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秀村待了一會兒,韓藝便與元牡丹回元家堡去了。
可是剛入門,那開門的院公便告訴韓藝,元禧讓他過去一趟。
來到元禧的院內,但見元樂、元禧正在聊着。
“大伯,二伯!”
“韓藝來了,坐吧!”
待韓藝坐下之後,元禧就道:“韓藝,我方纔聽你二伯說,前面你三言兩語,便讓那些劉老四他們對你是俯稱臣,爭相巴結,着實令人感到意外啊。”
韓藝笑道:“大伯過獎了,這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我認爲這再正常不過了。”
元禧道:“這我聽後,倒是能夠理解,我好奇的是,是不是你早就想到這一步了。”
韓藝點點頭道:“我倒是想到過這種情況,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晚,也許我高估了他們。”
元禧、元樂聽得相覷一眼,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元樂道:“就說這做買賣,我也算是服你了,要是他人看着這五千張嘴,只怕會倍感壓力,寢食難安,可是這五千張嘴落在你手裡,卻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器,只怕巴結你的商人會越來越多。”
韓藝笑道:“但是我也得拿出真金白銀去養活這五千張嘴,不然的話,一切都是白搭。”
“是啊!這還得靠真本事!”元禧點點頭,又道:“我還聽你二伯說過,你提到了糧價的問題,關於這事,我倒也想問問你,這糧價究竟會不會漲?”
“今年長安的糧價一定會漲的!”韓藝點點頭道。
元樂道:“可是你前面不是這麼說的。”
韓藝道:“二伯,我前面只是說人爲的漲價是不允許的,但沒有說糧價不會漲。”
元樂好奇道:“可這糧價漲與不漲,可都是人說了算!”
“不是人說了算,而是市場決定的!”韓藝道:“物以稀爲貴,爲什麼前面幾年糧價跌倒了低谷,其實很簡單,因爲沒有什麼人購買糧食,如今可不同了,如今商業漸漸復甦了,作坊的人比較多了,就預示着很多人沒有種田,脫離了自給自足的模式,這些原本不需要糧食的人,如今也得去購買糧食了,買的人多了,糧價自然就會上漲。再來就是作坊的興起,導致物價肯定會降低,因爲產品多了,價格會降,相對起來,糧價其實就是在上漲。”
元禧點點頭,道:“那依你之見,這糧價會漲到多少去?”
韓藝道:“最多不會過十五文錢一斗。”
元樂驚訝道:“這也不少了啊!這較比永徽年間,可是漲了三倍有餘。”
韓藝笑道:“其實對於糧價,我已經做過一番研究了,市場大概會讓糧價漲到十一二文錢,但是戶部會再給出兩三文錢的漲幅,這就是爲了刺激農業,避免過多的農夫轉向工人或者商人,我們戶部一定會保證農夫的權益,但同時我們也會削減一定的農夫,因爲狹鄉的農夫已經過剩了,也就是說耕地不能少,要保證糧食的產量,同時讓農夫獲得更多的土地,這樣農夫纔會富裕,一個農夫就三四十畝地,那生活永遠不會好的。”
元禧聽着卻是皺眉不語,道:“那朝廷的政策究竟是重農,還是重商。”
他最關心的不是糧價會漲多少,糧價上漲當然是好事,他更加關心的是商人和農夫之間如何平衡,他還是想走商業模式,因爲這樣一來,他們元家就能明目張膽的擴張了,因爲地主擴張,就是兼併土地,這是朝廷不允許的,基於元家不跟朝廷作對的原則,因此他覺得商業纔是元家該走的路,商業的話不需要兼併土地去擴張,財富還能夠大量累積。
韓藝道:“我大唐本就是農業大國,這是我們根本,我前面說得那些話,可不是忽悠人的,而是朝廷會進一步刺激農業生產,只是與以前的勸農桑不同了,我們要合理的運用人力物力,而不是將所有人都推入農業當中,那麼從農業中拉出來的人會走向哪裡呢?肯定就是工商業,因此我們會在農業的基礎大規模展工商業,讓大唐不僅僅是農業大國,而且也是工商業大國,這也是大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主要計劃。”
元禧點點頭,細細琢磨着韓藝的這一番話,這對於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爲在封建社會,朝廷的政策走向意味着一切,你只能相向而行,可不能背道而馳,不然的話,大家都得玩完。而且韓藝這一番話,更加促使元禧大力推動南進計劃,南進計劃其實就農業計劃,不屬於商業計劃,但如果根據韓藝所言,朝廷肯定還會進一步縮減農夫的人口,那麼農作物的市場將會越來越大,南進計劃生產的農作物,就不怕賣不出去,但一定要搶到這個時機,把這個市場先給佔領了。
想到南進計劃,元禧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得,道:“韓藝,元傑、元斐他們都離開長安了,只有元哲和牡丹留在長安,這你應該知道吧?”
韓藝點點頭。
元禧道:“在元家堡商談的一切,都不過是紙上談兵,關鍵還得有人去執行。同理而言,揚州雖然有楊家在,但是廣州和嶺南地區並沒有熟悉的人,那些地方山高皇帝遠,如果我們去巴結那些官員的話,他們就吃定我們了,我們不想幹預你的政務,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調派一些自己去那些地方,這樣會省去許多麻煩。”
元樂道:“大哥,你這個要求就有些過分了,這朝堂之事,可都是險象環生,一步行錯,步步皆錯,可是不能亂來的。”
元禧呵呵道:“我不過也是問問而已,並非是要求。”
韓藝一笑道:“其實大伯你不問,我也會這麼做,今年上半年就會搞定這事的,但我這麼做,也並非是完全爲了整個南進計劃,而是我自己也需要有人去貫徹我的計劃。”
元禧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他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韓藝現在是宰相,有這能力,那當然要利用這權力,來謀求利益,不然你要這權力幹什麼。
當然,韓藝也是這麼認爲的。
.......
天漸漸暗了下來,元家堡的各個小院都點上了燭火。
“噹噹噹當---心式羊排,全胡式吃法,你一定會喜歡的!”
韓藝將手中盤子放下,但見盤內放着一塊心形羊排,周邊有着青葉點綴,簡單、大方、精緻。至於這全胡式吃法,也是有一定的道理,因爲胡人吃飯一般不用筷子,是用刀的,只不過韓藝增加了木叉。說話間,他又將燭臺拿刀桌旁,燭光晚餐是他的最愛,也只有在這種環境,他纔有心思做菜。
元牡丹見他忙上忙下的,道:“你如今已經夠累的,這些事交給下人去做就行了。”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意義完全不同,這裡面可包含着我對你的愛,那些下人做得出麼。”韓藝洋洋得意道。
元牡丹眼中閃過一抹感動,低目瞧了眼那羊排,突然道:“但我想更多是包含對我的內疚。”
韓藝一愣,道:“如果我不愛你,那我也不會感到愧疚。”
元牡丹道:“但是你真的不需要因此感到愧疚,其實---其實我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的。”
韓藝詫異道:“什麼意思?莫不是你不希望看到我?”
“當然---當然不是!”元牡丹道:“可能是我一向都獨來獨往慣,如果天天在一起,我想我反而不能適應,因此我覺得這樣很好。”
“錯!”
韓藝搖搖頭,道:“你這麼想,那只是因爲你還沒有天天跟我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天天跟我生活在一起,你一定會比現在快活一萬倍的,連一刻都不想離開我。”
元牡丹抿脣一笑,道:“真不要臉!”
“這個咱們今後用事實說話!”韓藝雙手相握,放在桌上,非常嚴肅道:“不過我來找你,不是因爲我的內疚,而是我真的想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想天天都看到你,我內疚只是忙的沒有空來看你,而親手下廚,也不是爲了彌補什麼,而是我想製造一些浪漫的氣氛,給你一些驚喜,只是我沒有想到,你對待的浪漫是如此的冷淡,唉...路漫漫其修遠兮,白富美尚未感動,田舍兒還需努力啊。”
元牡丹聽得又是愧疚,又是覺得好笑,白了他一眼,道:“胡說八道,快些吃吧!”說着她就切下一小塊,放入嘴中,因爲她有胡人血統,這刀叉完全不在話下。
韓藝道:“如何?”
元牡丹點點頭道:“還挺不錯的。”
韓藝呵呵道:“那你可別吃上癮哦,我可不會天天下廚,因爲那樣的話,我就缺少一樣製造浪漫的手段了。”
元牡丹笑了一聲道:“黑與白都是你說了算!”
在二人的歡聲笑語中,泛黃的燭光終於變得浪漫起來。
飯後,二人又去到花園散步,韓藝可不管那麼多,一手挽着元牡丹那纖細的腰肢,只怕是一刻也不願放開。元牡丹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隨後也悄悄擡起玉臂挽住韓藝的腰。
“牡丹,你見過無衣沒?”
韓藝突然開口道。
“沒有!”元牡丹略顯緊張道:“你怎麼突然說起無衣來。”
蕭無衣的確能夠挑起每個人的神經。
韓藝猶豫片刻,才道:“因爲我---我想你們跟我一塊生活。”
其實這個問題,他也一直在考慮,因爲自從他對婚姻看法改變之後,他就一直都渴望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但是因爲突然多出兩個女人來,這讓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也沒有想到辦法如何皆大歡喜,導致他一直都猶豫不決,別的事他是勇氣十足,唯獨這事他有些畏畏尾,因爲這是他最看重的東西。直到方纔跟元牡丹討論這事後,他覺得不能再這麼猶豫不決了,因爲這樣的話,問題永遠不能解決,這心一橫,就先住在一起再說,不然的話,永遠無法邁出這一步,木已成舟,再無恥也得繼續無恥下去,不可能再往回走了。
“這可不行!”元牡丹回答的非常果斷,道:“我們不能這麼自私,且不說我元家,蕭家、楊家那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家族,名聲在外,要是這事傳出去了,會讓我們的家族非常受盡流言蜚語。夫君,你不能要求太多了。”
“是,我也覺得這很自私,但是這也是我夢寐以求的。”韓藝偷偷瞟了她一眼,道:“你看這樣行不,我找一處好地方,修建一個類似於元家堡的世外桃源,裡面只有我們一家人,你難道不憧憬這樣的生活嗎?”
“我---!”
元牡丹欲言又止,眉宇間很是糾結。
“我知道你是害怕無衣。”韓藝心裡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也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道:“但是事已至此,我們終歸是要生活在一起,這也是消弭隔閡的唯一辦法,一家人連面都不敢見,這亦非長久之計啊。”
“我可不怕她。”元牡丹先否定了這一點,可又見韓藝那渴望的眼神,心中着實不忍拒絕他,道:“讓我再考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