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木的要求,李淵點點頭。
“可以。”
“就是有好玩的事,讓您參加了,可卻依然不帶您玩。”柳木用了一個他認爲最合適的方式說了出來。
李淵搖了搖頭。
看這搖頭,柳木感覺魂都飛了,難道自己猜錯了嗎?
不過柳木此時卻是很冷靜,事情已經至此,自己承受後果就是了。
卻誰想,李淵搖頭的意思不是不對,卻是無奈。
無奈在於,柳木太聰明瞭,確實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就是,柳木你作了這麼多事情,圖的是什麼,明面上看是哄長平開心,但所有的事情合起來,卻並不簡單。
李淵不是沒想到太子府與秦王府之爭。
這個爭,誰捲入也不意外。
所以李淵想的與秦王府、太子府無關,就是單純的自己,自己身爲大唐皇帝希望將一切不安定因素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朕喜歡有所期待,但不喜歡去猜。”李淵說出了自己不高興的地方。然後又說道:“爲什麼說你其心可誅,因爲你手上的物件足以影響朝堂,甚至於被人利用的話,會有劇變。”
柳木坐在地上卻是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現在是李淵給了他解釋與說話的機會,可卻不知道如何去講。
李淵又說道:“朕相信你在昏倒那兩天有賢明相助,你懂許多聞所未聞的學問。但卻如同你收藏的那隻陶罐一樣,卻是非常危險的。可傷人,亦可傷已。”
李淵說的陶罐就是那隻火藥罐。
沒錯,是把自己狠狠的炸了一下,柳木此時內心不再有害怕,反而有些感動。
柳木心想:大唐皇帝或許真的有些不高興,但也是在教自己如何處事,作人。
“那酒精,你無須孫道長驗證,你自己結果。”
“是!”柳木點點頭。
“鋼坊你也知道結果?”李淵再問。
“是。”
“一坊可產出十萬石?”
“不止,而且……真正的鋼坊還沒有建呢。”柳木這次說了一句實話。
李淵笑了:“朕前兩年貶了一個人,也罷,今年啓用他。給他一個小官,或是給你一個官?”
“聖了,小民斗膽問一句。小民那可誅之心是什麼?”柳木一看李淵的語氣變回了溫和,趕緊追問剛纔的問題。
李淵反問:“你讀過史嗎?”
“讀過!”柳木很肯定的回答道。
李淵點點頭又問了:“那麼,你認爲帝王最介意的是什麼?”
柳木腦袋之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後世常說的私天下,但這個詞估計大唐還沒有出現,那麼再想一想四大名著,柳木明白了:“不受控制的力量是危險的力量。”
這樣的回答,柳木想到的是猴哥。
李淵搖搖頭:“這個也沒有錯,但最重要的是平衡。大唐百廢待興,朝中過門是舊世家的弟子及門生,天下官員九成出自舊世家。你若真想幫二郎,就不要破壞這種平衡。”
柳木想不到這麼高深,可以說他聽懂李淵的話,卻不懂其中的深意。
李淵扔給了柳木一物。
柳木接過一看,這東西是出自自己的工坊,一塊珍香洗。
“長安連一百頭豬都湊不出來,而三原長平的莊子、涇陽叔寶的莊子卻有號稱十萬頭豬。你以爲三郎買你的香洗方子是給自己買的,桐柏山最大的利益者是鄭家。這只是一件小事,但再看那酒精,還有鋼坊,你的油坊、玻璃坊、鹼坊……”
李淵並沒有再一一的數下去。
“其心可誅,是因爲你掌握利器,卻不思爲國。要說你爲私利朕也會認爲情有可原,但你圖什麼?你告訴朕,你圖什麼。呆木。”
一句呆木,柳木是完全把心放下了,能罵自己,就代表李淵不是真的生氣。
“聖人,您要是有興趣聽,小民給您講個有趣的。”
“恩,等會。”李淵拿出一隻哨子吹了兩下,瞬間四個禁軍如鬼魅一樣的出現,三兩下就搭起一個火架,然後烤上一隻山雞,擺上兩瓶酒之後,四個禁軍又消失在黑夜的密林之中。
柳木看的都呆了。
好神奇,這些人當真是專業人才。
“講。”李淵示意柳木開始講。
“聖人,我剛剛醒來的時候,想到的就是家裡沒有一斤米,只有十幾個大錢,因爲窮兩個姐姐和我都被退婚。那麼這個時候,我最大的需求就是餅子、米飯。”
“恩。”
“而後,我有了香洗,也有了錢帛。吃住無憂,可我家二姐卻是整個四處挖坑藏錢,這是怕的。一直到李夫人願意出資把香洗的生意搞大,有李夫人護着,家裡人不害怕了。這個時候,我最大的需要就是安全。”
“在理。”李淵認可柳木的話。
柳木講的這個其實在後世有專業人士總結,但到了大唐之後,柳木感受更深。
“然後呢,人什麼也不怕了,也不愁吃喝。內心就需要別的東西,友情、親情,還有娶個婆娘回家。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白真人來頭有點大。”
李淵放聲大笑,說來柳木也真是大膽,天下間以平民身份敢窺視公主的,柳木絕對是頭一個。
“聖人,之後許多人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們這個窮家小戶,人要爭口氣。這纔有了我大姐的嫁妝,還有給長平公主的鏡子。”
柳木說這就是第四層,人需要被尊重。
“最後,當這一切都有的時候,我還年少,我需要一個可以追逐的夢。虞公(虞世南)追求的就是自己對書法的造詣,而我柳木想輔佐一位……千古一帝。萬邦來拜的……天可汗!”柳木從坐姿改爲跪,跪伏在李淵面前。
柳木這第五層,就是超越自我,夢想。
李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聲問道:“你是在告訴朕,二郎是你的選擇。”
“是!”柳木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話說到這裡,柳木再繞來繞去,就真是誅心。
“廢長立幼,前隋亡了。”李淵語氣冰冷。
“廢長立明,漢武一代大帝。”柳木硬着頭皮頂了一句嘴,但柳木改了一個字,把幼改爲明,繞開幼與長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