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忘形的許敬宗、李義府,這回總算是踢到鐵板了,不但沒有干預到戶部的內政,反而被韓藝反戈一擊,這可真是得不償失啊!
因爲他們才上任不久,而中書令和門下侍中那都是正式宰相,都有自己的幕僚團隊的,就是有自己固定的辦公府邸,因爲正式宰相都是有開府的資格,同中書門下三品就沒有這資格,但這個錢肯定是朝廷出,以往宰相上任,官署的福利肯定是要更加優厚,那下面的人才會服你,這回好了,他們剛剛上任,戶部就要縮減開支,那不是成心打他們的臉麼。
這就是目前這種制度帶來的平衡效應,你們雖然控制着三省,但是六部已經不在他們的控制之中了,跟長孫無忌那會是不可比的,長孫無忌在位時,三省六部從上到下都是他的人,他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這纔是真正權傾朝野。
李義府、許敬宗雖然打敗了長孫無忌,但是他們遠遠比不上長孫無忌。
又過了一會兒,二人就灰溜溜的跟着李治離開了戶部。
他們一走,張大象滿臉崇拜的望着韓藝,道:“韓侍郎方纔那一番話,真是精彩絕倫,如今朝野上下,還敢與李義府、許敬宗這般說話的,也只有韓侍郎了。”
“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敢犯我戶部者,雖老必誅!”韓藝嘴角一揚,道:“張侍郎,咱們該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了,好叫他們明白咱們戶部可不是好欺負的。”
張大象微微一愣,有些冒汗道:“韓侍郎莫不是真打算全面縮減各個官署的開支?”
韓藝道:“這是當然的,我一直在爲此做準備,這支出必須縮減到他們有苦喊不出的地步。”
這個是早有備案的,只是沒有公開而已,都是韓藝偷偷的在做準備。
韓藝掌管戶部以來,就一直打算縮減官署開支,因爲他知道這朝廷的東西,沒有人會珍惜的,因爲不是自家的,肯定是有多少就拿多少,吃不進也寧可撐着。那麼吃虧的肯定是戶部,財政好的時候,你們都往死裡要,可若財政不好的時候,誰願意往裡面填?明朝不就是錢都在官僚手中麼,打仗的時候,國庫沒錢了,官員都不肯捐錢,結果到後來給李自成全都搶去了。到時皇帝肯定是怪戶部,不會怪別人,而且你什麼都向朝廷拿,那韓藝店裡的筆墨紙硯賣給誰呀。
因此,韓藝由始至終並沒有打算減官員福利,錢我給足你,你想要什麼,你拿錢去市場買,因爲官員階級還是最有錢的,市場也得靠他們撐着。
張大象擔憂道:“其實我們稍微針對一下李義府和許敬宗就行了,犯不着將所有的大臣都給得罪了。”
韓藝笑道:“張侍郎,這錢在我們手,我們怕誰,只有他們來求咱們的份,誰若不服,我就敢欠他們俸祿,扣他們的福利。這李義府、許敬宗還真是提醒了我,沒道理只讓他們逞威風,我就憋屈着,我也得展現一下這宰相的威風。那麼,你懂得?”
“我不太懂!”張大象搖搖頭。
韓藝嘆道:“就是門下、中書兩府的支出,先給我扣一半去。”
“扣一半?”
張大象當即猛吸一口冷氣,你這也太狠了一點吧。
韓藝道:“不然呢?這兩個混蛋,竟然還真找上我了,我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不知道花兒爲什麼這麼紅。反正除軍方以外,其餘官署的一切支出,都得按咱們的規矩來辦。至於軍方的話,可以再加一點點福利,表示表示。”
張大象聽得又迷糊了,道:“這又是爲何?”
韓藝嘖了一聲,道:“咱們是有錢,可是他們有刀呀,這是咱們戶部唯一的弱點,千萬不要去跟那些莽夫較真,要將他們惹火了,吃虧的還是咱們。但是那些文臣不用害怕,他們除了嘴上會嚷嚷兩句,他們還能幹什麼,再說,這麼一來,軍方肯定支持咱們,那就可以了。”
張大象微一沉吟,笑道:“我明白了!”
韓藝可不蠢,將所有人給得罪了,就目前而言,軍方還是非常穩定的,只是朝堂上就比較亂,韓藝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不給錢,你們相互賄賂,那我管不着你們,但是國庫的錢你們不用想。
但是,這空口無憑。韓藝當日就組織戶部所有的官吏,開始統計。要求從今年夏季就開始施行新的支出方案,因爲剛好春季是戶部支出的季節,但是今年韓藝一直在拖。顯然他一開始也很小心,也就是怕引起很大的反對聲,畢竟由奢入儉難,可如今見李義府、許敬宗這麼囂張,那他也應該囂張一下,大家都是廢王立武的功臣,憑什麼就他們能夠囂張。
但是李義府、許敬宗如何會罷休,立刻就將消息給散播出去,希望藉助羣臣的力量給皇帝施壓。
反正說什麼韓藝準備全面縮減咱們的官署的開支,大家都得過上窮日子了。
百官聞此消息,皆是大驚失色,紛紛動員起來,這可一定要抗爭到底,其實韓藝沒有減少官員的福利,而是減少官署的開支,但是這些官員豈是一般的人,都是老司機來的,他們知道今日若是不阻止韓藝,那麼他日就會減他們的俸祿。
可與此同時,韓藝也正式上奏皇帝,要求縮減政府開支,以求積蓄財力,爲以後的大事做準備。
什麼“大事”?韓藝雖然沒有說明,但是李治心裡非常清楚,就是東征高句麗,以及興建學院。李治除了有些好色之外,沒有什麼愛好,自身也算是比較勤儉,李治用得最多的錢,估計也就是賜給皇后的金銀珠寶了。而且李世民晚年的奢靡,造成國家的一些動盪,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影響,更加關鍵的是,他的個人平均消耗比大臣們的消耗還要少,這如何行,就直接給批了。
得到李治的批准之後,韓藝行動也是非常迅,因爲這種事一旦開始,就必須立刻執行,只要一拖下去就肯定施行不了了,直接在皇城提出告示,確立新的財政支出制度,分季度支出。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已經算出一個大概了,並且制定了一個統計的方程式,下面的人根據這個方程式精算一下就行了,這不需要很久的。
但是韓藝也不可能說什麼縮減開支,這太刺眼了。他還是打着公平的旗子,不再以官署高低來預算開支,而是公務多少來預算,以往三省的消耗品,肯定是用之不盡的,畢竟都是宰相在那裡值班,戶部都是受他們控制的,三省得到的肯定是最多的。但現在不是了,好比說禮部要忙大考的事,那麼就增加禮部的支出,要打仗了,就增加兵部的支出,官署再小,但只要你這個季度公務繁重,戶部就給你增加支出。
而且自李世民開始,官員都是有午餐福利的,這午餐原本沒有的,就是因爲李世民勤於政務,有時候談公事談論一整日,官員肚子餓,就弄了一個食堂,漸漸的就變成了官員的福利,可一旦變成福利,那麼肯定就是根據官員品階而定的,三品以上的大官,那伙食自然是非常好,而且只能增多,不能減少。但是韓藝要求改制,統一用餐,不再搞什麼特殊待遇,只求保證官員的營養,不讓你餓着,就跟訓練營一樣,你要想吃什麼肘子、雞腿,你回家吃去。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吃。
另外,增加禁軍的福利,但也只是小恩小惠,什麼禦寒之物一定要能夠飽暖,並且制定出規格,多重,多厚,伙食也得到一定的改善。
下面還有各種統計數據作爲改制的基礎,要以數據服人。
這消息公佈之後,反對聲立刻大減。先一點,由於李治的體制改革,閒置尚書省,導致宰相各管一部,那麼憑什麼三省的開支還比我們多那麼多,當然要按實際需求來算,其實三省六部都減少開支了,但至少這公平合理啊。因爲三省無非就是寫寫奏章,批批公文,寫寫文章,真正執行的部門在於六部,六部消耗理應是要高於三省的。
其次,五品以下的官員,就不願跟着起鬨了,因爲並沒有削減他們的福利,反而還增加了,好比三省的東西,你一個小吏撈不了什麼的,都讓宰相給撈了,另外,小官署也非常贊成,因爲以前他們得到的就是那麼多,現在不同了,只要他們公務繁忙,那麼戶部就給他們增加預算,他們是受益的。
軍方就更加不用說了,那是絕對支持的,他們的福利是唯一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加的。
受傷害最大的就是門下省和中書省,基本上就回到了貞觀初期那一段艱苦歲月,官署帶來的福利,全部給閹割了,甚至於取消,哪怕是茶粉,都是跟五品官員統一了。
李績、盧承慶、許圉師他們算是看明白了,韓藝主要衝着就是三省去的,既然是這樣的,那就沒有捲入他們之間的鬥爭當中。
李義府、許敬宗氣得快要吐血了,但是他們無法煽動文武百官,至少武官是支持韓藝的,韓藝擺明就是拿着文官的福利去補貼軍方,而李治也已經批示了。許敬宗、李義府只能跑去找武媚娘告狀,韓藝擺明是整我們啊,算來算去,敢情門下省和中書省是受災重區,這太不符合封建社會的等級制度了,不都亂套了嗎。
“皇后!這錢是小事,但顏面是大呀,我們這纔剛剛上任,韓藝就縮減門下省和中書省的開支,這不是欺負人麼,老臣這顏面往哪擱啊。”許敬宗恨不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往武媚娘身上扔。
“這事我聽說了。”武媚娘笑道:“但好像是你們先去招惹韓藝的。”
“我們---!”
武媚娘擺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話,道:“你們也用不着辯解,陛下和我又不是瞎子,豈會看不出你們的用意。但是你們也不想想,如果當初是韓藝的那兩個弟弟踩壞了農夫的莊稼,你們會跟韓藝一樣輕易的罷休麼?而且你們又知不知道,即便如此,陛下與我都還是好好跟韓藝說道了一番。”
李義府、許敬宗相覷一眼。
武媚娘道:“陛下只不過是想將這一碗水給端平,既然這事情是你們先挑起的,那麼你們就不能怪韓藝做出反擊,你們不能只顧着自己的顏面,那韓藝的顏面又往哪擱?而且這事也不全是針對你們的,韓藝能夠在這一兩日間,就立刻公佈這些消息,顯然是戶部那邊早有備案。只不過呀,你們正好撞上去,給了韓藝一個借題揮的理由。這事你們多說無益,其實我也不是沒有幫你們說過話,但是陛下這回是鐵了心要幫韓藝做主的,對此我也無能爲力。我只能奉勸你們一句,不要再去招惹韓藝,就跟韓藝從不主動招惹你們一樣。”
這話說得可夠明白了吧!
就是你們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反正誰若先挑事,那皇帝就肯定幫另外一方,不管誰對誰錯。
這其實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許敬宗、李義府這回是理解透徹了,別以爲你們是中書令、門下侍中,就可以去壓制韓藝,不是這麼回事,你們在皇帝的心裡是齊平的。