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街市,在一處規劃爲酒樓,還沒有啓用的屋內。崔君肅四人談好,都很滿意相關的結果。
末了,崔君肅問崔一葉:“聽了這麼多,可有學到什麼?”
“侄兒不敢說。”崔一葉跪坐在墊子上低聲說道。
姚思廉笑道:“無妨,說錯了我等幫你指正。”姚思廉知道崔一葉是崔家下一代較優秀的幾人之一,而且又是嫡孫,必然是重點培養對象,此時也不介意賣崔君肅一個好。
諸亮也表示,崔一葉可以隨便講。
崔一葉依然低着頭,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崔君肅催促道:“不用斟酌用詞,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叔父,幾位長者。一葉想說的是,你們談了這麼久,卻是無用。”
“什麼?”崔君肅心說,好不容易自己代表崔家與秦王府談好了一系列合作事宜,特別是一些政治上的態度,怎麼能說是無用呢。
崔一葉深吸一口氣,心說反正已經開口了,不說也不合適。所以崔一葉說道:“幾位長輩談的再好,柳木沒得到實際的好處,明天就能翻臉。如若是想隨便打發一點就能解決,怕是很難收場。”
諸亮輕輕一拍桌子:“這事還由不得他胡鬧。”
崔一葉雙手一拱:“令公子自貶身價,去三原作一個書吏且被拒絕,而令公子正好順水推舟,便沒去。如諸公依舊這般,晚輩作不了家裡的主,但晚輩還是能作自己的主,晚輩退出,晚輩相信精誠所至。”
崔一葉說完便低下頭不再言語。
諸亮不信,正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卻見另外三人都直起身來。
“三位有話說。”
崔君肅、高儉、姚思廉也很意外其他兩人的反應,相互一抱拳,都請其他人先講。最終還是崔君肅先開口:“一葉在言語上衝撞長者,我代他道歉。但他的話中有理,細想起來也誰,誰憑什麼能進柳木的工坊?”
“這事,是他挑起的。”諸亮不解。
“又如何,他只說促成程將軍與崔家的婚事,與崔氏與秦王府並無關。所以我也認同一葉的話。”姚思廉也支持崔一葉。
高儉是這其中最冷靜的一個人。
他知道諸亮並不是看不起柳木,只因爲諸亮是一個純粹的學者,知道柳木與秦王之間的關係,所以相信柳木不會額外提要求。
但諸亮卻不懂什麼叫官場。
柳木在這方面雖然年少,卻比諸亮更明白事。
“我來替小木討個好處。”高儉一開口,所有人都是一愣。很顯然高儉之前就知道這個結果,卻一直沒提。那麼他就是在等衆人自己反應過來。
否則,這事還真的會一波三折,柳木不給工藝,他們白熱鬧一翻。
“高公請講?”
“好處有三。一是利錢,工藝當股錢,這個細節可以再談。二是錢,小木的新錢不需要崔氏支持,只要不惡意反對就可。第三有些麻煩,柳木想借書。”
高儉說完後安靜的看着崔君肅的反應。
崔君肅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並沒有去花時間思考:“頭一項在理,正如高公所言,細節可以談,所以我認可。第二點,那錢我見了,我崔氏擋不住,高公顯然小看了那錢的力量,只要他柳木一萬能造十萬貫,天下間除聖人外,無人能擋。”
“四天,再有四天崔侍郎就知道,他有多少新錢了。”高儉沒說數字,而是說了一個時間。而後高儉補充道:“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一年能造多少錢,但肯定比十萬貫多。”
崔君肅再說道:“那麼,他要借什麼書?”
“張丘建的典籍、張子信的典籍,以及貴祖上孝候的典籍。除此之外,他還想要收藏在盧氏的祖沖之的典籍、沈約的、賈思……”高儉一口氣報上了足有五十個名字。
換個普通人估計聽着都頭暈了。
可在場的,包括崔一葉都很清楚,這些人都是什麼樣的人物。
有算學大家、農學大家、藥學大家、天文、地理等,漢代以來非常出色,名留千古的人。
這些人的手書、卷稿、典籍,也只有這些門閥纔有。
比起前隋收藏的那些書籍來說,這些的實際價值更高。
“借?”崔君肅問道。
“是借,有借有還。而且如果崔氏答應了,並且能夠說服盧氏答應的話,十五年內,保你崔氏擁有學子十萬。”高儉自信滿滿的回答着。
崔君肅卻問:“高公代誰保?”
這個問題太有水平了,這是讓高儉在回答,你是替秦王說話,還是替柳木。
高儉卻沒回答,而是拿出一張紙來。
崔一葉見到立即跑過去雙手接過,然後捧着自己的叔父崔君肅面前。
“人之初、性本善……晉唐公,起義師,除隋亂,創國基;廿二史,全在茲。載治亂,知興衰。讀史書,考實錄。通古今,若親目。”
柳木會背的是現代版的三字經,這個在論史的部分元明清民都有,所以柳木全減了。
但是,柳木忘記改其中最關鍵的一處。
就是:廿二史。
“好,好文章。”崔君肅盛讚,而後開始心算。“夏是頭一朝?”
“是!”高儉點點頭。
“那麼夏、商、周……”崔君肅被套進去了,到隋朝爲止他怎麼算也沒有二十二朝,所以整個人變的不好了。
諸亮雖然不怎麼看得起柳木,但對這三字經確也是連聲稱讚。
四個真正的學者討論了好久,最終姚思廉才說道:“我估摸着,這必是將周,分爲了西周與東周,而東周則分爲春秋與戰國。”
“姚公高明。”
“非也,這柳木高明。而後,晉分西東,南朝分四,宋齊樑陳。北朝分五,三魏一北齊一北周,再就是前隋。正好二十二史。”姚思廉是位史學者,他竟然腦補替柳木把這個說錯了的二十二史加以論證。
“啊,老夫要辭官。”姚思廉一句話嚇了所有人一跳。
沒等衆人發問,姚思廉就說道:“辭官之後,正好可以靜心修史。老夫讓這數百字的文章搞的心中不寧,若不修史此生無味。”
高儉沒去勸,只問崔君肅:“那麼這書,可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