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7-7 16:38:20 本章字數:7176
吐蕃人萬餘輕騎延河侵擾,而主力則有條不紊地逐漸退卻,一路並不停留,讓出了吐谷渾西南部平坦的地方,將山麓高原緊緊抓在手裡,依山而立,重重佈防,坐等唐軍援兵到來。
這是個明智的選擇,吐谷渾西南的高原部分與吐蕃接壤,進可攻、退可守,高原氣候在當時看來是個難以逾越的屏障,唐軍即便是拼着傷亡一時佔得上風也難以久駐,若兩方相安無事對峙的話,戰略主動權無疑握在吐蕃人手裡,吐谷渾部分軍士也適應高原作戰,但元氣受損,想收復疆土只能等待時機了。
唐帝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用三分之一的吐谷渾換了個西突厥,划算。吐蕃人雄心勃勃的大舉侵襲,即便是在鹹川受挫,也將整個高原坐收囊中,版圖擴大得不多,便宜撈得不少,戰略上取得先機,也算不虛此行,沒虧。吐谷渾丟掉了小半個國土,看似唯一的失敗者,硬件上受損,但在抗擊吐蕃入侵的同時與當世第一強國聯合作戰,得到了這麼強悍的盟友,其軟件功能得到了無與倫比的提升,獲得了強大的第三方支援升級的功能,可謂因禍得福。唯有我,招誰惹誰了?明明前線的戰報都下來了,大喜的日子裡被無緣無故的敲了軍棍,敲完還頂了個延誤軍機的罪名。算了,橫豎省事,樑禍害估計也照顧我的心情,用二十天大假彌補我精神肉體上的損失。
放假真爽啊,無所事事的日子令人懷念,這麼長時間沒工夫關心家人了,扭頭一看,哈。二女都這麼大了。
“沒變吧?”穎順着我的驚歎也打量二女半天,“就明明一個樣子嘛,起什麼壞心思呢?”
“是嗎?我再看看。”忙糊塗了,印象中和兩年前重複。和倆月前相比,應該是沒變。懊惱地搖了搖頭,“忙的,腦子缺弦了,二女,陪哥哥游泳去,很爽的……”
“少來!”穎我一把將我拉回躺椅上,“天都快黑了,遊哪門子泳,不夠操心錢。雲家呢?不是幫妾身想辦法麼?等雲家丫頭成了精就抓不到手裡了!”
“成精啊,她年紀還小,沒那個本事。”打死都不信雲家將孵蛋的高難度技術攻克了。至於爲什麼一直賣小雞,我還沒想通,畢竟一個城市裡長大的人,在這方面還達不到全能。“賣小雞就賣唄,怕啥?”
“就眼睜睜看了她家翻過來?”穎口氣不爽,表情失落。“都兩年上了,咱花的心思付之流水,妾身可咽不下這口氣!”
“別咱,就你花心思,我可沒。”把二女抱了身上,拿了根黃瓜一分爲二,一人一半,咬得鏗鏘有力。“我現在有一點上不明白,你空間是想要雲家的地呢,還是想讓雲家從此翻不了身,萬劫不復?”
“沒地了怎麼翻身?”穎將沒地和翻不了身看成一個概念,“要分開看的話,或許頭一年上是想讓她家裡半死不活下去,可從今年上就變了想法,若只拿了她家地,讓她還往了咱家送雞蛋也不錯。生意上和兩家鬧仗畢竟不同,一旦沒了地產,她雲家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雞蛋販子而已,咱王家家大業大,何必跟個賣雞蛋的丫頭過不去?”
“嗯,我看看,或許有辦法。”兩家曾經有點過節,可肇事者早就火劫飛昇了,又不是殺人滅口,非得拿個孤身丫頭撒氣。從話裡看,穎的修養又提升了一個檔次,“明天你就拿一百個好雞蛋過去,搭閒話的模樣讓她幫你孵化,既然是鄉親,咱前頭也幫她不少忙,這點小事她不會拒絕。”
“不行,她以爲咱家也會呢,現在跑去開這個口不是漏餡嘛!”穎頭搖得跟拔浪鼓一般,“重想個辦法。”
“話好說,就說蘭陵公主準備改善農戶生活,一次從咱家訂了一萬個雞苗子發放養殖。按咱家的速度,孵一萬個得仨月時間,人家蘭陵那麼大的身份,咱肯定不能耽擱,反正一批一批的放,現在暖炕上加滿了,錯過了時機,王家農戶訂的七十個小雞加不進去,就煩勞她代孵一下,給她一百個蛋,收她七十個雞崽子不過分吧?”這話說得有點大,仨月才九十天,算下來一撥能出三千隻,雲家得思量思量自己的競爭能力了。“反正你和蘭陵要好的衆所周知的,蘭陵就是知道也不會戳穿,民間丫頭知道什麼,這麼大話一說出來,她也沒心思考量真假,公主大過天了。”
“呵呵……好!不,一百雞蛋孵八十個,就說這是咱家的最低成分。”穎小眼睛轉了幾圈,朝正啃黃瓜過癮的二女戳了一指頭,笑道:“光知道吃,黃瓜咬得比人都響,心思都朝嘴上去了。”
“娃!不吃咋長?”伸手又拿了根遞二女手裡,“別過分,牛皮可以吹大,可不能吹破了。”
“纔不是,妾身按老母雞算的,您不懂。”穎抄了個算盤出來,邊唸叨邊撥珠子,“五月間雲家少送了三成,六月間三成,七月間不到兩成……”
“不對,”打斷穎,“你再仔細想想,咱是幾月間開始試驗的?”
“五月間吧,當時咱家都臭兩窩了,雲家知道時候都中旬了。”穎前面翻找素蛋作坊的帳。“是三成,大約一千上的數字,也就是她後面十天上根本就沒朝作坊裡送雞蛋,當時妾身記得清清的。”
“嗯,曉得了。”看來雲丫頭是個利颯人,回去就開工,一口氣幹掉家裡一千多雞蛋,估計第二月上依舊沒罷休,又接茬幹掉一千,按這個價錢看,穎可把人家害慘了。“連續倆月少了一千雞蛋,你害人家不算,就不怕自家素蛋作坊出漏子?”
“呵呵,二女把帳算得清楚,不怕。周圍養雞的都起來了,蘭陵公主幾個莊子都和咱家訂了契約。往後算呢,也不少她雲家兩千個,價錢還能比雲家便宜些。”穎摸摸二女腦袋。“小女子一長大,能朝家裡當個人使喚,夫君最近忙,顧不上,家裡上下都依仗二女幫手。”
“嗯,往後就清閒了,其實我就在家也不太動彈,還不是你倆操持。”抓了把幹炒的黃豆搓了搓,塞穎手裡,笑道:“你是累不着的,我開始還想幫把手,到最後全讓你攬走了,自己找罪受。”
“話不能這麼說,夫君在家即便是不動彈也是個門樑。心裡有個依*,這一忙,又不敢打攪您,多少事妾身就沒了商議,不着個邊際,身累心累的,總沒一親能踏實下來。”說着擰腰過來,把我手拉上去,示意幫忙捶打。“有時候妾身累完也琢磨,是不是自己太小氣。多少事情放不開手讓下人辦,硬把自己逼到光桿一人上,可身上力氣一恢復,又容不得別人伸手。”
“不是小氣,是心氣太強,老是這麼樣子也不好。諸葛亮本事大,還不是早早燈盡油枯,就是心氣強,容不得別人伸手。咱又不打江山,日子就這麼樣子過得也不壞,能放手就放手,底下人也有個磨礪,岐山那邊的事你就處理得不錯。”穎就這麼個性子,一時改不過來,虧得年輕,家裡還有幾個老人手幫忙,可往後就難辦了。“看看有差不多的人選就放出去鍛鍊,現在不比幾年前了,稍微有個虧損,咱家還扛得起來。”
“嗯,二女行了,不操心她。夫君要是下月走不脫身,那邊棉花收過就非得有個人主待,妾身最近看達萊心氣穩,除了不太說話外,學別的也快,不如就讓她帶着把棉花操持了去。”擡頭朝門檻上坐的達萊吆喝一聲,叫到近前,“是個端莊人,上月妾身試着讓她領了頭,還行,家裡別的丫鬟還是尊重她的,沒聯合起來排擠外族的意思。明個打算給官上遞個話,將達萊改成關內籍,隨到錢管家一個親戚門下,往後也不拿高麗人看她了。”
“哦,”我看看達萊,扭頭又看看穎,“身份一變就啥都變了,關內人可沒個奴僕的說法,年齡一大就得拉出去許人吧?”
“那看達萊自己的意思。自打皇家改了閨女出閣的年齡,現在官上也放得鬆了,就是拉也拉不到咱家來。”扭頭朝達萊道:“明個你就堂堂正正當了大唐子民了,往後沒人拿高麗婆看你,自個要爭氣,學學關中的丫頭怎麼活人。”
達萊點點頭,想跪下去,腰彎了半路又直起來,朝我三人規矩地行了蹲禮,*到不遠處的樹杆上,卻不坐門檻了。
“學得還快。”穎笑了笑,“給她這身份就是讓她好好效力的,一說到女奴別人也不願意聽她指派。”
身份這東西就是怪,幾天工夫上,達萊彷彿就變了個人。話仍舊少,可起碼已經和別人有必要的交流了,人前人後的敢正眼放步行走,或者管家誰的照面也有勇氣朝人家笑一笑,晚上進院子知道給自己預備個馬紮坐下,喊她的時候也似有似無的迴應一聲。一早起用過早飯,偷眼看達萊正在不慌不忙地給自己剝雞蛋吃,說不上優雅,可也恢復了幾分富貴人家的風範。她現在是大丫鬟,主子吃完就能輪她吃,收拾碗筷的話已經不用幹了。
“平時看不出來,這幾天才發現,丫頭嘴刁呢。”穎見我老遠偷窺,笑道:“和別的丫鬟不同,不一味找油膩東西吃,昨個給妾身熬了碗糜子稀飯,竟然知道扔點紅棗、蓮子下去,和上次去東萊縣主家裡的一個味道。”
“達萊!中午給我也熬一碗稀飯!”不常喝這東西,可穎的說法讓我想起了當年甜食店八寶稀飯的味道,正說着見蘭陵繞過前廊,補充道:“兩碗!”
“沒良心的!”穎在背後擰我一把。
“哎呀。”扭頭齜牙咧嘴道:“你不是喝過了嘛!”
“屁股上還疼?”蘭陵和穎寒暄一會兒才進了書房,上來就扳過我解褲帶的架勢。“我看看,都過去多少日子,樑建方手也太重了。”
“幹啥,幹啥?”往後一掙扎跳了老遠,趕緊學達萊把褲帶拉成死結,“誰給你說還疼?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嘴硬!”蘭陵一把將我揪過來,“一早齜牙咧嘴的讓誰看?不疼怎麼是那麼個嘴臉?”
“婆娘掐的。光給你熬稀飯了,少動我褲帶!”蘭陵在我挨板子二天就得到消息,跑來性騷擾一陣。現在又打算來二次,畢竟在家裡弄這些事情我還不太習慣,外面就會當那啥了。“往後少提挨板子的事,說起來就窩火,鞍前馬後地操勞,臨了打一頓板子朝回一攆,當我啥人了。”
“哦?”蘭陵見我防護嚴密,氣得推了一把,“好心當驢肝肺。你那屁股希罕嗎?花花綠綠一片,夠噁心的。”
“沒看咋知道?”
“呵呵,我小時候也捱過,偷偷照過鏡子。”蘭陵把軟椅讓出來,拉我坐下,“挨板子未必是壞事,我那外甥至今還躺牀上裝病呢,全左武衛就你倆特殊,一個打成羊角風,一個好端端拉出去挨軍棍,你當樑建方沒腦子光拿人來撒氣啊?一把歲數可不是白活的。”
“什麼意思?”樑建方打完後對我說的話有點怪,當時光顧了委屈,沒往心裡去。蘭陵今天這麼一說才提醒了。“說明白。”
“下月薛仁貴和劉仁軌回京,一武一文,都有安排。樑建方和薛仁貴互換職務,你往後就是薛仁貴手下當差,雖說這倆人沒過節,可新官上任三把火難免。”說着朝我這邊挪了挪,“有些陣仗你沒經歷過,估計還想不明白。三把火就是朝前任身邊的人去的,不找一兩個原來得寵的當了娃樣子,只怕服不了衆。你倆這打捱得時間剛好,而且都是大庭廣衆之下,雖說丟點面子,可新統帥也就沒拿你倆開刀的理由,自會另找別人。”
“哦。”點點頭,看來這老殺才也不是全無優點,至少知道護短,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方式迴護自己人。消息來得突然,樑建方去高麗當大總管,基本上屬於平級調換。如今程、蘇、齊蕊合力等人在外,李績、尉遲敬德賦閒在家,樑建方再外調的話,京城裡能說話的老功臣就沒幾個了,“朝廷什麼個打算,怎麼感覺怪怪的?”
“怪什麼?高麗雖說沒了,可兩年裡叛亂不斷,薛仁貴戰陣上驍勇,但對付這些事情還得樑建方這種人去主待,當年遂洲叛亂還不是樑建方親自出馬彈壓。”
“可遂洲沒活人了啊!”這事我知道,左武衛上有跟隨樑建方的老人手講過當時殺人和開水澆螞蟻一樣,那地方到現在井裡不時還撈幾根骨頭上來,紀錄片當鬼片拍,肯定叫座。
“怪得了誰?鬼門關上屈死鬼多了,又不是鬧饑荒出亂民,朝廷糧餉供着在沒點規矩,可不是自找死路?”蘭陵輕描淡寫幾句,“薛仁貴治軍嚴格,正好回來整肅一下禁軍,這次文官也鬧得不像話,劉仁軌回來能好些。”
“看來這樑建方果然得寵。”這次文官是朝廷毅然發動對西突厥戰爭後開始鬧騰的,前方將士的英勇表現讓這幫人沒了言語,但針對樑建方個人問題的指責一直沒停過,這次能讓老樑出京卻得了要職,明顯能看出皇上偏心。
“這只是其一,如今老將們雖然勇猛依舊,但畢竟日薄西山了,有必要從中提拔一批壯年將領。”說到這,看我一眼,“你蠢蠢欲動個什麼?抓耳撓腮的,誰說要提拔你了?”
“沒,聽你說得大氣磅礴,配合一下。”我抓耳撓腮了?很奇怪啊,難道我除了財迷,又變成官迷了?明明就不對嘛。轉過話題:“如今吐谷渾倒是個鍛鍊的地方,倆老帥都在,又是攻又是守的,年輕人到跟前正好有個實戰學習的地方。”
“嗯,皇上就是這麼個打算,趁了老帥們都在,正是時候。你去不去?”
“不去!”實話,絕對不參與實戰,萬一弄個青藏啥啥的,恐怕就得壯烈到當地了。
“不去就少攙和,下月上和我收棉花去。”蘭陵喜眉笑眼地*了過來,“當了幾天軍官勾了你癮了,沒有效死命的覺悟,還是少在軍伍裡攪和,歡歡喜喜地把一輩子過完多好。”
蘭陵這話說得對,能看出來,現在朝局一灘混水,新舊交替的階段,朝廷有讓老傢伙們逐漸退休的意思了,薛仁貴屬於中生力量,剛剛五十的年齡正堪大用,有領銜主演的意思。而文官集團則魚龍混雜,這時候把劉仁軌調回來就是在一羣魚裡放了只王八的感覺,這傢伙當縣尉(縣公安局局長,科級)的時候就敢光天化日下敲死個折衝都尉(營長),誰若讓他一口咬住,不死也得脫層皮。敢趁這個時候一猛子進去的傢伙都有兩把刷子,俺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