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正在收拾行裝。
他的宅子是在外城,甚是簡陋。
只不過是一道竹籬笆圍成的幾間廂房,裡頭的陳設雖是簡陋,卻也古樸,帶着別緻。
對於狄仁傑這種既非名門,又兩袖清風的官員來說,遷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因爲到了長安,他還得尋宅子,而這裡的傢什,想必是不能帶去的,只能賤賣掉,如此長途跋涉,到了長安要落腳,又得新添置東西。
他的俸祿其實並不算低,不過家中人也是不少,再加上還有一些窮親戚要接濟,那就更慘淡了。
其實狄仁傑的父親狄知遜也曾做過小官,不過卻不知狄家有漏財的緣故,總是積攢不下家財,此時狄家的婦人不禁要抱怨幾句,大致都是不該遷都云云,這一遷都,家裡的一個婆子,一個看門的老翁怕都要辭了,到了長安,未必就能僱的到好的。
況且前幾日還新添置了不少傢什,如今怕是帶不去了,轉手再賣,價格又是不同。
狄仁傑聽着心煩,索性便往右廂的書房中去,心不在焉的看着書。
崔詧的掛冠?6ding?6點?6小?6說,.◇.☆o而去,讓狄仁傑敏銳的感覺到形勢比自己想象中糟糕,他是天下聞名的人物,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所以狄仁傑並不擔心,韋家那些人敢對他如何,不過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卻是不知,這些人到底打什麼主意。
過了一會兒,卻是看門的老人來報,道:“狄公,外頭有人來說,車馬已經準備好了,明日狄公出發,正好可以上他們的車,爲了讓狄公方便一些。多帶一些傢什,因此特別準備了一輛裝貨的大車,恰好也是送到碼頭去,可以直接抵達長安。”
狄仁傑驚訝的道:“老夫並不曾叫人拿車來接送,卻不知是誰人?”
“是冀州侯上官辰的人,說是聽說狄公要走,也不便相送,不過他和公子是相熟的,得知了一些情況,又恰好神策府有一支商隊要去長安。想到狄公的諸多不便,便託人幫狄公搬家。”
其實狄仁傑要去長安,一路都有官船官轎,所以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朝廷只負責了狄仁傑和近親,其他人卻沒顧忌不到,畢竟眼下要走的人實在太多,尤其是那內城,幾乎是十室九空了。這麼多人,即便狄仁傑是尚書省左丞,那也只能如此了。
其實人的事,狄仁傑不擔心。他擔心的是貨,自己在洛陽,有這麼多的書稿,還有婦人家那兒。肯定也要帶許多的東西,自己幾個兒女,也肯定需要什麼。所以必須得僱一輛貨車去,不過……以往的時候容易,現在卻難了,因爲舉家搬遷的人不是一家兩家,以往的時候,雖然長安和洛陽相距甚遠,這一路車馬過去,人要吃用,牛馬也要吃用,一趟就是幾個月,十貫錢都未必拿的下來,而如今,許多車馬早就僱了出去,鉅富和官宦人家嘛,也不差這麼點錢財,自然而然,也是爭相競價,就怕途中會有什麼不便,因此這車馬僱傭的價格是一日三漲,以至於現在就算是拿着七八十貫錢去尋人,怕也難以找到合適的車馬了,只是這些東西,狄仁傑又不能棄之不用。
誰曾想,上官辰居然跑來雪中送炭。
上官辰是什麼人,狄仁傑怎會不知,這個傢伙和秦少游的關係簡直就是孿生兄弟,自己竟是不知,自家的兒子居然和他湊合一起了,狄仁傑是不喜自己兒子狄光遠去和上官辰沆瀣一氣的,想不到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狄仁傑沉眉,卻不急着答應,而是道:“去把楚才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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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光遠小心翼翼的到了狄仁傑的書房,一副俯首帖耳的樣子,狄家的家教實在太嚴了,別看狄光遠現在都三十好幾,妻女也都有了,可是惹翻了老子,說扒下褲頭來打屁股就打屁股,對於這個老子,他有一種本能的畏懼,於是碎步到了案前,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父親,不知有何事喚我。”
狄仁傑擡眸,看了上官辰一眼,臉色緊繃:“汝與冀州侯,是至交好友?”
狄光遠嚇了一跳,東窗事發了啊,他不敢怠慢,老老實實答道:“冀州侯待人和氣,和誰都是朋友,上年年末的時候,磨不過,去赴了一場宴認得的,他對兒子一直不錯,平時多有照拂,兒子在河南府裡做參軍,有些事……”
啪……
狄仁傑狠狠拍案,真是豈有此理,上官辰那樣的人也敢碰,真是翻了天了,平時父子二人各自爲官,也沒什麼交流,現在狄仁傑才知道,原來自家這個兒子這樣不爭氣,上官辰的事別人看不明白,自己怎麼看不明白,吃了上官辰,用了上官辰的,那往後可都成了神策府的走卒了。
於是他咆哮道:“京裡這麼多人,也需要你一一都認得嗎?天下這麼多人待人和氣,也需你個個與他們廝混嗎?且不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狄光遠見自己的爹罵自己朋友,呆了一下,鼓起勇氣打斷狄仁傑道:“父親此言差矣,上官辰乃上官待詔之弟,也是名門子弟,經史典籍,無一不通,絲竹管樂,亦是熟稔無比,這樣的風流人物,怎就成了黑?父親,兒子不敢ding撞,只是……”
狄仁傑的臉已經更加沉了下去。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疏忽的功夫,牆角居然被人撬了,狄光遠素來老實聽話,從不敢忤逆自己,可是因爲那個上官辰,卻如此出言無狀,這小子,被上官辰灌了什麼迷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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