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7-7 16:39:07 本章字數:7206
對農學今後的發展,作爲元老的我存了一點點私心。隨了農學影響力越來越大,機構越來越完善,爲適應不同地區的不同作物,農學下轄的各類科研小組已經逐漸延伸到大唐境內的各道各州,是繼崇文館後由皇家開辦最成功的高等院校。
崇文館作爲國家學術重地,進出的都是大文化人,學術界宗師彙集所在,抓住這些聲名遠揚的學術大家,就等於抓住了帝國絕大多數文化人的思維導向,在充當學術潮流風向標的同時,起到皇家喉舌的作用,的確是李家控制唐帝國的一大利器。
我覺得崇文館改名皇家政治學院更貼切些,本就是專爲太子設立的一個講義機構,學院的招收範圍也僅僅針對了有遠大抱負的皇家成員和高等貴族子弟,說白了就是給國家培養新的領導人以及圍繞在新領導人身邊的精英人士,這些人往後不是皇上就是宰相,或許還會出一兩個野心勃勃的造反派,反正沒一個好人。不過就是名字起得好聽了點,不明白的人誤以爲是所高等學府,明白的人一般不靠近那個地方。
農學就不同,名字就聽得通俗,教務農業知識的學校。平易近人,頂了皇家的招牌卻裡外透了濃郁的鄉土氣息,除了學監、少監的身份比較特殊以外,裡面只有師生,大家沒有明顯的階級劃分。面對宰相、侯爺的時候免去煩瑣的禮節,一拱手,自稱在下,偶爾間你、我相稱愜意非常,同樣冠以皇家的名號,可農學和崇文館的制度卻有天壤之別。
這是我最滿意的地方,也是李家聰明的地方。兩所學院,一個抓住政治脈絡,一個抓住芸芸衆生腸胃;一所叱吒朝堂呼風喚雨,一所恩施民間春回大地;一面盡顯皇家威儀,一面又平和可親。
這裡對國家只有好處沒有威脅,指望一羣田坎裡和泥的人能在朝堂上翻起個什麼大浪?所以不會承受大政治集團太多的壓力,即便是有和工部利益重合的地方。老劉和我都能胡攪蠻纏地給農學爭取更好的福利。沒人願意和農學作對,尤其在農學取得一系列成就後,不但在民間博取了聲望,就連皇家也對自己投資農學的決議沾沾自喜,這就給了學院更大的發展空間,更寬鬆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在利益分配上得寸進尺,向政府索求更多的優惠政策而不必擔心受到遣責。
很無理啊,哈哈……當領導就得護短不是?內府錢多是人家內府的,農學裡用一分要兩分可以,可用錢的時候總得要,伸手伸慣了倒不覺得害臊,老是覺得約束,到底沒有用自家的錢舒服。
若是一邊朝內府要着,一邊還有自己的進項,這就爽了。一般來說學院搞創收和傳統不符。可畢竟不是朝學員身上摳,優良種物是農學的成果,爲了不讓曹老伯吹鬍子瞪眼,挖王家祖墳,我給工部留下了很大個臺階下,由工部定價,農學成立自己的良種採辦機構,藉助農學在各地陸續開辦分院校的機會逐漸形成一個爲民造福的良種推廣網絡。
推廣,請注意措詞,不是銷售。用低於民間的價格推廣,收取的費用僅僅是種子運輸、栽培的成本而已,我至少對外要這麼說,內部也得有嚴格規定。直接從農學裡拿種子的農戶甚至可以得到和農學互動交流的機會,得到一份調查表格,有種植期間遇到的困難和好的心得可以利用表格直接反饋到農學專家手裡,在各地不定期地舉辦一些農業知識講座。聘請資深專家針對一些農業上的難題進行解答。
“如意算盤啊,”蘭陵拿了我的草案笑得咯咯,“指望農戶有幾個識字的?還表格,在認識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世上還有表格一說,識字的拿了個表格都不知道怎麼填寫,騙不識字人的錢都不覺得臉燒?”
有點燒……臉皮厚度有待進一步錘鍊。本來就沒打算有人能把表格送回來,農家拿了農學的表格會很愛惜地珍藏起來,這年代農家裡有幾片帶字的紙張就算很在面子的事情了,何況還是皇家學院發下來的,絕對祖傳。我就是利用這種心理進行商業運作的,很無恥。
“還有救,”蘭陵望了我不好意的表情笑得開心,從笑容裡能看出來蘭陵對我制定的半商業化運作方式並不反感,笑容裡還帶有欣賞的意味,對經商的人來說這些促進銷售的小手段還是很有用的。“其實你大可不必弄得銅臭熏天,許多想法都特別好,甚至是高明。”
“哦,不要老一幅伯樂的口氣,一點都不人道。知道我最恨什麼不?就是打了馬販子的名號販賣人才的傢伙。”
“看,說你胖就開始喘,臉皮還掛不住了。”蘭陵擺擺手算是道歉,翻頁繼續看後面的,“農產品交流會啊,什麼意思?”
地方上一年舉辦一次,長安農學院總部兩年舉辦一次,在地方農業交流會上得到認可的成果都送到京城裡作爲一個展示平臺。一可以促進各地農業上的交流,開拓耕農眼界,提高農戶整體素質;二可以及時發現一些散落在民間的優良物種,能抓住不同時期作物自然雜交後不經意產生的優良變異;三則能及時瞭解全國農業大體動向,相對於各地好的耕作技巧有個系統的記錄和評估,並能及時發現一些不出世的人才。
不論身份,不論地域,全國各州、道的農學機構可以藉助農業交流會的機會來獎勵、推廣一些有代表性的作物和耕作經驗,共同學習,共同提高,全國農業發展步伐一致,從單一轉向多元化,地域發展平均化邁進。
“好辦法。”蘭陵看得眉飛色舞,矢口稱讚:“不愧是……”沒誇出來,馬上換了個波瀾不驚的表情,“哦,也就是這樣子,反正你滿都是壞主意,見怪不怪。”
“好就好,不用嫉妒我。”
“不嫉妒,一般好。”蘭陵草草朝後翻了幾頁,假裝漫不經心的樣子,“算過開農產品交流會得多少開銷沒?”
“算了,若是由農學單獨負擔的話有點吃力,我說的是前三、五年吃力,畢竟一開始不會有人山人海的景象,而且有些地區交通不便利,爲了儘量照顧到大多數人還得再細分下地域範圍,成本不低。”翻了個粗帳看了看,“前四年下來得七萬貫預算,還不包括山區。”
“哦,這錢內府出了。”蘭陵沒有猶豫,一口道:“你就把草案發回京裡,讓劉仁軌經個手,我這裡另抄一份送進去,順便給內府傳個手諭。既然在辦就要在頭一年辦出氣勢,就算路遠來不了也得把名聲傳出來。這第一年裡內府裡直接撥劃五萬貫的預算,往後每界四萬貫,不小氣。”
“哦,那先謝過了。”公事公辦地朝蘭陵一拱手,語氣一變,“只要朝廷許可,雖然經費緊張點。可農學還是能辦得起這個交流會,暫時不用麻煩內府增加這麼大的計劃外支出。”
“什麼意思?”蘭陵沒聽懂,笑問:“替內府省錢?不合你的脾氣嘛。”
“不,不是。若朝廷批准的話,農學就有了進項,雖然前幾年剛勉強能應付,我還是覺得先任何農學自身的力量把交流會辦下去的好。”這是個機會,內府的錢隨時都能要。可交流會一定要用農學的名義辦起來。
頭幾年肯定是倒貼,可後面就不一樣了。一旦名聲叫響,交流會又帶了皇家農學這個金字招牌,幾年後在大家心目中形成一個傳統會事的時候自然有人找上門來承接地方上的舉辦權,利用地方官府的職權和民間的擁護,農學裡一系列商業化措施就可以水到渠成地鋪展開來,這時候我就可以將織造學院、花露水作坊、素蛋、紡織品等等產業納入農交會的渠道,以農促商,以商幫農,在商業動作的基礎上將農業發展帶入一個新的階段。
若想起到這樣的效果就必須謝絕內府的好意,農學想發展還得靠自身經營,一直吊了內府上吃軟飯的話,蘭陵和我在那無所謂,萬一幾年後我不想幹了,說實話,我現在就不想幹了,帶了家小滿到處亂竄領略大好河山,蘭陵也興高采烈地調教李甘蔗成爲一代能人……後果不好預料,若內府新掌門狗屁不通的話,農學還能不能像現在這麼風光就難說,萬一變得和崇文館一樣官僚那可對不起我和蘭陵的心血,也對不起劉仁軌這老不死辛辛苦苦營造的乾淨學風。
“你什麼打算?平時抱了腿不給錢就和我拼命,難得內府大方一次,反倒不要了。藏什麼後手?”蘭陵皺眉凝視我,見我埋頭吃果子吃得汁水橫流故意佔個嘴,抓了我寫的草案仔細閱讀起來。
一口氣看了三遍,戳了太陽穴上開始和我打心理戰,“你真的打算讓農學自己幹?”
“不知道能不能趕了三九週歲回家,”提袖子在嘴上亂擦幾下,答非所問道:“出來時候三九光會打滾,回去的時候怕就會爬了吧?下來大人扶了走,慢慢不扶了就學着自己栽跟頭,可我也不能因爲怕孩子栽跟頭就一輩子給他扶着。”
“想家了?”
“想啊,二娘子那麼粗壯個漢子昨天都對了月亮發呆了,我多愁善感個人怎麼能無動於衷呢?”拽了蘭陵腳拉過來,俯身在她肚子上聽聽,笑道:“現在才確定你真是懷孕了,前面還以爲你誑我呢。”
蘭陵捂嘴輕笑,“我說實話,不許氣。”
“氣?我跟個孕婦犯得着生氣?”大度地一擡手,黃蛤蟆表情十足:“赦你無罪!”
“前面就是誑你呢,不誑你怎麼能給你這看家鵝弄出京城?”蘭陵說完飛快地縮回藤牀裡角,順手拿了個枕頭擋胸前。
“啊?”仰頭朝蘭陵看了看,“你出京時候沒懷?”
“是啊,要不一路上……”說着紅個臉水汪汪瞥我一眼,“過了鄂州才發覺有的。到現在才小五月功夫。”
怪不得,怪不得,還以爲蘭陵體質特殊懷孕不顯氣,進了河南道蘭陵就老是撩得人心癢癢,我成天警告她要忌房事成天房事……可到了鄂州就輪她一本正經告訴我要忌那啥,時間一長就害得我二半夜爬樹上樑的,老爺們正是身強力壯的年齡……怪可憐。
雖然地方上的招待人員明白這些。也常送小姑娘過來解悶,可嶺南的條件到底艱苦,常年也沒我這麼高級別的人來巡視,猛的一下還真找不來京城那種高檔次的。能歌善舞少,年齡都我當年見二女時那麼大的娃娃,不知道他們從哪弄的人,語言上也有隔閡,一不交流,二不問來歷,就算好牙口遇見硬鍋盔的時候我也下不了這生手,人活着總得有點原則。我還沒退化到倭國人的地步。
也不好生氣,我理解蘭陵的心思,象徵性地教訓幾句也就算了。畢竟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過來,從沒奢求過天長地久,也沒發過白頭偕老的噁心盟誓,有了孩子就把倆人的心繫在一起。老了,走不動了,老頭子也沒力氣天天朝老太婆府上鑽的時候,我旁邊有穎,有二女解悶,蘭陵也能讓甘蔗捎個話來瞎傳個口諭之類,順便再和三九出去打打羣架,也算是個老有所盼了。
“知道你不怪我,”蘭陵挺個肚子有依仗,賊兮兮地問道:“這些日子夫君可享福了,小姑娘家家的總比我這老太婆受用。”
乾咳了兩聲,“我是個正直的人……也不算是啊,可這個事我比較挑剔,熬呢,沒你想得那麼快活。要不是你這肚子……嗯,收拾不死你!”
“那地方上也太不懂事了!”蘭陵喜眉笑眼地貼上來,“要不輕手輕腳的……總不能讓您受苦。”
輕手輕腳,嗯,難度級別高了點,可架不住咱體力好哇!學習、交流的事是個互動,有些事情總是那麼深奧,什麼逆水行舟,什麼永遠止境,逞口舌之利一時痛快而已,但幹什麼就要下什麼功夫……“今天有進步,明天有空了還得再練習,懷孕其實也挺好的,挺好!”
“去死!”蘭陵狠狠砸了我幾拳,氣喘吁吁地整理好衣裙端了個茶碗跑出去了,背影婀娜多姿,很迷人。
哎呀,通透啊。一路打了迷蹤拳回了行館,二娘子這殺才又不在,問了招待人員,說是跑軍港看海去了。
還是二娘子比較厲害,自從落實了中郎將警衛員身份後,天天沒事就腆個臉朝屯門軍寨邊上跑,開始沒在意,以爲他迷上了水師裡的大船了,畢竟西北人對這些東西都好奇,我也一樣要。可一連倆月就有點蹊蹺,好奇心驅使下我趁二娘子走了小半個時辰也跑軍寨上坐坐,和曹均說說閒話,都老爺們,都背井離鄉,都正值壯年,話題很快就變得噁心起來,曹均先是羨慕,羨慕我這種行政級別到地方上有好待遇,他們就辛苦了云云。
話是這麼說,待遇有,咱沒享受過,享受不了這個。曹均見我說得道貌岸然,自然不相信,指了指軍寨旁一個長木樓笑道:“您的家將可是天天朝這邊來,軍寨裡的女子可上不了檯面,哈哈……”
軍寨裡的女子?站起來登臺子望了望,山凹裡背風的地方看起來風景不錯,長木樓雖說簡陋了點,可也算別緻,外面竟然還裝飾點花花草草的,“什麼去處?有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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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均盯白癡一樣的眼神,尷尬地咳嗽兩聲,哈哈一笑再沒接話。
哦,恍然大悟。一拍手和曹均對笑起來,半天說的是營妓啊。這得好好正正家法了,二娘子跑人家軍隊裡嫖娼,怪不得晚上望月亮,我當他是想家了,原來是發春。
臉一變,提腳就準備進木樓給二娘子活捉過來,曹均上前阻攔,話說得很客氣,總是男人家的事,背井離鄉的過來多少日子了,不容易云云。
我倒不是因爲作風上的問題,這一沒保護措施,二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營妓雖然在身份上高出同業者一籌,可畢竟……帶一身病回去這是害人嘛。
曹均不知道我想法,很客氣留我吃頓便飯,派手下過去支應二娘子一聲,告訴他完事就趕緊過來,纔有漁船打回來的新鮮海產,再篩點酒拉艘方船到灣裡痛飲。
“篩酒?”什麼年代了,還這麼原始,“軍中沒有消毒酒?”
“有,可上面交代有毒,屬下可不敢違抗軍令。”曹均猶豫地看看我,“您可是療傷?”
“嗯,今力氣活幹得腰疼,打一壺來開開血,等會說不定我那護衛也用得着,就兩壺吧,三壺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