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也是陛下的兒子。n∈n∈點n∈小n∈說,..o
這一句話,幾乎是李旦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沒有錯,你秦少游娓娓動聽的說了這麼多,道理確實是佔得住腳,合情合理,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可是不要忘了,你秦少游說了這麼多,本質上,卻忽視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既然陛下在爲武家安排後路,在爲你這個女婿安排後路,陛下有這個心,是沒有錯。可是我李旦也是陛下的兒子,陛下怎麼可能會因爲外戚和女兒,反而去犧牲掉自己的兒子,將自己置之死地呢?
李旦目光赤紅的盯着秦少游,撲哧撲哧的喘着粗氣。
這時有人斟茶上來,秦少游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等上茶的人退下去,他纔好整以暇的揭開了茶蓋,輕抿一口香茗,禁不住道:“宮中的茶,色香或許與外頭並無不同,可是唯獨此情此景,能吃上茶,總是一件讓人快意的事。相王殿下,爲何不吃?”
李旦猙獰的舉起茶盞,狠狠將這茶盞摔在地上。
啪嗒,熱滾滾的茶水濺了一地。
側立一旁的武士見狀,紛紛要拔刀,秦少游卻是伸出手虛攔住他們,依舊是笑吟吟的看着李旦:“相王殿下,有些事,本是不欲相告,其實……殿下再難又機會吃到這樣的茶了。”他滿是爲李旦惋惜的樣子,而後又道:“殿下固然是陛下的兒子,可是殿下做過什麼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李旦身軀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秦少游。
秦少游淡淡道:“你可知道爲何來俊臣平日深受陛下信任,卻爲何會垮臺?”
李旦不由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秦少游不理會他,卻是慢悠悠的道:“來俊臣當日抨擊相王殿下,而想借此來和太子殿下套個近乎,他是御史。很不巧,他專門蒐羅的就是別人謀反的信息,那麼請問相王殿下,爲什麼他堅定的選擇站在太子一邊,而不是相王呢?”
李旦一時愣住了,他還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秦少游幽幽嘆口氣:“來俊臣是寵臣啊……什麼是寵臣?寵臣就是他總能明白陛下的意思,他同時還是侍御史,那麼我們不妨來來猜測一下吧。李隆基謀反,陛下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按照以往的情況。理應是讓御史密查的,而來俊臣深受信任,這個差使自然是落在他的身上,此人別的或許一塌糊塗,唯獨這謀反查起來,卻是有聲有色,想必很快,他就有了頭緒,比如在臨淄王李隆基背後。怕是相王殿下也出了不少力吧。來俊臣當然立即密告陛下,而陛下呢,卻是不露聲色,因爲這個時候。陛下卻需要利用殿下。”
“來俊臣本以爲這一次又立了大功,他一定頗爲得意,可是誰知陛下竟是不露聲色,很快又召殿下入京。噓寒問暖,甚至讓殿下入住長樂宮,這下子。來俊臣反而是目瞪口呆了,就在滿朝文武都是大惑不解的時候,唯一知道內情的人怕只有來俊臣,別人都在擔憂相王殿下是否會與太子殿下爭奪儲位的時候,來俊臣卻是知道,這絕無可能,因爲相王殿下牽涉到的謀反。若是以往,陛下稍微露出點兒眼色,來俊臣自然是亦步亦趨,我方纔說了,他是寵臣,寵臣的生存之道是做人的蛔蟲,來俊臣就是陛下的蛔蟲,假若他不知道一點內情,只怕早就上書勸進相王殿下爲太子了,可是他沒有,他選擇了李顯,他之所以這樣選擇,是因爲他知道相王殿下沒有一丁點的機會,而之所以沒有一丁點的機會,只是因爲……相王殿下犯了一個絕對不可饒恕的過失……”
“陛下最後將他流放,相王殿下可知道是爲何嗎?因爲他知道的太多了!”
李旦身軀一震,他臉色變得深沉起來,李隆基事敗之後,他確實擔憂了好一陣子,可是過了這麼久都沒有動靜,此後陛下對他噓寒問暖,從前的一些事,他早已忘了個乾淨,而如今,秦少游卻是揭了出來,李旦竟是無言以對。
秦少游冷冷一笑,道:“殿下既然做了那些事,陛下又怎麼會不知道,假若當真要查,還怕查不出什麼?而殿下難道真的以爲,因爲殿下乃是陛下的兒子,所以陛下就可以既往不咎,你錯了,當你牽涉到那一場奪門之變的時候,你在陛下的心裡就已經死了,當今陛下,只有一個兒子,那便是太子殿下,當今陛下也只有一個女兒,那便是秦某的夫人,太平公主殿下。相王殿下,對於陛下來說,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而對於我和武家來說,很不幸,殿下恰是我們飛黃騰達的墊腳石。”
說到墊腳石的時候,秦少游不禁輕笑起來,他飲盡了茶盞中的茶水,看着已經陷入了絕望的李旦,隨後嘆口氣,道:“其實……我一直想說一句真心話,從前的陛下,是沒有心啊,好不容易,年紀大了,有了那麼一丁點的心,開始考慮自己的親族和子女的時候,可是殿下卻似乎忘了一個道理,有些東西,本就不該搶,不是你的,強求不來,而如今,殿下好自爲之吧,你放心,太子殿下寬厚……當然不會弒自己的兄弟,只不過……”秦少游抿了抿嘴,淡淡道:“殿下這輩子,怕是不要再想見到天日了。秦某告辭,殿下不必遠送。”
秦少游已是長身而起,他看着癱坐的李旦,轉身離開。
走到了宮門口,一隊武士已經與秦少游身子交錯的衝了進去。
身後傳來李旦的咆哮:“秦少游,你莫要得意,伴君如伴虎,你以爲……你今日得意,明日就會有好下場嗎?”
秦少游駐足,他回過眸去看了李旦一眼,不禁失笑:“這一點,殿下又錯了,殿下的過失,其實不在於殿下愚蠢,殿下之所以會有今日,是因爲……殿下靠的是血脈,血脈親情,固然給了殿下無盡的富貴,還有諸多的資本,讓殿下有了玩這種遊戲的資格,可是殿下似乎又忘了,天家無情,殿下成是因爲這句話,敗也是因爲這句話。而我……”秦少游刻意在這裡頓了頓:“我不同,我的資本是——實力!”
秦少游沒有再去看李旦那不甘和憤恨的臉,他走出了長樂宮。
身後的武士大喝道:“相王李旦,你挑撥陛下與太子,搬弄是非,圖謀不軌,今日我等奉命捉拿,快,拿下了,立即綁縛紫微宮,待陛下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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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之下,格外的喧鬧。
聽說龍門宮那邊,以崔詧爲首的大臣已經前去見李顯,旋即擁簇着李顯,徑直往洛陽宮來了。
又聽說那大敗的李多柞,不知什麼時候,又組織起了兵馬,要保護太子殿下。
更聽說,武家的人已經傾巢而出,要以防不測。
宮中的各衛各軍,偶爾會相互攻伐,攻伐的理由都很可笑,大抵是因爲大家相互指責對方是李旦的黨羽。
這是不平凡的一夜,因爲任何人都知道,未來十年、二十年,是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就只看今夜了。是做從龍的功臣,還是將來被人清算爲奸賊的黨羽,也只在這一瞬之間。
大周朝似乎就要拉下帷幕,可是這個橫空出世,且也曾輝煌一時的大周朝有好有壞,好處就在於,他使得許多寒門有了進身之階,它狠狠的遏制了門閥和官吏的蠻橫之風,這是一個門閥們心有餘悸的時代,也是極少數人改變了自己命運的時代。當然……後遺症不可避免,大家都已經怕了,酷吏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心有餘悸,都汗毛豎起。於是乎,天下再無魏徵那樣的諍臣,更多的則是一羣隨風搖擺之輩。
秦少游已經在護衛的擁簇下,抵達了紫微宮。
看着這座熟悉的宮殿,秦少游心裡還是有幾分難言的恐懼。
當自己智珠在握、娓娓動聽的將自己的猜測說給李旦的時候,秦少游是自信的,可是武則天的心思,自己當真摸透了嗎?自己今日的所爲,到底是她故意縱容,還是她某個計劃中的一個環節?秦少游沒有遲疑,他屏退了左右的護衛,孑身一人前行,旋即請人通報。
那驚疑不定的宦官見秦少游孤身前來,倒是不敢怠慢,忙是小跑着去了。
秦少游則是擡頭,看着這紫微宮內外輝煌的燈火,寒風之中的紫微宮照舊是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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