惹了陛下不高興,卻也沒有將官職一削到底的說法兒,就算陛下真有這心思,也缺少理由,畢竟他那道奏章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無故謫貶大臣,既難以服衆,當今這位也沒這魄力。”
“再則老爺子雖然給太子惹了麻煩,但帶來的好處也不少,東宮若是坐視孔珪失位而不救未免讓人心寒,更重要的是太子還需要孔珪留在朝堂裡用以打壓太平在士林的影響力,士林風評平常裡看着無用,但對於女子出身卻想當皇帝的太平來說卻是致命的缺陷,對此,太子不會坐視不用的。而在這件事情上太平還無法太用力,若是她對孔珪的打壓太甚,其在士林經營多年的好名聲就會崩塌的越快,得不償失啊!所以,孔老爺子坐不穩御史中丞是一定的,但還不至於被再次逐出朝堂,若我所料不差的話,不過就是換個職司罷了。而且十有**會被換到禮部任職,地位既尊,又只能管些祭祀禮儀及科舉之事,倒也算得其所哉”。
“只要不丟官不出朝堂就好”,去了這個擔心之後,張相文隨即又想到張亮信中說到的另一件事情,“那大哥回京……”。
“太平現在只怕是把孔珪恨到了骨子裡,我是始作俑者,又是孔珪薦舉的人,她能容我回去?張明之太想當然了”,唐成笑着搖搖頭,“話又說回來,即便是現在吏部真要招我回去,我也只有固辭的。現在的長安豈是好呆的,孔聖還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倒不如我在饒樂來的從容,再說我也不忍就此舍了此間的大好局面”。
聞言,張相文點了點頭,“大哥說的是,只是有些可惜了的,那可是長安哪!”。
“長安!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唐城的語聲清晰而沉穩,“仕宦險惡,有的時候退是爲了更好的進,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還是先把眼前的這些奚蠻子料理好了再說”。
正事說完之後,唐成邊吩咐人去請七織,邊命人設酒擺宴,自入饒樂以來就是連日的勞累,今天倒是個好好放鬆的機會。
這邊剛吩咐完,帳外值守的天成軍騎兵卻進來稟說圖多及平措兩部的使者在帳外緊急求見。
剛想放鬆一下就出了這事,唐成的心情那兒還好的起來,當即便沉着臉道:“不見,讓他們回帳好生呆着去”。
不一會兒功夫,梳洗過後細心打扮下更添麗色的七織帶着一身舞服的安祿山走了進來。
“帳外那兩個奚胡是誰?眼巴巴的瞅着皮帳看着也着實可憐,夫君若有公事但先料理了就是,我再等等也無妨,倒不好因私廢公的”。
帳中再無閒人,唐成笑着拉起了七織的手,“你倒是明理,不過外邊那兩人我是故意晾着的,見嘛終歸是要見的,只是現在還不到火候。來,不說這些掃興事了,難得一聚,今日定當歡聚歌舞,不醉不散”。
絲竹嫋嫋,觥籌交錯,身着亮麗舞服的安祿山在一塊方形氈毯上隨着勁健的鼓樂合節而舞,史書中果然沒記載錯,這傢伙的確有跳胡旋舞的天賦,只是經過七織短短數月的調教,他的舞姿比之上次所見便又多了幾分自如與神韻,假以時日,七織當日對其許下的十年期望未嘗不能實現。
一曲胡旋健舞跳完,唐成撫掌長贊,口中更是毫不吝惜諸般美詞的對小安祿山鼓勵有加,以至於張相文聽到後來都有些吃味兒,半真半假的玩笑着說兩人結拜數年以來,可沒聽大哥這麼贊過我一句。
見狀,額頭汗津津的安祿山雙眼更亮,心中對唐成倍加感激的同時,也愈發堅定了十年後做一名“大唐舞神”的理想,否則的話怎麼對得起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青睞有加的唐大人?
人美,酒美,舞亦美,正在這次小歡宴的氣氛到達最**時,圖也嗣從外面走進來悄聲向唐成稟說道:“大人,多莫部的多莫奇來了,正在帳外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