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行軍。』
李率軍到達烏堡。
那座黃土夯制的小堡已經空無一人,斥候入城搜查一遍,空空如也。
朔方牙兵入駐烏堡,李的帥帳也安在了堡內。九個廂的大軍,則散佈在外安營。
牛見虎扛着一塊石碑來到堡外,在濤濤的黃河水聲中,把碑放下。
程處默、李感、尉遲寶琳三個一人扛了把鐵鍬,開始一鍬一鍬的挖土。一個坑很快的挖出。
“夠了,請大帥來吧。”
堡中,李坐在簡陋的石頭屋廳中,手支着下巴,在想着事情。大軍已經進了烏堡,下一步,是否要繼續北上豐州?
這一步踏出,可能就是大唐與東--突厥的徹底決裂。
他這一步是否踏出的太早?大唐現在是否有能力與東--突厥全面開戰?是否應當再忍幾年,收復了朔方七州見好就收?
歷史上,大唐可是直到貞觀初,才準備妥當,一舉動了滅突厥之戰。那是在六七年後了,提前六七年動這場戰爭,是否妥當?
如今是武德六年。
歷史上,武德六年的時候突厥人南下入侵過,武德九年,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剛當上皇帝,突厥人就打到了長安渭水北岸,最後逼迫李世民簽訂了渭水之盟。帶着唐朝進貢的大唐錢帛金銀,囂張得意而去。
現在大唐已經拿下了朔方,收復了靈武,奪回了延綏,把關中北部長城一線拿回來了。可以說,已經不用擔心突厥人再能隨時的突入長安城下了。
如果是穩守一點,那麼此時大唐應當是見好就收,重新派使者去見頡利,與他重新恢復和平。
待幾年後,大唐休養生息,實力強大了,再來與突厥人決戰。
可李世民並不想再等幾年。
李也不想再等幾年。
大唐的宰相們,甚至都已經不想再等幾年。
如今的這份和平,來之不易,卻更加屈辱。大唐每年都得向頡利進貢,每年得送錢送糧,還得忍受他們時不時的南下襲擾劫掠。
這種任由突厥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拉尿的狀況,所有人都受夠了。
以前大家沒辦法,可李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滅了樑師都,就收復了朔方之後,大唐上下,腰都挺直了許多。
現在就拼,還是再等幾年?
“大帥,要立碑了,請你過去!”
崔琰的聲音打斷了李的思緒,李回頭。
“哦,好的。”
李起身,跟着崔琰來到堡外,那裡已經有一大羣將校圍在了那裡。
一片並不算高大的碑,也就三尺多高。
黑色的碑上,刻着兩個大字,寧遠。
寧遠,這兩個字象徵着大家對於這裡的美好寄託,希望這裡能寧靜致遠。
“大帥!”
蘇定方捧着一朵紅綢過來,李笑着接過,把紅綢花綁在了碑上。
程處默幾位衙內把碑石放入坑中,扶正。
李拿起一把鏟子,剷起一鏟黃土,送入坑中。其餘將領們也依次上來,一人添了一剷土。
李站在黃河岸邊,看着那塊矗立的碑石,看着上面那兩個由自己親自選定的字。
寧遠,寧遠!
這一刻,李心中主意已定。
不等了,不再等三年五年,就是現在,他要率兵北上,奪取後套平原,收復豐州。
“北上河套,收復豐州!”
蘇定方聽到李喊出這句話後,也不由的豪情萬丈,熱血沸騰。
“北上河套,收復豐州!”
將校們都跟着高喊。
牙兵的都知兵馬使、都指揮使,還有其它九廂的廂兵馬使,軍指揮使,營指揮、都都頭......
所有人都在呼喊,喊聲匯成一片。
“北上,北上,北上!”
“收復河套。”
“奪回豐州。”
“把突厥人趕回漠北去,趕出陰山以南!”
“河套是我們的。”
“豐州是我們的。”
士兵們都很興奮,收復豐州,這是件大功。那是賞賜,是田地、是戰利品,有絹錢,是牛馬賞賜。
“聽說豐州有六百萬畝耕地呢!”
“沒錯,六百萬畝呢,都是水澆地,另外還有許多草場呢。那地方,比靈州還肥沃的多呢。你知道嗎,聽說黃河在那裡,水面有六七裡寬呢。那裡水勢緩,地勢平,土壤肥沃,地勢平坦,比關中還好。”
六百萬畝水澆地,把府兵們都震的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許多來自河南、山南東、山南西的府兵,他們來的晚。到達靈州的時候,靈州早就收復了。
因此他們都沒機會在靈州分上田地。
看着早來的關中府兵,在那肥沃的靈州平原上,一人分到二十畝水澆地,三十畝草場十畝林地還有兩畝宅基地,他們不知道多麼的羨慕。
來的晚,只能分到鹽夏延綏等諸州去,那邊都是黃土高坡,可沒有如靈州這樣好的平原,更別說阡陌相連的平原水澆地了。
現在,聽說北面的豐州居然有六百萬畝的水澆地,這些人眼睛都紅了。
打靈州沒趕上,這回打豐州總算趕上了啊。
六百萬畝水澆地啊,這裡總共五萬唐軍。
有人扳着手指着算,“六百萬畝水澆地,五萬唐軍,全分下來,就算給在靈州分過地的也再分一回,一人也能分十二畝地啊。”
十二畝地,水澆地一畝當那些山南來的士兵老家好幾畝。十二畝水澆地,多幸福啊。
“蠢貨,六百萬畝地,五萬人分,一人是一百二十畝。”
“一百二十畝?”
那個山南來的府兵被罵了蠢貨,可一點也不介意。真的,他此時心裡全被那一百二十畝幾個字給填充滿了。
一百二十畝水澆地啊,這麼好的田這麼多,能種的過來嗎?
“其實也不可能分這麼多的,六百萬畝水澆地,不可能全分給我們。我估計一人分個三五十畝,倒有可能。”
“三五十畝也很多了啊。在俺們老家河-南,可分不着這麼多地,我原來沒點上府兵,家裡五個丁呢,一丁才分了八畝地,全家十好幾口人,才四十畝地呢。這還是現在大唐天下,在前隋的時候,我家還是十多口人,可一家只有二十畝地,每年都得給鄉里地主佃種,才能掙飯吃,後來遇上徵遼,又是加派糧,又是加役運糧,可苦了。挖運河、修東都,都去過。”
“豐州離中原就是太遠了點,在這裡分地,沒靈州安全吧。”
“有啥不安全的,豐州其實挺好的。我跟你們說,豐州地利很好的,北面是陰山,那山可高大了,跟秦嶺差不多吧。西面是狼山,跟靈州的那個賀蘭山差不多。再往南是片大沙漠,有陰山、狼山和那個沙漠,就把北面的草原蠻子擋住了的。豐州南面又是黃河,黃河南面也有不少跟豐州一樣的平原好地,再往南點,又是一大片沙漠。”
“那往東呢,東面就是前套啊,那邊突厥人多。”
“後套跟前套雖然挨的近,但兩個平原之間有山擋着,那有一座大山,叫牟那山,跟狼山一樣很高大。因此前套後套之間,黃河相連外,6地上也只有一個口子相通。只要咱們收復了豐州,再把這個口子一堵,豐州可就相當安全了。”
“哥你懂的真多。”
“其實我也是聽我們校尉說的。”
“真想馬上就出兵北上,打下豐州啊。”
“是啊,哥,你知道的這麼多,你說咱們什麼時候出兵豐州?”
“這個啊,估計沒這麼快的,據說要先在這裡把寧遠城建起來。”
“啊,還要建座城,那啥時才能北上打豐州啊。”
一羣朔方的府兵們,現在心裡全是豐州的六百萬畝水澆地。靈州現在才一百來萬畝水澆地,得挖一條七百里的大渠,才能再添一百萬畝水澆地。而這豐州,居然已經有六百萬畝水澆地了,想想就激動啊。
六百萬畝,府兵們已經默默的從裡面給自己分了三五十畝,當成了自家的永業田了。
府兵們議論紛紛。
立完碑後,李聚將議事。
將校們也還熱血未冷,紛紛要求立即進軍。
李道,“烏堡現在更名寧遠城了,但這個堡還是太小太簡陋。此地地理形勢極佳,又是靈州的北大門。這次我們進軍豐州,這裡算是我們的前進基地,我希望這裡進可攻退可守,還能成爲我們的糧草轉運基地。因此,還得花點時間擴建一下懷遠城。”
五萬兵出兵豐州,也還是比較冒險的,畢竟豐州那樣的地形,太有利騎兵做戰了。
李在做最壞的打算,一旦豐州不順,也能立即撤回靈州,要能守的住靈州。寧遠城,非常重要。
現在的寧遠城只是烏堡那個小堡,太小了。
李希望把他擴建加大,增添防禦設施。
“要不,讓末將先率部北上,去收復豐州,大帥在此擴建寧遠城?”一名廂兵馬使道。
“別急躁,越是此時,我們越要穩。每一步踏出,我們都得三思後行。我們得爲這五萬將士負責,得爲大唐負責。”
一旦這次行動失敗了,可就不只是一次進攻失利而已。這可能還是大唐扭轉對突厥不利形勢最重要的一戰,錯失機會,那可能前期取得的優勢盡失,有可能引連鎖反應。
若這五萬兵損失了,靈州空虛,靈州可能不保。鹽夏延綏各州也可能危險,甚至關中都重新陷入突厥人的鐵蹄威脅之中。
“派人給李思摩送封信,我希望李思摩能親自來寧遠,來這裡會面。”
良久,李做出一個決定。
“讓李思摩來寧遠?來這裡做什麼?”
“請他來喝杯茶而已,沒別的。”
將校們面面相覷,讓李思摩冒着極大的風險來遠,真的只是爲了喝杯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