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小時候在外婆家渡過的暑假生活, 外婆家沒有圍牆,前面是大大的院子,一棵棵高大的榆樹槐樹, 晚上太陽快落山的時候, 外婆就會領着我在院子裡找啊找啊, 看見一個小小的洞, 有時候只有豆子那麼大, 用指甲挑開,薄薄的一層泥土下面是手指那麼粗的一個洞,把食指伸進去, 那知了猴就會抓着你的手指被提出來,放在外公給用柳條給我編的小婁裡, 我總是看不出那些是知了猴打的洞, 那些是普通的蟲子眼, 我也很膽怯不敢把手指伸進黑乎乎的小窟窿,總是怕裡面會有什麼不知道的東西跑出來。
等天色再黑一些, 看不到地上的洞了,就可以到樹上去摸,它們就會從頂開那層薄薄的土,從洞裡爬出,爬到樹上, 有時候一棵樹上都能摸到好幾個, 不過, 這個時間要找好, 否則知了猴就爬的高了, 夠不到了。不過最好是拿上手電筒,那樣就不會摸到奇怪的生物嚇着自己了, 等到十點多鐘的時候,露水下來,那個時候拿着手電去找更好,往樹上那麼一照,大部分都脫去了半個蟬衣,黃黃綠綠的嫩蟬掛在那裡,就那竹竿可盡的往下敲吧,不過力氣大敲落到草叢裡找不到是常有的事情。一個晚上找這麼三個巡迴,那院子裡的知了猴就被我們祖孫二人掃蕩的差不多了,如有漏網,實屬僥倖,雨後的晚上就那一個院子就能逮七八十個,第二日摘了翅膀爪子,洗乾淨了,放鹽水浸浸,再用油炒炒或者和麪糊炸了,真是美味的要死。
我把這道大餐給李墨描述了一下,面前的這個公子卻呲牙咧嘴的做恐懼裝。
“難道你們都不吃知了猴啊,那可比蠶蛹什麼的好吃多了。”我說道。
“不知道莊子裡的人吃不吃,反正我沒吃過,我只見過蟬,你說的知了猴我還沒見過呢。回來讓三德抓幾個來看看。”李墨說道。
“哦,三德哪有我經驗豐富,不過好像你最近都不帶他來了,都是自己來,很可疑哦。”我看着李墨道,這傢伙越來越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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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嘻嘻……,就這麼遠的路,我閉着眼睛都能認出來,要他來做什麼,破壞如此美好的夕陽美人約不是麼。”李墨笑咪咪的露出一臉色相。
“啊呀,知了猴爬你腳上了。”我大驚失色的指着李墨的腳下喊道。
“在那裡,在那裡,會不會咬啊。”李墨跳起來猛跺腳。
我憋不住笑的眼淚都出來,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一直在農莊裡忙活呀,怎麼會沒見過知了猴,居然會說咬不咬。
看看天色,只剩下青灰,太陽早就下去了,一路跑回去找趁手的傢伙挖知了猴,找了半天,把惠孃的鍋鏟搶走了,拉着李墨在河堤邊,村頭的樹林子裡踅摸,兩個人都撅個屁股朝天,把腦袋湊到地面上仔細的看,李墨更不知道什麼樣子洞裡纔有知了猴,更是瞎忙活,多年不找這個東西我一下子也找不到感覺,就拿着鍋鏟大面積的亂挖,估計是唐朝樹多人少,還真讓我挖着一個,我掏出那個金黃的小東西,放在李墨的手上。
“看看,這就是知了猴,學名金蟬,金蟬脫殼的金蟬。”我賣弄着學問。
“蘭芝,它咬我,啊,鉗着我的手了,好疼我,咬我咬我了。”還沒看清楚長什麼樣子,李墨就鬼叫起來,“啪”的一聲又把知了猴甩在草叢裡,不過我還真是佩服他的膽量,剛纔他有勇氣接都不簡單,畢竟以前他都沒見過的。
“叫喚什麼,那裡會咬人,就是它那爪子抓的緊了點,忍受一下就不疼了,你看那眼睛水汪汪的,多可愛,還好吃。”我把那知了猴撿回來,誘導李墨再拿一次。
“你騙我,劉蘭芝你騙我,真的咬人,一點也不可愛,我晚上會做噩夢的。”李墨那臉都成苦瓜了,躲在樹後不過來,我是看不見他袍子下面的腿,是不是都在打哆嗦。
“切,膽小鬼,一點也不可怕,你看我。”我說道,把那知了猴放在手指上讓它爬來爬去,又放在頭髮上,這樣它就不會掉了,剛纔出來的匆忙,忘記帶個盛它的傢伙了,李墨又不肯替我拿着。
“你拿下來好不好,那個傢伙醜死了,真是它變的蟬麼,一點也沒有蟬可愛。”李墨還是不肯過來。
的確是,雖然知了猴穿了一身黃金甲,兩個呆滯的眼睛,嘴巴的位置仔細看還有細細的硬毛,肚子肥了些,如果脫去外殼,多出一對透明的蟬翼,就會好很多,玉蟬飾品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當然是了,它的殼就是蟬蛻,吃了治療小兒夜啼的,也是好東西。”我說道,小時候我年年都去樹林子敲蟬蛻,村上自然有來收的小販,這是自己掙的錢,父母總是不管的,可以拿來買冰棍或者一根花鉛筆。
我身上沒有裝的東西,後來從李墨身上翻出一個錢袋,把那銀子掖在腰裡,總算把這個知了猴找到了安置的地方,看着李墨那個做工考究的,繡着出水芙蓉的錢袋,貌似比上次他拿給我的宮制香包還要高檔,這個貨身上還真有好東西,用來裝知了猴確實有點可惜。
在我強制奴役下,李墨終於接過那個錢袋,把口拉緊離身子遠遠的舉着,估計讓他吃想都別想,在我眼裡這麼有情趣的事情成了李墨的驚悚片,隨着我手氣越來越好,不斷有知了猴被出土,後來,樹上也開始有了,李墨突然發現天色黑了以後,平時可愛的大樹身上一個個黑虛虛的小東西晃晃悠悠的往上爬,這可樹上有,那顆樹上也有。
“走吧,蘭芝,好害怕。”李墨湊到我身邊拉拉我的袖子說道。
“怕什麼,現在逮正是好時候。”我便說便拿起一個正在長征的知了猴示意李墨打開錢袋。
“你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太可怕了。”李墨抽着涼氣說道。
“怕什麼,這個東西好吃的很,明天你早點過來,我做給你吃。”估摸着有二十來只了,還是回去吧,等一會李墨真嚇出好歹就不好玩了。
“還吃,那東西能吃麼,蘭芝你和我開玩笑吧。”李墨在我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聽着就是緊張。
“當然是吃了,要不捉它做什麼,你不是不敢來吧,我就知道你是屬兔的,膽子小的很。”我故意激他。
“誰說我不敢,你要是敢做,我就敢吃。”李墨道,估計是到了我的院門口,他的膽子又飛了,三德早在那裡等着了。
我伸手拿過裝知了猴的錢袋,放在李墨的耳邊道:“你聽,它們在裡面打架呢,咔嚓咔嚓的。”
“劉蘭芝,你給我記着,我要是不報這個仇,李墨就改李白。”李墨騎在馬上還在和我嚷,剛在耳朵邊聽知了猴打架的後遺症還沒消除,一開始他還好奇的湊過耳朵,卻立馬臉都變了,雖然是夜裡,也看得出是一張雪白雪白的臉,不就是二十幾個知了猴在袋子裡不安生的抓啊抓啊沙沙的聲音麼,至於這麼誇張。我把那袋子放在耳朵邊聽聽,沒什麼啊,挺好的。
第二日早早起來去看院子裡的知了猴,昨天晚上讓惠娘拿了個篩子把知了猴露天扣在院子裡,這樣一夜之後就會變成蟬,這樣也沒那麼恐懼。親手摘了翅膀和爪子,鹽水泡了,在油裡炒了,想一想又撿出幾個,裹了厚厚的麪糊炸好,這樣就看不到裡面的東西,以免有些人心裡膈胰不吃。
李墨沒我想象的來的那麼早,當然也沒那麼晚,不過看着盤子裡一動也不動的蟬,還是平靜了很多,這個東西至少他見過,雖然很是質疑它的味道,不過散發出來的香味是不可抵禦的,至少在做的時候我已經丟到嘴裡好幾個了,虎妞也是口水之流,要不是我拿筷子一直在時刻準備敲她的手,這幾個知了猴早就不保了。李墨看着我一臉鎮定,虎妞一臉饞相,猶豫着不肯下手。
我把那幾個裹着麪糊看不出什麼內容的東西推給他,說這是我新炸的春捲,可以嚐嚐這個,李墨長出一口氣,終於不用面對那麼醜陋的食物了,拿起一個就放在嘴裡嚼了起來,“嗚嗚,這還是肉春捲,是什麼肉,貌似還很好吃呢,挺香的,就是你做的不好,有些扎嘴巴,我以前吃的春捲裡面的頭都很細的。”李墨稱讚道,扎嘴的似乎是沒薅乾淨的知了腿。
我忍着笑,示意他把那幾個也吃了,這邊先抓住幾個才把盤子給虎妞,要不我連個腿也撈不着,虎妞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消滅了,“嘎吱嘎吱”的一邊嚼,一邊又伸手拿了李墨的那一個春捲。我沒來及阻止就又塞嘴巴里了。“姐,你偏心,他的知了猴比我的好吃的多,我也要吃有面的那種。”虎妞真是沒心沒肺直接把我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