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看着韋正德,她沉吟着,似乎是在想着措辭。
“此事,應當如何說起呢?”
猶如鄰家的老嫗,絮絮叨叨。
只不過……武則天這個老嫗,無論換上任何的言辭,都足以讓人可畏。
所有人心裡都在打鼓,這幽幽的大殿裡,除了她的聲音,再無動靜。
武則天笑起來,道:“要說起來,話可就很長很長了,想必應當是從遷都開始吧。遷都的時候,你們韋家……”武則天說到你們韋家,故意似笑非笑的看韋正德。
韋正德早已心亂了,早就沒心思計較這些。
武則天繼續道:“你們韋家早就想將神策府除之而後快,這是理所當然的嘛,一山不容二虎,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說到這裡時,一旁的上官婉兒想到了什麼。
上皇在武三思無法立爲太子的時候,就早已準備了廬陵王李顯登基,而李顯被兇悍的王妃韋氏控制,這是人所共知的事,那麼上皇必定已經料到,一旦李顯登基,韋氏必定當權。
再細細一思量,韋氏當權,這是上皇容許的事嗎?上皇既然料到會有今日,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的很清楚了,秦少游練神策軍,秦少游治神策府,神策府財源廣進,日進金斗,這一切一切的縱容背後,某種程度來說,就是制衡韋家,而事實上,無論韋家和神策府的關係好壞,這都不是根本的問題,因爲即便他們曾經相交莫逆,一旦雙方都達到了權利的頂峰,就必定要爭鋒相對,甚至你死我活。
上官婉兒輕輕的看了武則天一眼,秦少游是棋子嗎?韋家現在看來,未嘗不是。
她抿抿嘴,欣賞着韋正德等人的反應,上官婉兒發現自己對他們沒有任何仇恨。反而有一些惋惜,某種程度來說,這些人……即便是韋正德這樣身居高位的,只怕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武則天繼續道:“於是。韋家就想了個法子,要用武三思,來制秦少游,這個法子,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不過武三思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哪裡會是秦少游的對手,於是,就有了武三思被誅,自此之後,韋氏再沒有真正能制衡秦少游的手段。”
“哎……萬物的興廢,都是有跡可循的,秦少游治河南,政績卓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你們韋家既然制不住他,也不願意讓他日益膨脹,況且……韋氏這個人,心思很深,野心勃勃,哪裡會甘於,做一個小小的皇后,她呀,若是換做是其他時候。不過是個尋常悍婦罷了,可是有了機會,就免不了貪權。”
“秦少游在河南府日益壯大,可是韋家呢。韋家也逐漸開始站穩腳跟,剪除異己,獨攬朝政,只是這還不夠,韋氏是朕的兒媳,她的心思。朕豈會不知,她想學朕,想要一步登天,可是這天下是李家的,無論姓李的再如何不好,韋家想要學朕,只怕也是不易,固然廟堂之上,盡都換做了韋黨,可這又如何?韋家若是敢圖謀不軌,難道就不怕出第二個李敬業嗎?只怕在你們韋家心裡,這第二個李敬業,就是秦少游吧。”
“假若秦少游藉此機會,登高一呼,天下人對你們韋家本就厭倦,這時必定會羣起響應,一個彈壓不住,韋家的所有如意算盤,可就徹底的打空了,韋氏和你們這些韋家的徒子徒孫,怎敢來冒這個風險,所以你們韋家想要更進一步,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徹底剪除神策府。”
“可是難啊,天子與秦少游的關係似乎還算不錯,沒有足夠的理由,即便韋氏下定決心,天子那邊,也未必就肯就範,顯兒雖然糊塗,可是不至於糊塗如斯。況且沒有足夠的罪證,也難以服衆,不免遭人質疑。”
“你們必須要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偏偏秦少游的背後,是關東士族,這些關東士族,實力遠遠不如你們關中人,可是論起收攬人心,你們卻是遠遠不如的,你們想要一個正當的藉口,是嗎?”
“如此算起來,你們想要動神策府,就難免要打到朕的頭上。若是今夜,朕暴斃於洛陽宮,你們再四處來抓刺客呢?朕乃上皇,上皇遇刺,大家第一想到的人,只怕就是秦少游把,畢竟,想當初是秦少游殺死了武三思,而武三思是朕的侄子。更不必說,只要你們需要,大可以事先僞造一份朕要剪除秦少游的旨意,如此,便可自圓其說,向天下人說,朕因侄子爲秦少游所殺,這秦少游當初,又曾奪門取了朕的皇位,朕心中含恨在心,早就伺機報復,於是秦少游先下手爲強。”
“如此一來,一個小小秦少游,居然敢殺朕這上皇,簡直就是大逆不道,膽大包天,幾乎可以想象,莫說是天下人無話可說,便是當今天子,自己的母親被殺,若是不能殺秦少游,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朕今日一死,你們便可一箭雙鵰,再借機拿秦少游,神策府立即羣龍無首,轉眼便可灰飛煙滅,韋卿,不知朕猜的對嗎?”
韋正德的額頭,已經是淅瀝瀝的冒着冷汗。
其實韋后和韋弘敏爲何要讓自己殺武則天,他自己也是不明所以,只不過既然這是韋家的意思,他只能照做就是。
本來以爲,這只是走漏了風聲,讓武則天早有準備,可是現在武則天如此絲絲入扣的剖析出來,這就不是走漏消息這樣簡單了,韋家的所有把戲,其實早就在人家的掌握之中,這……纔是真正可怕的。
武則天抿嘴,笑的更是和藹:“你們……倒也是好算計,如今朕早已成了囚中鳥,你們想要殺朕,還不是探囊取物。”
…………………………………第二章送到,除夕快樂。大家長命百歲,身體健康,闔家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