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的心情,可謂是低落到了極點。
當她還在關心着武則天那個‘妖婦’的時候,韋弘敏的提醒,卻讓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事實。
而看了這封奏疏,韋氏才真正知道事態嚴重之處在哪裡。
她憂心忡忡的坐下,良久,道:“那麼……此事真的沒有辦法嗎?”
韋弘敏苦笑,道:“回娘娘,毫無辦法。”
他看韋氏不信,便侃侃而談:“這三個問題,想要解決,唯一的法子,就是朝廷與河南府徹底反目,娘娘直接以天子的名義下旨,定義秦少游爲叛賊,商賈爲亂黨,太平學爲僞學,而後召集天下軍馬前去討伐。如此一來,戰事一起,那些孟津的貨物,就可以被拒之門外,大軍一到洛陽,太平學也可毀於一旦。”
“只是,要定秦少游爲叛賊,用什麼理由方能服衆,若是不能服衆,天下人見疑,想要平叛,只怕難上加難。況且秦少游有關東士族支持,一旦指斥秦少游爲叛黨,山東士族的子弟充斥朝野,又怎麼會肯聽調?更不必說,河南府還有上皇,假若上皇此時下旨,爭鋒相對,指斥我們韋氏爲叛黨呢?到了那時,人心浮動,莫說討賊,便是朝廷內部,也是爭論吵鬧不休,又拿什麼來討賊呢?”
韋氏皺眉,這是沒錯,假若當初沒有武則天,只針對一個秦少游,或許還有機會,而如今,武則天卻安安穩穩的在洛陽宮,討伐秦少游,就等於是討伐武則天,兒子能討伐自己的母親,兒媳能針對自己的婆婆嗎?
她艱難的道:“除了討伐,本宮不信就無計可施。”
韋弘敏苦笑。道:“朝廷即便要制定任何方略,想要阻止這些商賈,只怕都是難上加難,其中最難的地方,還在於地方官吏上頭,娘娘,朝廷若是要禁絕商貿,臣要敢問,那忠心耿耿的許州刺史王穎尚會盡心竭力,可是其他人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們纔不管什麼江山社稷,會顧什麼大局,朝廷若是下了禁令,首先受損的,就是當地的豪族,因爲他們的礦石和木?︽ding?︽點?︽小?︽說,.≌.⊥o< s=";arn:2p 0 2p 0";>
料一下子不值一錢了。他們肯幹休嗎?若是不肯干休,少不得要向官府施以影響,當地的官員,難道能漠視他們嗎?即便可以。那些商賈,個個都是腰纏萬貫,他們若是拿出錢財,賄賂當地官府。又當如何?”
“臣幾乎可以預想,一旦朝廷下了禁令,這禁令,最終也會變成一紙空文罷了。反而會使朝廷招致不少的苛責。”
財帛動人心,秦少游是靠利益去鼓動別人,是靠真金白銀去‘o搭’別人。可是朝廷呢,卻想憑着禁令去使喚那些人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這簡直就是笑話。
韋氏對此深以爲然,人性本自私,她豈會不明白。
韋氏禁不住道:“若是如此,豈不是說咱們韋家必敗無疑嗎?弘敏,事情真的壞到了這個地步,連最後一點良方都沒有?”
韋弘敏深深的看了韋氏一眼,他心裡只是嘆息,表面上看,韋家確實是強大無比,而事實上,也只有他自己深知,朝廷固然高大,可是和神策府相比,卻是個百病纏身的垂暮老人罷了。
他咬了咬牙,道:“辦法,也不是沒有。”深吸一口氣之後,他徐徐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各地的主官,使他們拒絕商貿成爲他們的根本利益,只有他們與我們韋家共榮共辱,唯有如此,才能遏住這個勢頭。娘娘,我們要做的,是製造十個、二十個,乃至於三十個韋家……”
“製造韋家……”韋氏喃喃念着。
韋弘敏解釋道:“朝廷應當放權,給予各道和各州更大的權利,可在各州之上,設大州,如河北一帶,設幽州轄制各州縣,再設總管一員,朝廷敕其旌節,令其牧守幽州數十州百餘縣,使其經略本州,屯田練兵,治理一方……”
韋弘敏話音還未落下,一旁的韋玄貞臉色大變。
則一大州的總督,管理數十個州上百個縣,還賜予旌節,這旌節是什麼?旌節便是旌以專賞、節以專殺之意啊,等於是說,受節的總督大員,到了地方,是持着天子的旌節,如朕親臨,本州之內,想要賞誰就賞誰,想要殺誰就殺誰,一切都是自己做主,這若是如此,那還了得,這豈不是削弱了朝廷,讓這天下冒出一個又一個的秦少游嗎?
韋玄貞怒斥道:“韋弘敏,你這是什麼話,你好大的膽……”
韋弘敏臉色不變,道:“我這樣做,當然不是爲了朝廷,此舉有害於國家,難道我會不知嗎?朝廷早年,各州本是靠屯田來供養府兵,府兵雖爲地方刺史節制,卻也聽憑朝廷調遣,可是如今,屯田已經破壞殆盡,府兵之制已經形同虛設,遲早是要改的。既然府兵不堪爲用,想要地方上的久安,就唯有募兵了,可是朝廷拿什麼錢來募兵?與其如此,反不如讓地方持節的都督自行募兵。自然,我方纔說過,我爲的是韋家謀劃,我認爲這樣做便是爲了咱們韋家謀一條出路,是爲了咱們韋家長遠考量。”
韋玄貞痛罵:“這哪裡是……”
韋氏陰沉着臉,厲聲道:“好了,先聽他把話說完。”
韋玄貞這才恨恨的瞪了韋玄貞一眼,冷哼一聲,韋家其他人不禁低聲議論起來,這件事實在太大,許多人都覺得有些瘋狂。
可是韋弘敏卻是一字一句道:“臣之所以提出這個建議,原因有二,眼下地方官之所以人浮於事,是因爲他們無論是選擇朝廷,還是與神策府暗中勾結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多大的利害關係,他們縱容商賈,亦是沒有什麼害處,恰恰相反,或許還能從那些商賈的手上分一杯羹,他們更沒有興致,去排斥太平學,也沒有多大心思去管束逃民,這是因爲,這些事固然對韋家不利,可是對他們卻並無切膚之痛,所以他們可以縱容,他們可以罔顧,他們可以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