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信並不擔心李妘娘,但李兮顏是公主出身,她未必會適應。還有武順和餘香,二女基本已經習慣了長安的“富裕”生活,跟着羅信去外邊開荒,羅信自己也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所以,他纔會蹲在矮凳上唱“金包銀”、“愛拼纔會贏”和“浪子的心情”。
李世民直接搬來椅子,也不顧這椅子上面的灰塵就坐了上去,對着羅信說:“朕倒是想聽聽,你這真話究竟有多真。”
既然李世民來了,羅信也索信放開,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笑嘻嘻地對着李世民說:“雖然說在這裡時間並不長,但一下子空閒下來,我反而思考的時間也多了。陛下現在手底下不是有什麼蘇定方、薛仁貴、裴行儉什麼的,他們看起來都好像很能打嘛。那遼東高句麗就交給這仨去玩吧,他們也想憑藉軍功上去。”
李世民可不認爲這句是羅信的內心話,淡淡地說:“這種激將法對朕來說還是太嫩了。”
“不不不,陛下誤會了。”羅信忙擺手,他微微仰頭看着李世民,笑着說,“我這可是大實話,對付高句麗的方法,我早就已經和英國公商討完成了。有英國公坐鎮,蘇定方那仨帶兵不斷蠶食,滅亡高句麗也就三兩年的事情。只不過,他們不能像我手段那麼卑鄙就是了,但這也恰好能爲大唐賺到不少好名聲呢。”
李世民眉頭一皺,又問:“那你的那些手下怎麼辦?”
“手下?”羅信愣了愣,隨即笑着說,“這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我可沒有辦法去阻止。他們只是我的部屬,樹倒猢猻散,他們肯定各自憑本事幹活了。如果陛下看得起他們,就繼續用,看不起就一腳踹了,解散隊伍,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聽到這話,就連李治也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如果真像羅信這麼說的話,那羅信自己辛辛苦苦培植起來的勢力就跟散沙一樣,瞬間就散了,今後恐怕再沒有辦法凝聚。
“朕問你,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我?”羅信抓了抓頭,隨後笑着說,“我想當桃花源村村長。”
“村、村長!?”李治驚呼出聲,他以爲羅信被李世民刺激得瘋了。
李世民發現羅信的眼眸十分澄清,而且他的表情很坦誠,並不是在虛情假意地胡咧咧。
“你說的桃花源村在哪?”李世民問。
羅信拍着手,笑着說:“小時候遇見的那個遊方道士告訴草民,他曾經誤入一片桃花源,從石頭縫裡鑽入一個十分奇特的地方,那裡有山有水、稻田遍佈、阡陌交通。這個地方居住這百來戶人,他們自稱桃源村人。遊方道士詢問之後才知道,他們是先秦戰亂的時候,爲了躲避戰禍而無意間進入這個桃源勝地。他們一直生活在桃源裡,從沒有跟外人接觸,不知道外邊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不知有漢,更無論魏晉,就連咱們大唐也從沒有聽說過。”
“還有這樣的地方?”
李治聽得是滿心嚮往之色,而李世民則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身爲皇帝,李世民考量的不是羅信這話的真實性,而是羅信的目的。
李世民直直地盯着羅信,聲音略微低沉地問:“你這是在指責朕那一道聖旨?”
“沒有、沒有,身爲臣子我哪敢職責身爲天子的您啊,沒有的事。”羅信一邊笑,一邊擺手。
“如果朕不是天子,而是普通人呢。”
“哦,如果是您只是普通人的話,那我老早就提着幾斤豬頭肉、兩條火腿和幾罈子上您家,將您這老丈人灌醉之後,直接揹着您閨女離家嘞。”
本來的話,今天是李世民那下詔封羅信爲駙馬都尉,並且羅信與李妘娘諸女到相關部門登記的日子,結果羅信現在身陷囹圄,這婚自然是沒得結了。
李世民不說話,李治則是有些忐忑地看向羅信。按照李世民的性格,一般人要是說這樣的話,指定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羅信,朕問你,你想要朕如何待你?”
“哦喲,陛下,您別說得這麼嚴肅嘛,我現在反正是無官一身輕。以後只要踏踏實實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至於那些朝堂爭鬥啊、陰陽權謀啊,那都跟我沒啥子關係。我現在就是想問陛下,我啥時候可以離開這裡。陛下不是讓我收拾鋪蓋滾出長安嘛,我即刻就滾、馬上滾、滾得遠遠的。”
羅信說話的時候,無論是面部表情、眼眸波動都顯得十分平和,彷彿僅僅只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信兒哥,你、你錯怪父皇了。”李治連忙開口。
眼見李世民不開口,直直地盯着自己,羅信突然嗤笑一聲,隨後說:“好啦,那些酸溜溜的話我也就不說了。坦白來說,無論陛下您平日裡如何玩耍,不說我是您的臣子,拋開官面的關係不說,單單您是妘娘和小兮的父親,我這個女婿您想怎麼捏扁搓圓,那都沒什麼關係,誰讓您是長輩,我又娶了您兩個女兒呢?”
李世民仍舊沒開口,不過看向羅信的眼神略微清澈了一些。
“不過,我必須要說的一句就是,陛下您怎麼玩我都行,但不能拿妘娘開玩笑。您隨便整一個聖旨,搞起驚濤駭浪、搞風又搞雨,您是爽了,但您有考慮過妘孃的心情麼?”
羅信這話一出,李世民突然面露錯愣之色。
羅信繼續說:“妘娘性子淡薄,平日裡基本不戴首飾。可爲了婚禮,她耐着性子一件件地挑選過來。儘管她面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內心是高興的。儘管同牀一年有餘,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但官方沒有正兒八經的名份,那就是虛的。我一下子娶四人,不是說臭顯擺什麼,而是不希望她們都會產生排斥的心理。對於我羅信而言,婚禮什麼的,不過只是走一個過場,也許對於很多男人來說都是這麼認爲的,但女人不同,她們心思細膩,安全感弱。她需要一個證明,需要被所有人承認。”
羅信的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但身爲皇帝的李世民是從未想過的。
雖然他自認爲對李妘娘和李兮顏都十分疼愛,但其實所謂的疼愛也只是單方面的。
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再好的物質條件,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甚至不安。
如果李世民是真的疼愛二女,就不可能在她們的婚禮上玩權術,他應該更加設身處地地爲二女着想。
身爲皇帝的李世民從來都不可能“換位思考”,皇帝當久了,無論什麼事自然都會習慣性地運用權術,以此達到他自己想要的目的。
只是現在傷害已經造成,悔之晚矣。
李世民當即問羅信:“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