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假裝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楊務廉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又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楊務廉其實不好財,錢財對他來說,真如浮雲一樣,前些年,修建宮殿,早讓他家殷實起來,他唯一的興趣就是土木,上一次天策築城,幾乎都是他一手搭起來的,事無鉅細,都有他的份。而且他也貪慕這個名氣,比如許多的牆磚上,都要寫上某某匠造的字樣,以防有人以次充好,或者是匠人偷懶,不過楊務廉很雞賊,他還讓人刻了一行,叫楊務廉督造。
整個天策城,幾乎每一塊磚石每一片瓦,都擺脫不了他的印記。
本來閒下來,雖然擔任了天策府工坊的總管,這總管一職,聽上去很威風,若是前面加一個大字,放在大唐,乃就是大將軍了,朝廷討賊,經常都要封一個大總管節制諸軍,不過這神策府的官名聽起來威風,可是現在的工房,不過就是管理一下神策府名下的各處工坊,或者修橋補路而已,這種事實在算不得什麼,楊務廉一點興趣都沒有,感覺很屈才。
以至於他不得不把心思放在工坊上頭,比如對紡織機進行一些改善,製作一些生產茶葉梗簡便的工具,聊以**。
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在工房裡,許多被他招募來的年輕人,都喜歡弄一些小玩意,這工房幾乎成了一羣工具業餘愛好者的聚集地。
雖然如此,楊務廉依舊覺得日子過的太過平淡,如今殿下要有一番作爲,他精神一震,機遇來了。
王琚對他,也只好苦笑,直接將他遣開。
於是乎,這邊工房有條不紊的在計算着工程量。楊務廉則帶着一些部衆上山下河,行走於各縣,一面讓人繪製地圖,一面大致的對工程進行一些構思。
另一邊錢糧房啪嗒啪嗒的計算着錢糧,工房這邊是興高采烈,錢糧房呢,卻是一個個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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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消息卻不知什麼時候,卻給走漏了出去。
神策府要建運河,要修河堤,要大興土木。在各地修驛亭,建馳道,還要修學社了。
這一項項的舉措,總體來說都是利國利民的,尤其是運河,乃是關鍵中的關鍵,早在隋唐之前,江南與關東乃至河北之間的聯繫並不緊密,那個地方。雖然不說是什麼不毛之地,可是終究是難以成爲朝廷可以借用的力量,可是此後,卻隨着隋煬帝運河的修築。整個大江南北頓時變得聯繫緊密起來,不但尋常的割據朝廷不可能獨存,最重要的是,南北往來和交流更加密集。江南的一些貨物,也可隨運河送到關東關中河北等地,反之亦然。
假若各縣都用運河連接起來。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物流的成本一定大大的降低,這對於出行的旅人和商賈都有諾大的好處,孟津的繁榮,也可立即輻射到各縣去。
至於修河堤,這當然是爲了保障農墾,畢竟在這看天吃飯的時代,若是遇到旱情,倒也罷了,可是一旦遇到了水患,自然是有備無患的好。再有驛亭之類,自然也是好東西,既可以保障便利,又可加強對各縣的控制,使公文傳送更加便捷,各縣早上發生的事,當日孟津就可知道,以便做出反應。
可是這些好東西一旦要一起修築,那麼就讓人瞠目結舌了,其實奇思妙想誰都有,這天底下,有誰是榆木腦袋?後世的人,也未必就比古人聰明,只不過這種腦洞大開的奇思妙想,往往都只是想想而已,原因無他,沒錢。
這麼個玩法,在古人看來就是好大喜功,有了隋煬帝的前車之鑑,任何對於這種工程的事,官府都是小心謹慎,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人扣上高帽。
不過弘農王殿下要做,就不同了。
弘農王殿下是什麼人,那可是揮金如土,又是築城,又是半價無限量兜售糧食的傢伙,這傢伙好似家裡藏着聚寶盆一樣,當真是不把錢當做錢使,偏生他的錢總是用不盡,這樣的人真是高深莫測。
一時之間,許多人都瘋了。
茶肆是客商們聚集的最大主要場所,許多人都在滔滔不絕的說起此事,那興奮的勁頭,真是罕見。
“此事已經確認了,神策府的那位工坊總管都已經下了鄉去,四處在勘探地形,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現在人都已經到了弘農縣,還能有假嗎?”
“我也聽說了,神策府裡的人也在傳此事,都說要有大舉動。”
“呵……難怪近來神策府近來開始在收購石料、木料……”
“什麼時候的事?已經開始了?”
“這是當然,弘農王殿下今兒一早特意去打探了各處材料的價錢。”
有人坐着不動了,許多人對此前的一些記憶,重新被喚醒了過來。
當時孟津築城的時候,所需的石料、木料可謂是天文數字,那個時候,雖然絕大多數材料都是神策府自產,可即便如此,依舊難以彌補這個不足,所以有一些人,開了一些磚窯、木坊,乃至於鍊鐵的窯子,幾乎都可用日進金斗來形容,想想看,你啥都不用想,只管着把磚燒出來,二話不說,就能直接賣一個好價錢,人家的車馬都在你的磚窯門口等着,有多少要多少,這是什麼買賣,一本萬利啊。
有不少現在孟津的巨賈,其實都是抓住了那些買賣而一夜暴富的。
其實賺錢的何止是那些人,當年的時候,爲了築城,神策府招募了上萬匠人,這些匠人哪裡功夫做飯補衣,反正有不錯的工錢,所以都是直接進客店吃飯,去成衣店裡買那種粗布的成衣,多少人在那時趁機辦了成衣的工坊,開了一家家的門面提供各種所需而從中分了一杯羹?
再有,既然要築城,就需要大量的生產工具,做木工的需要鋸子、刨子,伐木的需要斧頭,砌牆的需要腳架,糊泥巴的需要泥刀,這麼多工具,而且都是消耗品,那神策府自己的工坊,一時半會也造不出來,反而是一些人瞅到了機會,大肆的招募了一匹匠人,也大賺了不少。
幾乎可以說,現在孟津城南的那些巨賈,十有七八都是靠築城起家的,現如今都是腰纏萬貫的人物。
而如今,那弘農王殿下來了個更狠的,修十幾縣的運河可不比築城簡單,況且還有其他諸多的工程,單單不說其他,單單是招募匠人,只怕都需要十萬之多,這麼多人勞力,突然有了不錯的工錢,吃喝拉撒,可都要花費出去不少,這天底下,最難賺的錢就是農人,因爲農人有忙有閒,自給自足,忙的時候沒工夫花費,閒的時候自己打穀、補衣,商賈想要從他們身上抽點油水,那真是比登天還難。可是這世上最好賺的就是匠人的錢,匠人辛苦勞作一日,需要喝點黃酒,平時四處做工,家裡的婆娘若是在鄉下,也沒人給他準備飯食,衣服磨損的快,也沒工夫縫補,手裡多少有點兒錢,肯買一些東西聊以**,這若是平白滋生出這麼多匠人,這裡頭又有多少的買賣?
除此之外,還有石材、木材、鐵器等大宗的商品,這當真撿錢哪。
一些本是從外地來的客商,此刻都不肯走了,他們想再觀望一下,不是說走貨不掙錢,實在是隨着走貨的人多了,競爭太大,不過靠些許微利來存活,實在沒什麼意思,倒是眼下,按築城的神話就在眼前,誰不眼紅耳熱。
不少人都在打聽確實的消息,也已經有了開始未雨綢繆了,開始四處去借貸一些錢財,孟津內外,都在議論此事,議論的越多,好奇心就越重。
商賈們如此,一些駐留在此的士族子弟,此時也被這種概念給忽悠暈了,買賣他們不懂啊,可是是人是鬼都說要發大財了,他們聽的眼紅耳熱,說實在的,士族的子弟分兩種,一種是上進的,自然少不得走的是仕途的路子,可也有一些不肖子弟,混吃等死,哪兒好玩就往哪兒湊,如今許多人都在孟津花天酒地,可即便是花天酒地,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起心動念過做點東西出來,好教人刮目相看,原本他們還沒有什麼出路,現在倒是個個精神抖擻,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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